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莫汉成的脸色前所未色阴沉得可怕。
他强敛起嘴角笑弧,对周景瑜说,“你真让我失望。”昨晚看见周景瑜对梁承跃那么热情,他就联系传媒,刊登这一新闻试探周景瑜一下。他肯定她会来找他,但绝没有想到,今日的周景瑜来找他,纯粹只是为了梁承跃,而不是来指责他向传媒爆料,他确实参与这起官司。
莫汉成说,“你越来越蠢,媒体现在已经得知我介入这起官司,他们一定会大兴笔墨,大篇幅报道十年前我们的恩怨,让大街小巷都得知你是一个狠毒的女人。”
这对周景瑜是雪上加霜,已经是凶犯嫌疑人,现在,更被传媒披露前夫介入这起官司,翻出他们十年前的恩怨,好奇八卦者会越来越多。
本来,她被怀疑是凶犯,还会有人以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多少带点同情。现在,莫汉成的出现,以及她过去对莫汉成的所作所为,让人认为,如此狠毒的女人,说她杀人,也有可能。
法律还没有给周景瑜判刑,莫汉成就用传媒无形给周景瑜判刑,让许多看客眼里,心里隐隐把周景瑜归为凶手。
这影响力不要小觑,分分钟动摇投资商对周氏集团一盘生意的信心。
这几年好几起网络事件,在微博上发酵,先不论有没有水军参与,单是网民大批峰涌到当事人微博留言,斥责,上千上亿的责骂评论,就足够抹杀一个人的事业,尤其是明星这一行业。
周景瑜不是娱乐明星,她只需要关停微博,可是,在集团内部,备受高层压力。
她顶着不休假,不辞职出现在集团,就已经让众高层私下有意见。
谁说十年后的周景瑜,会小看莫汉成?
周景瑜不会。
这些利害关系,莫汉成在发布这则新闻时,一定深知,而且肯定得知周景瑜在集团的艰难处境。
既然如此,周景瑜更是要小心应对,不想让莫汉成得逞。她对莫汉成直接打开窗户说亮话,“不管你对我做什么,哪怕是传媒翻出十年前的恩怨,我也不会计较。”计较得来吗?莫汉成回国,是铁定了心剿杀她。
她说,“你对我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但是,梁承跃是局外人。”不要碰他!
她的重申,让莫汉成恼火。他说,“你真他妈让我失望!”
周景瑜气定神闲,微笑自如,只是,少了温度。“是吗,难道你对我还期待?”她讽刺。
莫汉成冷笑一声,“小姐,让我告诉你,”他瞪着她,“这十年,我靠仇恨的意志从底层往上爬,我要回来收拾你!可是,你是以什么样子等我回来!”应为了应付他而紧张全神贯注,她却为梁承跃分心!
周景瑜没有出声,他精明强悍,也擅长控诉她。
凌厉的话语刺向周景瑜。“我恨你,恨支撑我这十年的白手起家。”既然是白手起家,其中肯定充满辛酸,受人白眼,冷落,但是,是周景瑜在支撑他走过这段艰辛岁月。
说来很可笑,也很现实,本来是爱支撑一个人生活下去,世界如果没有爱,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恨也有这样的作用。
这十年,不是哪个人陪着莫汉成,而是周景瑜!恨在夜里翻墙,陪着他的是周景瑜,让他夜不能寐的也是周景瑜。
十年里,她的身影从来没有模糊过,一直清晰,一直可憎,一直带着恨索绕在莫汉成脑海。
没有哪个女人陪莫汉成这么久,是周景瑜!
周景瑜想不到莫汉成会对她如此坦承,敢在她的面前撕开他过去的狼狈与辛酸给她看。
但,有何不可?
他们两个是最亲密的敌人,都见过对方最丑陋的样子。
周景瑜百感交集,随即硬起心肠。“我不会安慰人,这些话也不爱听,你应该去找别人。”
她的淡漠让莫汉成胸中翻腾起怒焰。“你是说,让我去找别的女人倾诉?”
