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说:“虽然嬴政不能得到你的心,但是陪着你走过岁月的人,必然不可能是旁人,就为这陪伴,……唱唱吧,好歹算是你为嬴政做过的事情!”
他这样说,是怅惘的,也是诚恳的,倒让小寒无法拒绝了。
她想了想,哼鸣了一首《天空之城》。
哼着哼着,她不禁想起北京的家,她的家里总是有这首曲子,不是从音箱里飘出来,就是从女儿的小手下面流出来。
“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嬴政问。
“皇上听到的是什么?”她反问。
“是——梦幻,是忧伤!”
小寒点点头,说:“是吧?!”
“还有……思念!”
“皇上听出来了?”她吃惊地望着皇上。
“嬴政看出来了!”说到此,他不由一声轻叹。
犹豫了片刻,小寒说:“皇上,这是个故事,它叫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姑娘是来自天空之城吗?”嬴政疑惑地打量着她,又望向车子外面的虚空。
小寒想了想说:“是吧?……可以说是吧!记忆中,它真是一座庞大的城市,有那么多匆忙的人。可是,小寒如今在这里,却是一个回不去家的外乡人!”
嬴政沉默了,他看着小寒,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是真切的,透着沉重的无奈和忧伤。
一个回不去家的人!
“皇上,小寒来到这咸阳,想起小寒曾经在书中读到过一个咸阳,遇到赵高,想起小寒在书中读到过一个赵高。包括皇上,也是读到过的。”
这话,让嬴政觉得身上凉刷刷的。
“那么朕是怎样的呢?”
小寒想了想,坦诚地说:“一个大功业者!但是残暴,不体恤民生!”
“大功业者,不体恤民生?”怪不得小寒总是要为那些黔首们说话。
“还有呢?”
“还有的,就是赵高祸国!”说完这句,她定定地望着他。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气氛下,他能不能相信她的话。
“皇上,车子外边随行的那个赵高,是个背叛君主的小人,而一起来的将闾,被他派去的人逼得自杀。将闾曾经质问使者,我没有一点过失,为什么治我的罪,来人说,你不需要明白!”说到这里,她恳切地望着嬴政,执着非常。
嬴政被她盯得迷惑了。
他咬了咬下唇,错开眼珠,却望向了车外。
车外,赵高骑着他惯常的黑马,一手提缰,一手执鞭,他紧绷着脸,严肃地望着前方。这是他的工作状态!
嬴政记不得赵高是哪只手受伤了,但是今天,离他受伤的时间并不算久,他听说了,便赶来尽他的职责——为他驾车。
当初他选赵高的时候,就是因为赵高认真的态度、高超的技术和这自信的气质。如果他听信了小寒的话,那岂不是当初他就选错了?
小寒还是恨他,恨赵高改变了她的生活。
小寒恨他有道理。但,他杀赵高却没有道理。
小寒问:“皇上不信小寒的话吗?”
嬴政扭头说:“咱们换个话题!”
小寒皱着眉毛看了他一会儿,便失望地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他知道她生气了。伸过手,拉拉她的,她赌气地把手抽了出去。
他也就不再坚持。
“想不想看看你咬我的伤口?”他试图调节气氛。
小寒把头扭到一边去。
“你们天空之城肯定到处都是咬人的狗!”
小寒还是不理他。
“只有狗是乱咬的,人却不能!小寒,你有你的爱恨,嬴政也一样,以后,赵高的事不要再提了。君主也需要有人陪伴、有人尽忠、有人承接私人喜好的。有些事,常于谋略的李斯不行,忠直敏捷的蒙毅不行,圆融通达的冯去疾不行,赵高这样的谄媚之人却行。这就像你做饭,天天吃鱼不行,得换着食材做,胃口才打得开。君主不能要求所有的臣子一模一样,那不现实,也不可取。”
他觉得他这话应该能让小寒认真地思考一下他对赵高的态度,这事儿以后真的不要再提了。他也烦!
小寒扭头,严肃地问道:“小寒是要求他们一样吗?皇上不要随便比较!无论一个臣子做什么,人品是第一位的,本事是第二位的,没有人品保证,让他做什么都是危险的!”
“小寒,你急了!”他提醒。
小寒说:“当然急了,小寒为大秦的皇帝着急!小寒读《帝范》读到这么几句话: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为辕,曲者以为轮;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栱角。无曲直长短,各有所施。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今天,小寒想问问,皇上用赵高,取其什么?”
嬴政琢磨了一下,说:“赵高么,短者以为拱角,怯者取其慎,对,赵高就是这样一个谨慎小心的人。”
小寒摇摇头,说:“不对,皇上,他的慎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是个勇者,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把这样的人当作拱角,于整个车子都是危险的。《帝范》还说,‘有轻才者,不可委以重任;有小力者,不可赖以成职。委任责成,不劳而化,此设官之当也。斯二者治乱之源!’皇上,赵高就是这样的轻才,而被委以重任。皇上让他成为近臣,于国于家都是个祸乱的根子!”
小寒说得语重心长,甚至情绪波动,皇上都有些无奈了。他轻叹一声,捏着小寒的手,耐心地说:“别说了,你认识赵高才多久,朕和他共事有多久,他那样的出身,勤奋苦学,兢兢业业,才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这些是他自己努力获得的,哪能轻易剥夺?为君上的没有赏罚何以服众,赏罚不明又何以告天下呢?”
听了这话,小寒气愤地挣脱他的手,说:“算了,又不是我的天下,****的什么心?大不了,我和咸阳宫一起………”说到这儿,她扭过脸,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不用说,嬴政也知道是什么,倒是没必要说出来,坏了心情。
嬴政怅惘地摇摇头,他的心情已经坏了。
小寒坚决要他处理赵高,无非是怨恨赵高让她离开扶苏。她是带着这种恨和他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她根本没有替他想一想。
他捏着她的手,都触摸不到她的心!
……
帘子外面的黄佑达听得入神,本来皇上的私人谈话是不该上心的,但是,他们一直在说赵高,两人态度截然相反,这让他想不上心都难。他用眼角瞥了一下在旁边骑行的一本正经的赵高,心说,那姑娘说的有理,赵高这个人,就是会装!他勇是勇,但这人的忠勇是装出来的忠勇。
梁辰也有一句没一句地拾了两句,他觉得小寒姑娘有点越界了。
君上怎么用人,是君上的事,别人操心甚至插手,那都是不对的。尽管赵高这个人,对人没有真心,他也不喜欢,但不说别人,就说他自己,每天有多少真面目、真心情给别人呢?大家还不是一样在做着车辕、轮子、拱角和栋梁,车子不一样在正常行驶吗?
小寒姑娘幸亏不是男人,若她是个男人,一定会把天下搅动得天翻地覆的!
车子里,皇上问:“姑娘说的那个《帝范》,可否抄下来,给嬴政看看,嬴政想和他交个朋友!”
小寒姑娘凉凉地说:“不知道能记得多少,专门去想是想不起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天空之城的帝王,未必看得上皇上这样的朋友!”
听听,她还端起来了!梁辰不禁撇了下嘴。
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而皇上居然笑了,皇上在车里说:“仰慕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他接受不接受是他的事,并不能阻止嬴政对他的探求,就像嬴政对姑娘的心意,接受是姑娘的事,爱慕是自己的事,谁拿谁都没有办法,谁都不要妄图阻止谁!”
“哼!白费!”
“就是白费,嬴政也要做一个在白费的路上跋涉的人!”
………
梁辰实在听不下去了,神武英明的皇上这会儿全没形象,就像个——街市上追姑娘的赖皮!
“皇上,咱到地方了!” 秦时农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