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打掉孩子?
这是莫汉成该说的话吗!
冯素荷气得秀眉挑起,不由大声控诉他。“虽然知道男人薄情,想不到你这么卑劣!”
莫汉成身子深深靠向椅背,以一种锐利又冰冷目光盯着冯素荷。
他点着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对她说,“要么,孩子生下来,我负责抚养他,要么,孩子你打掉,总之,我们结婚是不可能。”
“你这是在给我通碟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莫汉成毫不掩饰冯素荷以孩子挟持她,对她不满。
他的语气这么坚决,冯素荷打个冷颤。
她估算错误,他不是别的男人,怀孕了,就等着被女人指挥。
她冷眼看着他。“无论如何,你不会结婚?”
莫汉成喷出一口烟,摇头。
冯素荷止不住全身发抖,话从牙齿挤出来,“也就是,我让你现在跟周景瑜分手,你不会答应?”
莫汉成冷然笑了笑。
为什么要答应?
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很荒谬。
她瞪着他,“莫汉成,我小看了你。”
莫汉成在她面前,没有半点退让,答得让冯素荷怒火飞溅。他淡淡说,“彼此彼此,冯大小姐,你跟我半斤八两。”如果说他卑鄙,她也高尚不到哪去。
话音刚飘到空中,一杯水泼向莫汉成。
冯素荷大力掷下水杯。“我付出这么多,不是你轻易一句话不结婚,我就会同意!”
她带着怒气,一阵风似冲出餐厅。
服务员怔怔看着莫汉成,想了想,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莫汉成摇头,拿起纸巾擦脸。
走出餐厅,寒风冷峭。
他给周景瑜电话。
周景瑜还在郊区骑马,莫汉成看手表,下午四点。
可是,他没心情再回马场。
他说,“女人,我现在得回公司。”停了停,正想寻找理由,周景瑜温和声音就传来,“好,天黑我就回去。”
莫汉成眉宇聚拢,眼底闪着沉黯。“不问我刚才跟谁见面?”
周景瑜不想追根究底,逼迫莫汉成太紧,给他太多压力。她答的是,“不用一一跟我汇报,你有你的自由,”又笑,“今晚做咖喱饭如何?”
“我会尽量提早下班。”他收线。
周景瑜怔然望着挂断的电话,微微吁了口气。
梁承跃走来,“莫汉成?”
周景瑜收拾脸上惆怅,笑着点了点头。
他细细打量她,忍不住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周景瑜呆了呆,但很快就恢复自然。
她微微摇头,对梁承跃笑笑。
梁承跃看着她,视线转向沉沉天空。“好奇怪,我就要跟叶翠枝订婚了,不知是不是要从此跟你分开,今天总是觉得你有心事,我不应该就这样离开你。”
也许就要订婚,梁承跃才跟周景瑜说这么深入的话。
周景瑜诧异望着梁承跃,从马上下来。
她认真看着梁承跃,对他说,“你好好跟翠枝一起,你放心,我跟莫汉成挺好。”
梁承跃回头注视她。
周景瑜没有回避,与他对视,目光坚决,坚定,这样才能让梁承跃相信她的话。
她问,“什么时候订婚?”
“下个星期。”
下个星期?
周景瑜走神。
下个星期,莫汉成也在等她答案,他们要不要现在结婚。
叶翠枝不喜欢往湿漉漉丛林骑马,等他们俩回来,奔跑过来,把梁承跃拉过去。她指着一匹棕色的马,问梁承跃,“我也养一匹马,好不好?”
虽然她更喜欢逛街购物,可是,周景瑜和他都各自有自己的马,她也想拥有。
梁承跃温和问,“买来养?”
“是,我不想骑马,但想养它。”叶翠枝欢快说。
梁承跃在考虑,叶翠枝撒娇,语气脆甜,“答应吧,等你过来骑马,我就过来喂养我的马。”
叶翠枝眼晴明亮,摇晃着梁承跃手臂。
梁承跃个性偏内向,但禁不住叶翠枝这样恳求,只好顺从她。
“好好好。”他一叠声轻声说着。
周景瑜看着梁承跃,他回头,对她耸耸肩,一副被叶翠枝缠得无奈。
周景瑜不觉得梁承跃是真的无奈,只是他个性比较内向,安静,碰上活泼率真的叶翠枝,有点不适应。
其实,她还是坚持认为,梁承跃太温雅,女友就要找开朗,活泼。
叶翠枝嚷着要去选马,让梁承跃陪她,周景瑜一个人骑着马在丛林闲荡。
雪停在树梢,天气太冻,雪花凝成冰,树梢上被冰浸着,看起来透绿翠亮。
她想给莫汉成电话,手机拿出来又放好。
这个时期,她觉得不宜过问莫汉成太多他跟冯素荷之间的事情,她相信他,相信孩子要是解决,莫汉成自会告诉她。
下个星期,要答应莫汉成,要跟他结婚吗?
