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分分钟都不能失去理智,真是够累。
抹了抹脸,周景瑜不想回办公室。
从口袋拿烟,烟放在办公室,想起车上留有烟,她走向汽车。
待在车上,一连抽了两支烟,周景瑜才缓过气。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是工作压力太大,还是莫汉成跟她离婚,让她就要崩溃,从而学会用烟缓解情绪?
究竟是什么原因,不用再去探询,没有意义。
烟雾从手指间缓缓升起,车里烟雾缭绕。
莫汉成坐进来,周景瑜的心停了停。
她侧过脸看他,在烟雾弥漫中,她的脸有瞬刹呈现迷惘。
莫汉成见了,胸口被撞了撞,有什么东西敲击着心,但只是那刹,很短的,周景瑜已经收起虚弱,脸上是坚毅。
莫汉成自嘲笑了。
他一定是看错,从认识周景瑜那天开始,他就从不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过眼泪与软弱。
也许因为车内气氛古怪,烟雾迷乱当下的心,莫汉成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女人,你真的谈过感情,爱过男人?”
周景瑜浑身绷紧,睁着眼睛看他。
什么意思?
莫汉成清咳一声掩饰失态,也是内心作崇,他问下去,“你真的爱过我?”
这句话,两人离婚之后,任何时候任何场景都不应该再问起,也不适合再问起。
周景瑜深深惊骇,一时之间,她居然无言以答。
所以,只能是僵冷地沉默着。
内心却是血肉模糊。
荒唐不荒唐,可笑不可笑,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在想把她丢进监狱,竟然问出这句话。
问出这句话就算了,可看莫汉成的神情,一脸正经。
他不是出于戏谑,不是出于想嘲笑她,而问出这句话。
而是,他竟真的是迷糊,真的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爱过他!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悲,更可笑,更让周景瑜想大笑,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呵,费尽心思天天变想法子从学校跑到他的事务所陪着他,看他跟冯素荷相爱,默然待在一边,他们分手,她趁他喝醉,手法让人鄙夷卑劣地睡了他,还不是因为喜欢他?
趁他喝醉,睡了他,向他求婚,她因此背上骂名,也就算了。
竟然,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爱他?
她对感情不内向,也不羞涩,她清晰记得,冯素荷跟他分手后,她向他热烈表白,清清楚楚告诉他,她爱他。
如今,他对她只有恨,她爱他那一段记忆,他已经从脑海抹去,已经记不住了,因为恨太强大,淹没她对他的爱,所以,他才问出这么可笑让她刺心的话。
他看住他,眼潭沉着黯影。“你爱过吗?”他倒忽然变得固执了,究着这个问题不放,一定要让她回答。
周景瑜啼笑皆非,胸口满满的凄怆。
让她如何回答才最妥当呢?
是,我曾爱过你?
还是,我确实没有爱过人,没有喜欢过你?
趁他偶尔此时现在的失态问题,周景珍可以寻一句最利的回答,扳回面子。
但是,想了想,周景瑜决定据实以告,才不负当年的自己。
她认真跟莫汉成说,“以前,是有过那么一段,我爱过你。”说完,不再言语,深深抽口烟。
莫汉成眼角闪过锐光。“我只记得你恨我。”莫汉成在这一刻也坦诚。
周景瑜眼角酸痛,艰涩笑了一笑。“彼此彼此,”她平和地,“我现在也只记得,你一心想让我进监狱。”
很久很久,莫汉成才问,“你真这么想?”
细细思索莫汉成这句话,周景瑜吃惊。她转过头,灼灼双目盯着他。
莫汉成回到他的自信与淡漠,他冷冷一笑,“你以为我的能力可以在法律之上,随时可以把你丢进监狱?”对于官司,他开诚布公,第一次对她摊牌。
周景瑜的心也变回强硬。“现在你只是没有足够证据,证明我是凶犯。”
“你看得很明白。”他淡讽。
周景瑜抽着烟,没有再说话。
莫汉成说,“你看得这么明白,也因此,才会在被牵涉进官司,也能这样一副镇定,不在乎?”他说下去,尖锐话语撕扯周景瑜神经,“你看得明白,知道你顶多被怀疑成凶犯,但不至于会被判刑,官司打得再久,十年八年没有结束,也不会让你成为阶下囚,让你进监狱,是不是?”
周景瑜苍白笑一笑,苦笑。
她有认真想过官司,官司进行到现在,莫汉成那边也没有拿出最直接对周景瑜不利的证据,让她进监狱,她就猜想,他们也没有这样的证据。
因为,她根本不是凶犯,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证据。
然而,她倒霉在出现在凶案现场,而且之前跟被刺杀的沈云辉发生口角。
莫汉成冷冷地,“证据,如果我想要,我会找到。”
周景瑜不客气回,“除非是捏造证据。”
莫汉成轻轻挑眉,“你以为我不敢?”
