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荷止了声,后背爬着冷汗。
莫汉成跟于建秀区别在于,两个人即使同样阴冷,但莫汉成做事有着底限,而于建秀这种阴冷趋向于狠戾,做事没有底限。
如果莫汉成做事没底限,早就把冯素荷拆碎,丢到野外。
冯素荷不由后怕起来。
但现在,也不是她退缩的时候。
她不能再跟于建秀争执下去,忍着头皮阵阵痛,朝于建秀半埋怨半撒娇。“你看你,下手也不轻点,要是我破了相,你带出去也不光彩。”
说着,忍着反感,对于建秀做低伏小,伏在他膝盖,对他娇声,“我的头皮破了,你也不心疼。”说着,递给于建秀一个挑逗妩媚眼风。
于建秀包扎好伤口,让医师给她看看。
医生一边检查冯素荷头皮,冯素荷一边听得于建秀冷冷说,“我们现在要退出公众视事,不要再惹事,不要去招惹莫汉成!”
冯素荷一肚子气,但怎敢说不。
于建秀转过头,对被打受伤的律师说,“你去休息,让老陈过来接你的手。”也就是,另一位律师来处理莫汉成妹妹陈芳湄这件事。
莫汉成打了律师当晚去看陈芳湄,车停在医院门口,他靠着车边冷着脸抽烟。
周景瑜温柔问,“不进去吗?”
莫汉成看她一眼。
周景瑜走上前,拿过莫汉成的烟,手绕进他的臂弯,要跟他进去。
莫汉成高大身影杵着不动,周景瑜狐疑,对他回过头。
她安抚他,“她没事,于建秀没有碰到她,主要她受到惊吓,而且跟周星华感情失恋,两件事掺在一起,让她现在精神比较脆弱。”
莫汉成还是不动,从周景瑜手里拿过烟放在嘴边。
周景瑜轻声问,“你不去看看她?”
莫汉成表情沉在黑夜里,没有一丝皱褶,一丝波澜。
周景瑜看不出莫汉成是怎么想的,她仍然用很轻的声音说,像在一遍遍安慰莫汉成。“她是你的妹妹。”
莫汉成斜睨她,坦承,“见到她,我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
所以,自从陈芳湄住进他效区的房子,他去看过她几回,都是把车停在院子外面没有进去,也不让陈芳湄知道。
周景瑜微微笑。“不要拘束,说什么都可以,跟她聊聊天。”
“找不到话题。”莫汉成吐了一口烟,对周景瑜歪着头。
周景瑜看了看莫汉成,也不再勉强他。
这可以理解,他从小是姑姑养大,大学时候姑姑一家搬到国外,他打工赚钱赚学费,从来都是一个人,忽然多出一个妹妹,他本人又不是话多开朗型,像蒋空绕见到谁都能胡掐几句,他跟陈芳湄见面,真的会找不到话题出现冷场。
想了想,周景瑜说,“我陪你进去?”有她在,莫汉成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让场面太过僵凝。
莫汉成望着夜空,再喷出一口烟。
他的神情周景瑜看不懂,眼神像在回忆,又像带着些不耐,不耐里又夹着一丝亮光,因眼神是冷的,亮光也带着寒意。
外面很冻,周景瑜不想莫汉成一直站在这里吹风。
她看了看手表,“很晚了,不如我们改天再过来?”
莫汉成双手搭在车顶,对周景瑜歪头一笑,笑意淡然且疲惫。
不只是陈芳湄的事情,唐纯麦回国也让他想不到,出乎意外。
不过,认真想想,唐纯麦回国也不应该吃惊,她个性优雅,但和周景瑜有个相同的地方,想做的事情就要做到,不轻易改变自己做的决定。
莫汉成其实很想跟周景瑜谈谈唐纯麦,但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回到公寓,周景瑜给他拧毛巾让他擦把脸,到厨房给他煮面。
周景瑜不用问,莫汉成跟客户应酬,肯定是喝酒,而且出了陈芳湄这个事情他赶过来,折腾了一番,肯定没有吃东西。
在煮面之前,周景瑜先煮了咖啡。
咖啡可以缓解人的情绪与疲劳。
莫汉成吃不下宵夜,倒是喝了好几杯咖啡,后来觉得咖啡不够烈,改喝酒。
周景瑜陪着,莫汉成不想说话,周景瑜也就不说话。
她拿来手提电脑,坐在沙发看客户邮件,处理工作事宜。
莫汉成站在阳台,望着周景瑜好一会,眉心皱了皱。
她一工作,就投入进去,忘记身边事与物,就连莫汉成注视她许久,她都不曾发觉。
夜是这样静谧,莫汉成使坏,拿出手机写了几个字,点发送。
就在这同时,周景瑜邮箱进来一封新邮件。
她点开,邮件说,“找个时间我们去趟律师事务所,我把周氏股份交给你。”
是莫汉成,他还是坚持要把周氏股份交还给她。
周景瑜对他懂得感激与感恩,一部分股份留给莫汉成是对他的感谢,但莫汉成不可能以后还在周氏企业,周氏企业说到底是周家家族企业,周景瑜看重,路慧珍也看重,如果他还想能跟周景瑜结婚,以后能跟周景瑜好好相处下去,就得对路慧珍退一步,把周氏股份交还给周景瑜,他离开周氏企业。
他不是在讨好路慧珍,他只是想跟周景瑜以后能好好过日子。
周景瑜看着这封邮件,一直抬不起头。
她的心情复杂,酸涩。
为什么母亲就不能站在别人的角度看下问题,站在她或者莫汉成的立场,两人都不想私自霸占周氏企业。
然而,她和莫汉成对周氏企业这番心意,得不到路慧珍认可,更得不到周星华和李梦乔谅解。
到如今,周景瑜不在乎周星华和李梦乔看法,路慧珍是她的母亲,她需要母亲对她的一点点理解。
很久,周景瑜抬起头。
望着靠在栏杆的高大身影,周景瑜苦涩问,“你又要从零开始?”从开一间小公司开始?