这是她十年前的愿望。
冬天,晚上来得快,不一会天空拉起夜幕,浓重夜雾从山那边漫过来,周景瑜想进山,里有间木房子供路人休憩,但她答应莫汉成,天黑就回去。
她沿着小路回到马场,不见叶翠枝,梁承跃把公子牵进马厩。
她问,“要回去了吗?”
梁承跃点头,目光看向另一边,“翠枝正跟管理员请教如何饲养马。”
“已经决定买下?”周景瑜问。
太快了,她才出去转一圈。
梁承跃不好意思挠挠头,他说,“她对这件事,很有热情。”
周景瑜会意,她打趣他,“因为你也喜欢马,她爱屋及乌。”
梁承跃忽然别有深意匆匆扫了周景瑜一眼。
为了走出周景瑜这段感情,而跟叶翠枝走在一起,这件事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呢?
他越来越对叶翠枝内疚。
越是内疚,心底激发一种对叶翠枝少有的温柔,仿佛想用温柔弥补他的内疚,也对她更加有耐心。他纵容她的任性,也包容她提出这种古怪要求,不会骑马,但也要养着它。
爱意萌发有许多种,因对她内疚,内心对她更加柔软,会成为爱情吗?
梁承跃不知道,最低限度,他不希望再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这样想,梁承跃再望向周景瑜,内心动摇就不这么激烈了,心稍稍停住,不会每一次见到周景瑜,一颗心起伏跌荡。
周景瑜看着手表,对他说,“我得回去了。”下雪路滑,回到市区需要时间。
“一起走吧。”梁承跃说着,跑去叫叶翠枝。
周景瑜等梁承跃的空闲,在自助贩卖机买了一杯咖啡。
靠着栏杆,慢慢嗓饮,听着马嘶鸣声,风经过树林,一切交织在渐渐暗下来的苍茫天空之下,周景瑜压抑的心情忽觉轻松。
走到这一步,她的要求很简单,真想跟莫汉成完成心愿,就这样生活,然后一块来骑马,他喜欢击剑,她也可以学,事实上,她对这些动运都爱好。
他以前打桌球,因为他,她大学时候桌球也学得不错。
气氛如此宁静,促使周景瑜有股冲动,想立刻就答应莫汉成,她答应现在结婚。
她给他电话,响了好一会,没有接。
以为他在工作,周景瑜打了一次,就不再拔号码。
“很久不见你过来骑马,”一个声音近前来,带着温雅笑意。他说,“以为你发展新的爱好。”
周景瑜手撑着栏杆,微微回过头。
“您好。”认出是马场主人秦青亚,周景瑜大方伸出另一只手,跟他相握。
她对他仍然这么客气,正正经经打招呼,正正经经说话。
秦青亚说,“新近一匹马,性子很烈,要不要去看看?”
她的马花花是烈马,所以他才这么说吧。
周景瑜笑。“我有花花就足够。”
“它老了。”
“它陪了我十几年。”周景瑜感慨。
“你很重感情。”秦青亚说。
周景瑜答,“它待我好。”不然,她也不会十年都没有换过别的马,不管她心情如何,也不管它性子如何烈,它对她很驯服,她只要骑上去,花花从来都听指挥,不会蹬起前蹄把她自马背上摔落。
“看得出来,它的性格跟你一样。”
周景瑜微笑,沉吟一会,想了想。
她十年前的性格是比较烈,比较狂热,现在?她觉得受莫汉成影响,心没这么冷,他一两句话,或只要放低下姿态哄她,她就容易心软。
想得出神,全然不觉身旁还有人。
直到对面传来脚步声,她才惊觉,对秦青亚感到尴尬。还未说话,脚步声伴着声音传来,“景瑜。”
周景瑜对秦青亚介绍,“我朋友,梁承跃。”
两人打个招呼,工作人员来叫走秦青亚。
梁承跃看着他走远,回头问周景瑜,“你们认识?”
“你跟我都误会,其实他才是马场真正主人。”
“他太低调。”
周景瑜点头,“现在回去吗?”
