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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三房嫡子,三司给事谢怀谨的小女,这月初九要嫁去新都,这在郚阳郡已不是秘密。是不是秘密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郚阳郡,谢家的车马船只,没有人敢查。
更何况,早前迢迟一去不返,霍廷逸又在凤城三人眼皮子底下失了踪。再加上……帐册之上莫名其妙多了近两千人……。”
几件事加在一起,明明显显表示,霍伤欲借喜船来谋求脱身之策。
想趁船……总得付出点代价来罢!
思忖片刻,谢姜拎起帐册在桌上“啪啪”拍了两拍,而后对着窗外细声细气喊:“新月在么?”她的声音轻柔软糯,仿似还带了几分笑意。
韩嬷嬷不由暗暗甩了把冷汗,主子笑的甜……有甚人要倒霉了罢。心里想归想,当下老妇人不动声色拎起陶壶,方倒了半盏,便听见玉京“咦?你从哪里过来……。”
仿似有人低低应了声。声落,两人眼前一暗,新月己在窗前施礼道:“娘子,有甚事吩咐奴婢么?”
“进来,进来说。”谢姜招了招手,待小丫头探身过来,便一脸神秘兮兮道:“青石坡那位要露头了。”
这话……比剔骨头、煎蛋饼更让小丫头兴奋。新月细长的眼尾一竖,扭脸看看左右,干脆两手捺了窗台纵身一跃,轻飘飘进了屋。
韩嬷嬷垂眉睑目,往后侧了侧身子。
这会儿,谢姜哪里顾得上她,细声细气道:“有人想混水摸鱼搭喜船,且一搭就近两千人。”说了这些,指尖儿点点帐册,眯了眼吩咐“原订明天开船,此时这些人想必就在河岸附近,叫上铁棘去查查。”
霍家父子可以扮成仆役或者船夫,谢凝霜呢?这姑娘一惯养尊处优,走两步都要娇怯怯喘两口气,她怎么上船?
新月闷声施礼,待直起身来,便斜眼儿去瞄韩嬷嬷。一眼瞄过,后退两步,老老实实掀了门帘儿走厅门。
踏踏脚步声远了,廊下静了下来。
韩嬷嬷觑了眼谢姜,见她两眸虚虚看了窗外,一付神游的样子,想要提醒管束丫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阴雨天落黑早,不过申时,天色就暗了下来。
玉京端了饭食进屋:“娘子,今儿个煮了肉汤,还有娘子喜食的蛋羹。”嘴里说着,一样样摆上案桌儿。
往常不是只叫吃菜粥么,怎么今天开了恩呐?心里这样子想,谢姜自然这样子问:“嬷嬷不是不让用肉食么?”因为疑惑,又因为脱口而出,话音儿便比平素略高。
“往后几天要坐船,老奴怕风浪大了娘子受不住。”韩嬷嬷挑帘子进来,两眼左右一扫寒塘玉京两个,低声道:“去苞厨再舀碗汤来。”
桌子上有一大陶碗肉汤,还要……听话音这种,两个小丫头再是拿手不过,寒塘朝着玉京一努嘴,两人便闷声退了出去。
“北斗回来了,小丫头一身泥,老奴让她沐浴更衣再来见娘子。”说了这句,韩嬷嬷觑了眼谢姜,见她垂了眸子,一付凝神细听的架势,声音便越发低了下来:“北斗说,埠口停了百十条船,她只检挂“赵”字旗的査了,有三十九艘。至于其他船,小丫头没敢问。”
就是说,赵凌来郚阳用了三十多条船。他的随身家奴护持不过二百余人,这些人五六艘中型船便可以载完,多出来那些,不过是为了在风浪里起个稳定作用。
除去搭人的那几艘,至少有三十艘船是空舱。
以每船五十数计,约可载下一千五百余人,而帐册上所录制人数,是一千四百二十七数。
这是巧合么?是么?究竟是赵家为了接“人”,而特意备下这么多空船,还是霍伤探得空船的数量,才确定的人数?
想起那个温润的少年,低低柔柔道:“谢娘子莫怕,几十条船用麻索连在一起,可以把住整个河面,翻不了的……。”
谢姜有些惘然。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巧合,只是老天送给霍家父子一个机会,那赵家仅是“恰逢其时”;可如果不是呢?如果赵家与霍家本是一系……那谢家,谢怀谨这个阿父能脱的开么?
当夜,谢姜直等见了新月才歇下。
第二天,天将蒙蒙亮时,赵凌便来接人。两人到新雨楼拜别谢怀谨与二夫人,便乘马车到了埠口。
寅时初刻,趁着雨势渐歇,三十几艘大船便顺流而下。
船行第一天,晚间靠岸停泊的时候,一叶扁舟亦在此停歇,待得第二日船队走时,这叶扁舟早就不知去了何处。此后沿途,或三五艘载了布匹瓷器的商船远远缀着,或十几条捕鱼的快船忽前忽后随行。
河面上水浪滔滔,风大,雨势却已渐歇下来。
四百余里之外的新都,仍是疾风骤雨。
初三己时中刻。
东城进了院子,待绕过藤花架,抬头看见远山,方沉声问:“公子在么?”
“公子在屋里。”远山侧身让了他进屋,两人擦肩而过时,想起“将功补过”这宗事儿,忍不住压了嗓音问:“查探清楚了么?”
东城咧了嘴刚要开口,觑见九公子眸光向这方斜瞟过来,忙朝远山使个眼色。眼色使过,便撇了这人上前躬身揖礼:“仆见过公子。”
“嗯。”九公子眸光一转,落在瓷盏上。釉里红的瓷盏中,袅袅升腾起几缕水汽,待水汽渐消,方淡声问:“情形怎样?”
这人一派浑不在意的态势,东城却不敢真当他不在意,当下恭恭敬敬答话:“仆扮做逃难庶人去了莰地,得知赵郎君共购进大船三艘,中型船二十六艘;其随行仆持役夫共二百零一人。”
既便想要稳固船只,十来艘中型船便已足够,一口气购买近三十艘……九公子眸中光芒一闪,刚要说话,东城忽然上前几步,低声道:“仆还有下情禀报。”
正禀报当中来了个“还有下情”,九公子斜眸扫了眼远山梦沉两人。
两人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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