东城低声开口道“嬷嬷刚才拿着主子的帖子,主子要仆领夫人从旁路进府”
但凡王家嫡子身旁的心腹护从,都有表明身份的雀牌,这些曹嬷嬷自然知道,再听竟然是锦绣公子派了人来,抬手便叩车壁:“夫人?”
两个人压住嗓音说话,崔氏还是听了个大概,既然来人言明从旁处进府,这个地方想必知道的人不会多,车壁上本就挂着几顶帷帽,崔氏取了递给王馥谢姜两个人,低声道:“戴上,咱们下去”说着话,自己取了帷帽戴上,下了车吩咐曹嬷嬷:“等路通了,嬷嬷再领着丫头们进去”
曹嬷嬷屈膝施礼,低声应是。
崔氏转眸看了东城,轻声开囗“烦请带路”
东城揖礼道:“夫人,这边儿请”
四个人在车马中间兜兜转转,片刻便到了酒肆楼下,东城领三人进了大堂,低声道:“后院墙角那里有扇小门,过去小门便是石鱼湖,到了那里…夫人想必知道怎么走”言外的意思,送到这里就算完事儿。
崔氏点头道:“还请谢谢锦绣公子”说了这句,转眸看了王馥谢姜两个人道“走罢,拜寿的时辰恐怕过了”
要是赶上拜寿还好,万一赶不上…既便王老夫人不注意少了个庶孙媳,二房的六夫人与三房的七夫人,决不会放过这个挑大房错处的机会。崔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端庄娴雅,干脆两手提着裙裾,飞步往后院奔,王馥谢姜有样学样,跑得比崔氏还快。
进去小门,崔氏左右一瞅,低声招呼两个小姑娘:“这是府里的后园子,过来走这边儿”三个人气喘吁吁,终于拐上通往主院的石板道,王馥拽住谢姜往前跑,还不忘回过头催促崔氏:“阿娘快些,再过两个院子…”话说了半截儿,谢姜头顶一疼,就听“哎呦”一声,有人吃吃道:“小···小心”
两个人只顾往后头瞅,哪里会注意到迎面走过来两个儒衫少年?
这下子,闯了祸了,两个人蔫蔫停下来。
矮些的少年开口道:“走路竟然往后头看,真是没有见过”
两个少年戴着笼纱小冠,显然是在太院进学的士子,崔氏急走两步,裣衽福了一福,轻声道:“两个娘子莽撞,小郎···有碍么?”
高些的少年躬身揖礼道:“无碍,夫人请便”人家客套一句,扭脸就走好像不大合适,崔氏道:“敢问小郎府上哪个?改日一定登门造访”
这就有道歉的意思了。
高个少年揖礼道:“不过撞了一下,她无碍就好”说了这句,才想起来崔氏问的话,又道“学生是新都赵氏凌,夫人不必多礼,我没有事”
两个人说话文绉绉急得死人,王馥扯住崔氏的袖子嘟囔:“不过撞了一下,阿姜能给他撞出来什么毛病?快走罢,晚了祖母要发火”
再耽误下去,就真的赶不上拜寿了。
崔氏匆匆福了一福,道:“如此,我们先过去,改日定当去新都探看”说了这话,一手一个拉了王馥谢姜,抬脚就走。
谢姜有些过意不去,掀起帷纱回头道了句“多谢”谢字余音尚在,三个人己转过花丛,瞬间没了影子。
赵凌揉揉胸口,看了犹自忿忿不平的少年道:“看来这位夫人是赶着去拜寿,走罢,咱们也去紫曦堂”
崔氏扯着谢姜王馥,着急忙慌进了主院,男子们肃然站在内厅两侧,本家的亲眷女客正按着辈份进去施礼,三个人险险赶上。崔氏理理妆容,低声吩咐两个小姑娘:“走罢,排后面”
一干子贵妇贵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厅里,三个人闷声站到了最后,王馥扯扯谢姜,小小声道:“等会儿要跪下嗑头哦,总之你照着别人做就没错…”
谢姜连连点头:“知道,我知道”
两个人低头说话,全然没有发现崔氏已经屈下膝去,两个人慢了一拍,院子里人多是多,只是大家施过礼后井然有续的退到了边上,这一慢···极为显眼。
王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这是哪房的,没有学规矩么?”
院子里刹时一静。
老夫人身后,站了两个三十来岁的美妇,左边的紫衣妇人看看崔氏,扭过头细声道:“老夫人,那不是阿伉的正妻么?”说了这些,好像恍然想起来“听说观津崔氏的娘子最知礼仪,怎么,不光大的衣裳破败来祝寿,两个小的连行礼也没有学过?”