梁承跃犹豫着看周景瑜,“叶翠枝对养马正有热情,想在这里多逗留一会。”
“好,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再拔莫汉成号码,仍然是无人接听。
周景瑜心慌,他很少不接她电话。
事实上,莫汉成跟冯素荷在餐厅分开后,想回公司,可是车开到半路,打转方向盘,往邓雅琴方向。
他从姑姑那里得到母亲再结婚,得到她的地址,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这段时间来过一两次。
门院紧锁,他坐在车上,一支接着一支抽烟。
不知为什么会来这里,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对冯素荷说出让她打掉孩子那样的话后,不知不觉把车开来这里。
他会对邓雅琴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呢?
他绝不会承认她是他母亲,她这么冷酷,无情,而现在,他让冯素荷拿去孩子,感觉心被刀割。
他这么憎恨抛弃,却也抛弃了他的孩子。
到了晚上,邓雅琴才跟丈夫从工厂回来,莫汉成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觉得对方陌生,面目模糊。
邓雅琴似乎感觉到角落街道有目光投过来,她抬眼望过去,莫汉成这时发动汽车,很快就把车开走了。
汽车缓缓开回小区,楼上亮着灯,周景瑜回来了。
她在等他,这让莫汉成裂开的心慢慢回暖。
门一打开,周景瑜就从厨房跳出来迎接他。
他不接电话,她一直担着心。
她假装看不出他心情低沉,把菜端出来,催他去洗手。莫汉成把大衣放到沙发,拿出手机,有她两个未接电话。
他竟这么出神在楼下等着邓雅琴出现,没有听到电话。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涩涩的。
吃饭时候,周景瑜对他说,“蒋空绕来过电话,说要请客。”
“他请客?”莫汉成从热气腾腾的汤中抬起头。
一向蒋空绕都是让他跟周景瑜请客,现在他这么破费,是升职了?
周景瑜看着莫汉成神情,柔声问,“他想约个时间,你哪天晚上没有应酬?”
莫汉成眸子幽暗凝着周景瑜,想告诉她,他终于对冯素荷说出这句话,让她拿去孩子,可是,嘴角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他望着她,欲言又止。
周景瑜主动问,“你有话要跟我说?”
莫汉成摇摇头,把目光转向黯沉窗外。
自从他给冯素荷这句话,提不起精神,一连几天,言语沉默,下班就回到书房。
直到星期五,蒋空绕又来电话。
两人到目的地,就被蒋空绕嘻笑开涮。“你们总算赏脸过来,我以为你们从此要跟我闹翻了。”
周景瑜听了这话,看了看莫汉成。
他坐在角落,一语不发。
蒋空绕不懂看人脸色,他做主点完菜,对周景瑜长嘘短叹。“景瑜妹子,我发誓,真是为你们担足了心,本来想告诉酒店视屏,我看过了,千真万切带莫汉成进酒店房间的女人是冯素荷,现在看来不必。”他戏谑撇她一眼,说,“看了你们玩雪恩爱的新闻,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蒋空绕一边说,一边给莫汉成倒酒。
莫汉成语气冷冷。“我戒酒。”
蒋空绕愣怔,随即恍悟过来,促狭说,“哦哦哦,戒吧,为了景瑜妹子,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莫汉成格外安静,周景瑜递给蒋空绕眼色,让他不要再开莫汉成玩笑。
蒋空绕莫名,这时才发觉莫汉成少话。
蒋空绕凑近周景瑜耳边,小声问,“他怎么了?”
他离周景瑜这么近,莫汉成不满,拿起桌上纸巾扔过去,示意蒋空绕端正坐好。
蒋空绕对周景瑜狡黠挑着眉,用嘴形问,“他怎么还是以前那个个性,心情阴晴不定,一会笑,一会板着脸。”
周景瑜不答,只是笑笑。
莫汉成的电话响了。
又是冯素荷。
他接听,周景瑜和蒋空绕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见莫汉成腾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冲出餐厅。
他的车子如风一样卷进街道,转瞬就消失。
冯素荷不是省油的灯,她对莫汉成说,她正去找周景瑜母亲的路上,她要告诉路慧珍,她怀孕了,路慧珍不可能再让周景瑜嫁给莫汉成!
莫汉成脑海一片空白,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冯素荷,一味开快车,不停超车,终于在往周家宅院附近那个公路上找到冯素荷车子。
怒火烧晕莫汉成。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就只想着要把冯素荷车子截停,冯素荷发现他的车紧跟着她,油门踩到底,一下子就跟莫汉成拉开距离。
愤怒烧沸腾莫汉成,血跟着扑扑跳动。
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让自己回到清醒,眼看着周家宅院越来越近,他车子开到最大码,对准冯素荷方向,狠狠撞了上去。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