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瑜心力交瘁,没有心思理会莫汉成的莫名其妙和不带表情的脸,她漠然看了看他,抬脚继续往前走,想回到餐厅。
蒋空绕见两个人没有回来,跑出来找,迎面见到周景瑜一人,便问,“莫汉成呢?”
周景瑜用手往后面指了指,一言不语回到餐位。
不一会,蒋空绕也跟着回来。讷闷问周景瑜,“莫汉成真的在马路?”他抓过水杯喝一大口,“不见他啊。”
他已经走了。
周景瑜没有出声,叫服务员给她热咖啡。
蒋空绕见周景瑜这副样子,自问自答,“不过他刚才应该是在那里,路边摔碎一瓶香水,都是香水味,正是莫汉成喜欢的香奈尔5号。”
周景瑜还是没有说话,喝完热咖啡,麻木的神智从江采苹冷漠的眼神中清醒过来,她觉得饿,低头扒饭,还另叫了一份汤。
蒋空绕喝着酒,眼神饶有意味默默打量周景瑜一眼。
周景瑜好一会才感觉到,她抬起头,“有话想问我?”
得了周景瑜这句话,蒋空绕嬉呵笑,脑袋凑近前,神秘兮兮地,“你跟莫汉成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周景瑜一颗心就要跳起来。
她的紧张看在蒋空绕眼里,他的眼神更加玩味。直接把椅子搬过来,贴在周景瑜身边压低声音问,让周景瑜更加头皮发麻。他问,“你这副样子,分明就是跟莫汉成发生过事情。”
周景瑜的心扑扑跳,口干舌燥,不能言语。
她抓过水杯。
水杯里的水已经被她喝空,她被惊到,没有感觉到没有水了,蒋空绕深意盯她,招手唤来服务员,给周景瑜一杯开水。
蒋空绕对周景瑜眨眨眼,忽而靠向椅背,玩世不恭地嚷着,“景瑜妹子,你自己招认吧。”
周景瑜勉强说出话,声音都是抖的。“招认什么?”她支吾着。
蒋空绕用眼神狡黠扫周景瑜一眼,对她眯眼笑。“是你吃醋,打翻莫汉成香水是不是?”
周景瑜一怔,简直不能相信耳朵听到的。她愣然,“你说什么?”
蒋空绕回到周景瑜对面,押了一口酒,才缓缓说,“女人喜欢莫汉成可以理解,你是不是喜欢他,妒忌他买香水送给别的女人?”
过了一两秒,周景瑜终于能把蒋空绕话里的意思明白过来。
她吁口气,神情的苍白与惊惶扫去。她说,“香水不是我摔的。”
刚才经过梁承跃与江采苹一幕,她自己紧张,神经紧绷,以为蒋空绕在说她跟莫汉成在森林小屋,两人睡过觉。
现在,误会解开,周景瑜理智回到正常。她说,“是莫汉成自己把香水摔了,”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加一句,“我没有喜欢他。”
蒋空绕盯着周景瑜,周景瑜目光清亮迎视他,让蒋空绕看进她的眼晴没有躲闪,以示证明她没有在说假话。
蒋空绕移开视线,嘀咕一句,“莫汉成近来怪怪的。”
三更半夜跑去酒吧,还听这种幽幽情歌,现在,连送给女人的香水也摔了。
周景瑜却没有多想蒋空绕的话,莫汉成怎么个怪法?
她跟他是两个世界,不必要把时间花在一个得不到的男人身上,于是,她回到正事,吃完饭,回到卖场继续干活。
周景瑜收集卖场的资料与消费者反应,认为除去她的负面形象带给化妆品的影响,还有化妆品本身就不够亮眼,市面上太多同质化产品,即很多款化妆品,无论从质量,包装,外形都差不多一样,没有给人眼晴一亮的感觉,让消费者停下脚步。
而且,在产品同质化没有给消费者亮点的时候,周景瑜负面形象,给化妆品添上一层霜。
双重作用,让化妆品上市销售就陷入低迷。
周景瑜跟团队开会,报告着重说明这一点,包装与外形不到位。
报告让设计部门强大不满,情绪愤忿,尤其是设计部门经理,在会议上,当着团队那么多人的面,直接顶撞周景瑜。
因为,谁也不愿意自己部门负起这个责任,如果承认是自己包装做得不到位,会影响业绩,而且也影响到年度薪资福利。
周景瑜被顶撞,十分骇然。
她能想到,母亲之前不出席会议,让集团所有人都得知她失宠,踩低她,给她脸色,可是,她想不到,一个应当负起责任的团队部门领导,却这样推开责任,而且公然在会议上,愤怒指责她,是她自己的做人问题,让化妆品上市失败。
如果化妆品上市完败,对周景瑜是一个打击。
那么,她做为一个高层,做为一个上司,却让员工失去了执行力,这比化妆品上市失败更可怕,这对她的职场生涯来说,是一个灾难。
从某个角度,企业能得到发展,就是取决于各个阶层团队的配合与执行力强不强。构想与决策,没有执行力,没有人带着责任感去做,构想永远也无法成为现实。
西点军校有一个很著名的军规,军规第一条就是,“无条件执行。”
军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服从,完成上司派给的任务,执行任务,哪怕牺牲生命。
而一个企业,员工执行力太差,只会是一盘散沙。
没有执行力,再好的战略也没有意义,成为空谈,毫无价值。
周景瑜意识到她这职场致命点,脸色煞白。
她从没有认真想过,她的官司与负面形象,能带她走多远,影响有多深。
负面形象是让她的工作与在集团处境尴尬与艰难,江采苹也因此鄙视她,没有哪个婆婆喜欢这样一个媳妇,还是凶犯嫌疑人。
可是,绝对没有想到,她在高层以及中层领导,甚至在员工心中,她这个人完完全全是负分!