这妇人一张嘴便是添油架火,王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
崔氏跪了下去,咬唇道:“孙媳妇儿没有教导好子女,请老夫人责罚”
王馥几乎要哭出声来,谢姜眼珠转了几转,忽然抬头看了老夫人道:“老寿星”
这种叫法新鲜,站在厅内的王九忍不住眉梢一挑,紫衣妇人想要训斥,只是嘴巴张了半截儿,遭到这人…似笑非笑的一记横眼。
没有人喝斥就好,谢姜慢声细语解释:“我和姨母来的早,只是堵在外面进不来,姨母怕耽搁给老夫人祝寿…”清清楚楚说到这里,小脸上满是不好意思“姨母就领着我们从后园···跳进来”
失了端庄娴雅比起不敬长辈来,谢姜决定避重就轻。
世家大妇跳…跳墙?一干子人嘡目结舌。
这还不算完,谢姜看看老夫人,低头又看崔氏,再开口就微微带了哭腔:“姨母摔了跤…披帛破了,就为了给老夫人祝寿”说了这话,眼泪汪汪问“这样子…老寿星怪她么?”
一席子话说下来,男子们还没有怎样,院子里的贵妇们憋不住了,没有看到么?刚刚老夫人一沉脸,崔氏半个字不解释,直接跪下求罚,崔氏女果然知孝懂礼。
在座的几个老夫人频频点头,高阳老夫人悠悠叹气道:“这样至情至孝的媳妇…老妇羡慕啊”
这是直接给崔氏的行为定了性质。
王老夫人早就缓下脸,沉声说崔氏:“你先起来,大好的日子,罚甚么”说了这话,盯住谢姜道:“你说说,为什么叫老寿星,嗯??要是有理,不光不罚你姨母,还要重赏,说罢”
刚刚张嘴叫这一声,实在是因为不知道叫王老夫人什么合适,这个时候让她解释…谢姜规规矩矩趴地上嗑了头,细声细气道:“天上有个神仙,因为长生不老,又占一方星宿,所以称他寿星公”瞄瞄王老夫人,小小声加一句“老夫人今天过寿,我…我希望老夫人长生不老”
有哪位老人家不喜欢这话?王老夫人刹时眉眼带笑,指着案桌上的寿桃吩咐七夫人:“将盘子端过去,赏她了”
面做的红嘴寿桃不是重点,重点是满满镶嵌着宝石的…金盘子。
七夫人妆容精致的脸,看起来像要便秘,勉强挤出笑来:“老夫人,小孩子家家的做甚么赏这个,抓把果子就行”
竟然这样眼皮子浅,竟然敢当着满堂宾客仵逆。
王老夫人瞬间上了脾气,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怎么,我的东西也要你当家么?”横了眼七夫人,冷声道“别以为我老了,你们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什么叫咻兽…知更鸟儿,用得着你们一分体已钱么?”
这话说得,简直没有留半点情面。
七夫人满脸通红,嘴巴好像打摆子:“媳···媳妇,不···不是…”
王老夫人看的更是厌烦,眼睛在厅里扫了一梭子,盯住七爷道:“领她回去,你也不用过来了。嗯,好好教教她怎么做世家妇”
王老夫人过寿,不光近处远处有头脸的人全来了,封王也派了内使,只是众人深知老夫人的脾气,她要是发了话,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外厅里男男女女百十号人,没有人开口。
七爷儒雅十分,撩起袍服跪地上嗑头:“七郎不孝,这就领恶妇回院子去,儿···告退”
就算自称从七郎换成···儿,王老夫人也没有放脸,反而像赶苍蝇似的连连摆手道:“快走,快拖出去”
满堂落针可闻。
再好的涵养这个时候也挂不住,何况王七爷本来就不是个好性子,当下咬牙喝斥七夫人:“还嫌不够丢人么?蠢妇…出去”
当着满堂的宾客,不光遭到老夫人的羞辱,还受这种训斥,七夫人干脆拿帕子捂了脸,踉踉跄跄奔出外厅,王七爷向厅中宾客团团一辑,匆匆跟了出去。
院子里传来哭声。
王老夫人却松了脸色,笑眯眯看了几位老夫人道:“宴席己经备妥,诸位不要被不孝子坏了性致,来来…且去后园饮酒”
谢姜暗暗咂舌,额滴个大神,这个老妇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只是,我的盘子…盘子…
众人依次退出厅堂,谢姜巴巴看着案桌儿,忘了动。王九有些好笑,上前扶了老夫人,温声道:“袓母,你看那边儿”眼珠向谢姜斜斜一扫“嫂嫂养的馋猫儿,还念着寿桃呢”p;纳兰万分感谢各位书友打赏支持,感谢,顺便说一句,有票票么 胭脂斗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