“是。”她可以去找冯素荷。
她一再的冷漠铁石心肠,让莫汉成仰起头,哈哈大笑,浑厚笑声让人胆颤。
周景瑜一只手扶着车框,手指关节泛白。
莫汉成歪着头,冷觑她,上下牙齿仿佛在磨牙,尖锐嘶嘶声响,周景瑜的心因太过惊骇而扑扑跳。
他真是恨她恨得如此入骨!
她不想看这丑陋一幕,随手打开车门,“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让娱周刊给梁承跃刊登道歉。”坐进车里。
就在那瞬,一个身影袭卷过来,一把将她推进副驾驶座。
周景瑜全身所有血液凝住,不能动弹。
强大身影逼近她,她不敢动,也不能动。
兽在忽忽喘着热气,锐利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周景瑜。
周景瑜不由害怕,热气拂到她的脸颊,她连躲都躲不开,左手下意识往车抽屉探去,想摸到什么来保护自己,如果他真的对她动手,她不会不反抗。
莫汉成注意到她的左手,嘴角挂着一抹嘲弄。
他望定她,与她冷冷对峙。沉冷道,“我不会让娱周刊跟梁承跃道歉。”
望着她苍白嘴唇,他试着缓和激烈情绪,“不想知道为什么?”
周景瑜久久说不出话,车厢太逼仄,如果莫汉成想杀了她,他随时有这个机会。
第一次,周景瑜深深觉得,她应该带助手出门。
可是,大白天之下,她需要给自己找一个保镖?
寂静中,树影在车窗晃过,太阳在当空,阳光洒在车里,点燃着莫汉成过去的狼狈,狼狈燃烧他,让他全身沸腾,沸腾带来的热力,让他的脸扭曲挣狞。
他俯身压在周景瑜的头顶,在她上风,他带着汗毛的手动了动,碰到周景瑜,周景瑜处在极度紧张中,这一细微触碰,让她吓得浑身一抖。
她的反应,让莫汉成鄙夷,深深皱眉。他嫌弃地哼一声,“放心,我跟你不同,会趁男人喝醉睡了他,就算你现在扒光在我面前,我也不会要你。”
他望一眼她的左手,“如果我强行把你办了,你想找利器灭了我?”哼笑,“收回你的左手,女人,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模样很可笑。”
不等周景瑜说话,莫汉成说,“你这个模样,以为我睡定你了,所以左手想找东西反抗?”
如果周景瑜再不出声,一定会被莫汉成看扁了,以为她真的是在等着莫汉成睡她。
如何跟他解释?
她只是在刹那害怕他这副被恨燃烧,兽一般的狰狞模样?
心里酸涩,却不能示弱,她挣扎着开口,淡笑着,“我看你要重新估量你的个人魅力,怎么办,你并没有再让我想把你带回我的公寓。”不想被他看穿她的虚弱,镇定自如。
莫汉成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没有说话。
眼神很深望定周景瑜,对这个女人,动用与爱一样多的力量去恨她,十年后回来寻她,可是,她不是集中全部心力去应对他的对付,而是分心去照顾梁承跃!
莫汉成放开周景瑜,开车走了。
他在想什么?
周景瑜不晓得,他的车开得很快,带着一股绝决力量般,冲进前方。
第二天,对梁承跃跟周景瑜恋情的报道扑天盖地,连电视台也不甘落后,挖揭周景瑜跟梁承跃两个人的过去。
他们把周景瑜跟梁承跃以前一起出现在场合的照片翻出来,说得煞有介事,周景瑜离婚后这十年,没有跟男人传过绯闻,其实私下已经跟梁承跃交往。
周景瑜不知如何面对梁承跃,梁承跃却主动约见周景瑜。
一见面,周景瑜立刻就问梁承跃,“这些报道,对你的事务所生意有影响吗?”
