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很快,不过我却没有感叹日子的流逝而对人的摧残,毕竟我还小,倒是老爹,抬头仰望星空,一脸的惆怅,手中的文玩核桃转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核桃摩擦出急促的声音,我能体会到老爹内心的不安。
躺在棺材里,合上棺材盖,眼睛在这漆黑的空间里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一股木料的清香让我的神智更加清醒,脑海里回忆着白天一幕幕发生的事情。
老爹一把拉开我的棺盖,“七毛,是不是睡不着?”
我一脸惊讶。“爹爹你怎么知道?”
“行了,快穿上衣服与出去一趟。”虽然我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但只要是老爹的事,就都负有强烈的神秘感。
山村的夜晚是宁静的,除了几只狗吠为山村蒙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秋日的天很高,晚上的繁星也更加明亮,尤其是今夜,硕大的月亮犹如银盘一样挂在天空,白天没有干的雨水在月儿的照耀下,闪起一阵亮光。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走夜路。
老爹的眼睛在夜晚异常明亮,他并没有带手电筒,我们又通往田家庄的路上。
我和老爹依然裹着呢子,不是防水,而是防山间的寒气。
“爹爹,我们去哪?”白天泥泞的路不好走,到了晚上就更加不好走,没走多久我已经摔了几次跤。
老爹告诉我,他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想试验我,在棺材里住了六年,身上的阴气是否能骗过牛鬼蛇神,这也是为了一年后为我换命做准备。要知道,像我这种钉魂命,是牛鬼蛇神最喜欢吞噬的材料。而这第二,是想去看看赵家的祖坟,白天的事没那么简单。
“我们去赵强家的祖坟。”说完后,老爹特意叮嘱,“如果遇到有人跟你打招呼,切记不要看他的眼睛,你只需要点头就是。”
这话说的我不明不白,不过看老爹的脸色,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们村与隔壁村隔得这道梁子,名叫金秋坪,风水先生曾经看过,说着是埋人的宝地,因此两个村的死人都会安葬在这里,赵家祖坟也不例外。
路在慢慢走,眼睛也在慢慢亮,我忽然发现夜晚不再是我想象的夜晚,因为我觉得眼睛似乎都比白天好使。
老爹看到我的改变,满意的点点头。
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有说有笑,有唱有跳,一个中年女人朝我走来,我的心跳逐渐加速。
“记住我说的话。”老爹在我的耳边轻轻提醒一遍。
我咽了口唾沫,瞬间那女人已经到了我眼前,“小鬼,新来的啊?”我按照老爹的要求点了点头。
女人披头散发,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身后一声呵斥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老爹神情也瞬间进入紧张,左手轻轻的放在腰间。
那女人回过头,走到我跟前,弯下腰子,蹲在我眼前,原来,她在帮我系鞋带。
“小鬼,黄泉路上携带系好,千万别绊倒了。”说完起身摸摸我的脑袋,向前走去。
我提起的心终于放下,长长出了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爹拍了拍我的脖子,“七毛,没事,过去了。”
这一路上,向我打招呼的人比比皆是,不对,他们都不是人。
从小,都是老爹怎么说我怎么做,每当我问道为什么,都会被老爹回驳,我渴望事情的真相,而老爹总说快了快了。
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零零散散只剩下几个走道慢的老头,忽然,一阵飓风刮过,这股风来的突然,来的迅猛,来的也怪异,感觉自己马上要被吹倒。
老爹放松的表情又提起,而且比刚才更加难看,更加恐怖,“不好,阴司府来人了。”
一个老头没站稳,被飓风刮倒,就倒在我的面前,按照人性道德的本能,便上前扶起了他,就在此刻,我们两个眼神死死的碰撞在一起。
老爹心里明白,我身上的阴气能够骗得了鬼魂,但肯定骗不了鬼差,好不容易在棺材里躲了六年,如果今日被鬼差发现,那肯定功亏一篑。
而怎么办呢?除了与鬼差斗,老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钉魂命这种命格,即使是贿赂鬼差,那也是白费力气。
如果非要到那个时候,那只能是天意。
三个小矮人出现在小路上,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个个长的尖嘴猴腮,胸脯前写着一个白色的大字,‘阴’。
路上的鬼魂很自觉的站在路的两旁,低着头等待鬼差的巡视。
三个小矮人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三个仔仔细细看着身边每一个鬼魂,而我扶起来的老头死死的盯着我看,半张腐烂的脸上露出恐怖的神色。
我死死的低着头,不敢注视这里任何东西。
老头突然大吼一声,“小兔崽子,你毛都没全就敢冒领我的钱。”老爹明白老头的意思,在我屁股踢了一脚,这一脚的意思就是赶紧跑。
老头在后头大骂,“你个驴日的小东西,做鬼都他娘的不安分。”后头的行人不禁轰然一笑。
像这种冒领阴人钱的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三个鬼差也咧开了嘴,露出锋利的獠牙。
“行了,老方头,你再熬一熬就能转世,别跟个孩子计较。”鬼差喝住了要追我的老头,原来,这个老头姓方。
随后鬼差大声喊话,“今天是十月一,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放你们几天假,回来领领家里人烧的纸钱,记住,千万不要惹是生非,不然阴司府的大刑毫不留情,行了,我们来值班巡视,你们记得按时回来,你们不比那些冤魂野鬼,都登记在册,要是敢玩什么幺蛾子,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其实做鬼跟做人一样,谁不想有个名分,像那些冤魂野鬼都是由于各种原因无法登记的黑户,他们飘落在人间,没有任何保障,自己的亲人烧给他们的东西,他们拿不到不一样,如果遇到什么事魂飞魄散,阴司府也不会搭理。
只管撒楞子跑,并不知道跑向哪里,直到跑不动,摊在地上。
迷迷糊糊的睡着,听见老爹在呼喊的声音,一阵暖意从心中爆发,冲击着我的心脏,“爹爹,我在这,我在这。”
当老爹来时,一把将我揽入怀中,“过去就好,过去就好。”我的眼泪湿润了老爹的胸怀,压抑在胸前的悲痛终于爆发出来。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当眼睛睁开的那一刻,眼角的泪水还在往下滑落,幸好,这只是一个梦,一个神奇的梦。
掀开棺材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在黑暗中待久的我,不由得用手挡了挡阳光,不知从哪天开始,我似乎逐渐开始讨厌这种强烈的阳光,而对于那种阴潮的阴雨天却极为感兴趣。
家里依旧火盆里的炭火烧的很旺,茶水被熬的像翻滚的沥青。
老爹总是将自己收拾的像个城里人,脑袋上不能有一片头皮屑,不能有一根碎头发,胡子每天要修理的干干净净,基本两周就要修剪一次头发。
“七毛,醒了?”老爹站在镜框前整理自己的领子。
“爹爹,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哦,什么梦,哎呦,怎么还哭上了。”在学校即使被几个调皮的孩子揍一顿都不会哭鼻子,此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虽然那时候年纪小,说不出那种微妙变化的感觉,但人总归是人,吃五谷,拉五色,感情永远是我们的基础。 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