生活如此残酷,用了十年辛辛苦苦在集团建立的威望与个人魄力,一瞬间,就倾刻倒塌。
周景瑜完全惊呆,骇然震惊。
一个没有上司威望,员工不会带着负责的责任感去执行她的决策,她的职场生涯是不是就此结束完了?这不是小店,一个人可以奋力打拼让小店的生意可以运营下去,这是大公司,讲究团队合作。
接着开下去的会议,她完全失去水准,根本没有听清团队在说什么,会议一结束,她立刻跳上车,飚车到梁承跃事务所。
热血充满脑袋,她根本就没有想起现在是晚上九点,事务所都下班了。
她飚车到事务所,立刻冲进去。
其它同事都走了,梁承跃还在事务所,周景瑜一股恼冲进去,打开门,奔到他面前,抓着他问,“你告诉我,我这辈子是不是都不能洗清我是凶犯嫌疑人?”
她的头发散乱,嘴唇苍白,眼晴却燃着一团火。
梁承跃从没见过周景瑜这么失态,狼狈,他轻声说,“你先坐下来,慢慢说。”他站起,想给她倒咖啡,周景瑜更加激动,抓着不让他走,因为激动,声音也尖了,“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完了?”
意识到事情严重,梁承跃耐心地按着周景瑜肩膀,让她坐下来。他温和问她,“你碰到了什么事?”
惊骇让周景瑜话都说不清,她再一次问梁承跃同一个问题,她真的不能洗清嫌疑人罪名了吗?得不到梁承跃的答案,她抓着他问了一次又一次。
周景瑜的语无伦次,让梁承跃觉得周景瑜此刻特别无助。
他关心地握着她的手,把她一只手放进他的掌心,又把她的另一只手,放进他的掌心。
因为,骇然的震惊与害怕冲击周景瑜,她的手一直在抖,又不知放到哪里,变成两只手都抓着衣角,想让手不那么颤抖,但却无用,手攥着,就要把衣服抓破,仍簌簌发抖。
梁承跃充满怜惜看周景瑜一眼,特别难过。
这难过,还因为,他并不能帮周景瑜分担多少她的惊惧与压力。既然周景瑜如此追问,他只能坦诚告诉周景瑜,“案子两方都没有新证据,官司也陷进僵局,一时是不可能洗清嫌疑人罪名。”
这个答案,无疑让周景瑜的心情更加跌到深谷。
两边都没有新证据,意味着如果一直找不到真正凶手,或者,她这边找不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那么她这一辈子,此生此世,都是凶犯嫌疑人罪名。
周景瑜木然站起来,眼神空空洞洞。她对梁承跃深深鞠了一躬。“我走了。”她说,“再见。”
她恍恍惚惚,对梁承跃这么正式的告辞,不是跟梁承跃生疏与客气,而是她的身心都游离了,不要在律事务,不是理智主导她的行为,而是习惯主导她,告辞要礼貌性地跟对方弯了弯腰,鞠躬。
梁承跃痛心。他大步上前,抓住她手腕。“你没事吧?”他问。
周景瑜苍白笑一笑,摇头。
梁承跃看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话没有进到周景瑜脑海,她只是本能礼貌地回答,“没有,一切都很好。”
她回到车上,抖着手把车钥匙放进锁孔里,抖着手发动汽车,把汽车打转方向,开向马路。
梁承跃不放心,给周景瑜电话。
周景瑜表面看似正常,梁承跃问一句她答一句,其实惊惧已经袭卷她,她像是按着教课书那般背书,全然没有感情,机械化。梁承跃问什么,她就从脑海找出教科书,搜出教科书正规的答案,木然告诉梁承跃。
梁承跃更加不安,深深自责,觉得刚才不应该放周景瑜走。
周景瑜挂了电话,他再打,想问周景瑜在哪里,想去找她,周景瑜没有接电话,专注开车,一心要回到公寓,她太累了,要回去休息。
这个想法强烈主控她,终于回到,小区大楼出现在她面前,她把车靠停,下车。
下了车,当看到面前那幢写字楼不是她的公寓,认出是莫汉成公司,那一瞬刹,周景瑜再支撑不住,脚一软,就要跪下。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