影响肯定有,先不说业务有没有减少,单是要满足一些顾客的好奇心,就困扰梁承跃。
上门都是客,可是,有的人办完公事之余,就会忍不住询问梁承跃跟周景瑜的恋情,而且,还会多嘴问一句,周景瑜前夫介入周氏官司,真的只是帮供应商陈远明,对周景瑜并没有别的目的吗?
梁承跃性格温和,安静,不喜欢背后说别人闲话,更不用说是周景瑜。
周景瑜靠在椅子,对梁承跃说,“我看这阵子,对我们假恋情的报道不会消停。”幕后指使者是莫汉成,就算出动周氏集团法务部,也不能制止这些传媒。
梁承跃看了看她,低头看菜单,然后再抬起头。他轻声问她,“这些报道让你很苦恼吗?”因为传媒说她是他的女朋友,所以,她不乐意?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角度想问题,梁承跃这样想无可厚非,然而,周景瑜并不知道梁承跃这一番心思。她双手撑着头,许久,拧起两道眉说,“我当然不希望这些是非影响你的生活。”
梁承跃放下菜单,凝视周景瑜好一会。
半响,他说,“景瑜,你看着我。”
梁承跃说话很少这么强硬,一向温和,周景瑜不由抬起头,梁承跃不避开她的目光,仿佛就是专门要与周景瑜对视。
他的目光太亮,太干净,周景瑜心里叹气。
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很少再有梁承跃这样的男人,气质与品格一样干净剔透。
她是真心觉得,梁承跃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他们从小的交情,也让周景瑜对梁承跃有一份责任,想保护好梁承跃这一份干净,不让外面纷扰的世界把污点泼向梁承跃。
不等梁承跃开口,周景瑜说,“对不起。”
“就只有这句吗?”梁承跃失望。
隔着桌子,周景瑜握住梁承跃的手。“还有一句。”周景瑜勉强笑了笑。
梁承跃干净眸子点起一丝光亮,等着周景瑜说下去。
她眯眼笑。“谢谢。”她说。
梁承跃苦涩,脸上微微笑,没有答周景瑜,转头叫服务员点菜。
满怀心事,可是,如何告诉周景瑜。
他的个性,也让他习惯有话就放在心里。
周景瑜侧着头,盯着他。她不解,“我的话让你不高兴?”
“没有。”梁承跃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过头,等服务员走来,他才转过脸跟周景瑜说,“我只是生气,你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
周景瑜吁一口气,放下心,用眉角扫梁承跃一眼。“工作太忙。”她说。
“只是工作太忙?”梁承跃专注看着她,让她说实话。
周景瑜给他一个白眼,好笑瞪他。“一定要让我说吗?”她看着他,“自从让你负责官司,我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梁承跃心里叹息,安慰她,“你的决定并没有错,我也愿意负责这起官司。”
“可是——”周景瑜急忙开口。
梁承跃不让她说下去,打断周景瑜,“没有可是,身为律师,如果没有人找他打官司,那才让他难过。”见她神情黯然,他让语气欢快,“如果事务所没有生意,那说明我的能力不值得让客户信任。”
周景瑜跟梁承跃对望,苦笑。“难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质疑你在我心目中的能力吗?”
此话,让梁承跃脸色骇变。
内心犹豫许久,梁承跃试着把话题说得更深一点。他小心翼翼问,“除了我的能力,我在你心里,还有别的留下吗?”她的心里,对他有没有别的意味,是否忘记莫汉成,在心里给他留一点位置?
周景瑜疲累,也不善猜测别人内心。她误解梁承跃的话,认真说,“你对我一向都很重要,我以为这件事情你一直都知道。”
梁承跃温和平静的脸色又动了动,这么多年,很少触及这个话题,也很难这么深入,他想把握这次机会,想继续问下去,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服务员上菜,打断了他们。
等服务员走开,周景瑜不愿意再继续刚才话题。
她疲乏地告诉梁承跃,“负不负责这起官司,我想由你作主,”抬起眼,看着他,“如果你哪天不想打理,告诉我一声就行。”她呷口茶,说下去,“我会另找别的律师。”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