“不,”周景瑜凄然答,“而是你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爱恨情仇,在规定原则与法律之下,对付她,一旦越过这个边界,莫汉成不会捏造周景瑜杀人证据。
他太聪明,可不想被聪明误。
制造假证据,拿捏得好,是可以把周景瑜丢进监狱。
可是,事情有两面,制造凶案现场的杀人证据,有着一重利害关系,如果有什么瑕疵,被人发现证据是假,莫汉成要背负上刑事责任。
聪明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对付敌方,反而弄脏自己的信誉,连累到自己?
他太珍惜自己现在得来的一切,事业与信誉。
都是他的血与汗换来,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十年事业,不值得。
如此一比较,谁轻谁重还看不出来吗?
对于十年后的莫汉成,事业大过于女人,就算要对付周景瑜,也是不伤害他的事业前提之下。
莫汉成斜睨周景瑜,从她的车上拿过一支烟。
他冷笑,“女人,你心灰吗?跟事业一比,你的复仇计划对我却不是这么重要。”
周景瑜苦涩笑一笑。
所以说,他们两个都是如此现实的都市男女。
如今的周景瑜,也是事业大过于爱情!
莫汉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周景瑜也不想假装一无所知。她问他,“那么,没有足够证据证明我是凶犯,你把我牵涉进官司,是想让我一辈子都背负凶犯嫌疑人这个名声?”
莫汉成嘴角划开讥讽。“一辈子都洗不掉是凶犯嫌疑人,我想你不会在乎。”
他在讽刺,说着反话。
哪个人不在乎名声,尤其是女生。
成为凶犯嫌疑人,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
甚而,有的人背负这样的名声,会抑郁,生活与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周景瑜能做的,希望以后能找到证据洗清嫌疑罪名。
凄酸盘旋在心头,周景瑜继续问,“让我成为凶犯嫌疑人,你得到的好处不少吧?”
莫汉成不答,抽一口烟,转过头凝住她。
半响,他笑了笑,语气冷漠。“分公司开张,你过来,不就知道答案?”
还是那句话,希望她到场。
他开车门,下车,手搭在车框,弯身进来跟她说,“希望你以后学会做人,假证据,如果我想要,不会没有。”
也就是,他随时可以制造假证据,把她丢进监狱。
周景瑜没有说话,她下车,回到办公室。
在等电梯,神思恍惚。
莫汉成是在对她警告,他有让她从凶犯嫌疑人成为真正犯人的能力。
电梯门开了,周星华在里面。
见到周景瑜,还要尖酸几句。“你决定负责名峰?”
“是。”周景瑜抬起头,挺起胸膛,没道理因为莫汉成,连事业也失去。
周星华打量她一眼,“听你的助理讲,刚才莫汉成来找你。”
这语气,仿佛周景瑜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周景瑜直接说,“他的分公司开张。”
周星华鄙夷哼一声。“公司开张,他用得着亲自来找你?”他说,“你该不是想跟他复合,借机跟他走近?”
这比污蔑周景瑜工作没有能力,更让周景瑜不能忍受。
大哥话里的轻蔑清清楚楚,认为周景瑜会对莫汉成用女色,让莫汉成放她一马。
周景瑜不再言语。
大哥一心借官司与她成凶犯嫌疑人,想让她在集团失势,滚出集团,因而,这种子虚乌有求莫汉成复合的话语,大哥也往她的身上泼来。
大哥都如此说,可见集团上下职员,是怎么说她的是非与八卦。
周景瑜在集团的身份越发不堪,之所以不辞职,是工作在支持她。
回到办公室楼层,助理泡咖啡回来。
周景瑜推门进去,想了想,回转头,对助理说,“以后我的行程,见过什么客人,希望你谨记你的工作职责,不要随意对别人说起。”更不要告诉大哥。
年轻助理讪讪,脸上涨红。
周景瑜没有理会助理的尴尬与委屈,关上门。
生活在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委屈,只是,是否从委屈中反省与长大,又是另一回事。
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虽然确定跟于建秀合作,还有好几个项目需要她去跟进。
这些项目,她都有跟负责人接触,彼此都有意合作,只是她一牵涉进官司,对方就有意疏远。
周景瑜晚上在集团加班,写项目计划书,改天跟负责人见面。
助理没有约到,周景瑜亲自找到这些负责人行程,出现的地方,一个个亲自去找他们。
得到的结果让人失望,不是跟周景瑜打太极说得含糊,就是婉转拒绝。
周景瑜从对方公司出来,天已暗,她吁口气,回到车上,点支烟。
莫汉成电话过来。
周景瑜怔怔望着手机屏幕,接还是不接?
两人亲亲我我说些风花雪月浪漫的事情不可能,那么,他找她,是说事情。
周景瑜皱眉,接听。
“记得明天的日子。”莫汉成说。
周景瑜愣然,明天?
她忙得已然忘记,明天她有什么不同的行程?还是,跟莫汉成有约?
察觉到周景瑜不把他那天的话当回事,莫汉成语气沉下。“你不是想知道我让你成为凶犯嫌疑人的其中一个原因?”他低沉讽笑,“想知道答案,明天就过来。”
周景瑜才想起,明天是恒远集团在国内的分公司开张。
她抽一口烟,另一只手拿过手袋,从里面找出那天莫汉成拿给她的邀请函。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