莫汉成对她扬了扬酒杯,疲惫里带点笑意。“你不记得了,我有间花花公司。”说起花花公司,当时周景瑜创业,莫汉成想在背后帮助她给她业务,但以周氏企业名义会引起麻烦和别人注意,他就在外面注资另一个公司。
周景瑜的马叫花花,他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用了这个名字。
现在想来,这个公司名字太女性。
周景瑜苦笑。“对你来说,花花公司这样的规模也是委屈你。”这样一间公司不管规模还是资历都比不上周氏企业。
换句话说,即使莫汉成还有花花公司,他也是从零开始创业。
因为她,让这个男人一次次事业走到低谷。
而且,这些日子他的精力都放在周氏企业,根本就顾不上花花公司,以至花花公司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也成长得不快。
她太歉疚,低着头。“对不起。”她说。
不到半分钟,周景瑜的脸颊就袭来温热糯软。
是莫汉成走过来吻了她的脸颊。
他眼角含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我老婆,别说是帮你拿回周氏企业,就是把我卖了给你数钱,我也愿意。”
周景瑜娇嗔瞪他。“我不会卖你。”
莫汉成吻移到周景瑜唇畔,带着诱哄,“嗯?舍不得?”
周景瑜红着脸,“当然。”
说完,四周顿时没了声息,周景瑜讷闷抬起头,只见莫汉成定定瞅着她,那眼神带着明晃晃坏笑。
周景瑜被这种直勾勾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别转脸。
莫汉成伸手把她的下巴转过来,让她直视他。
周景瑜受不了这种强烈目光,再次要转过脸,莫汉成手捏着她的下巴,力度让她转不了头,只能迎上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莫汉成的眼神很深,像要把周景瑜吸进去,周景瑜被这样看着,从脸红到脖子。
莫汉成抿口酒,眼角眉梢都在笑。“我看你,你看我,不是挺正常吗,你怎么都红到脖子,心跳这么快?”
意识到莫汉成在打趣她,周景瑜抬脚要踹莫汉成。
一脚踹过去,却被莫汉成迅速将她身子扳倒在沙发,他的脸在她眼晴跟着迅速放大,吻紧紧覆上她的唇。
吻霸道强势,周景瑜反应不过来,呼吸断了断。
周景瑜气得说不出话了。
斗嘴皮她从来没有这个能耐。
过了一会,周景瑜说,“明天我们去保释蒋空绕?”
“要是以后你敢在这种时候说别的事情,我保准让你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床。”一边说一边走向浴室。
他的霸道又回来了。
周景瑜皱眉,她从沙发勉强下来,忽被抱起,贴进一个胸怀。
莫汉成高高在上瞅着她,嘴角微勾。“说你一两句,生气了?”
周景瑜刚想说没生气,但她不想一个星期不下床,却在抬眼看到莫汉成身子,她被噎住,登时不仅脸红,还被口水呛到,“没有。”
第二天清早,周景瑜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坏笑眼晴。
莫汉成早就醒了,盯着她看。
周景瑜想起昨晚,缩了缩身子。
昨晚那一场就让她全身无力,不想早上再来,这样她就下不了床,回不了公司。
莫汉成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揉着她的头发。“今天我们都有正事,等收拾了冯素荷,我要天天调教你。”
怎么语气越来越像痞气的蒋空绕。
周景瑜坐起来,认真说,“在回公司之前,我得先去看陈芳湄和蒋空绕。”
莫汉成收起笑意,眼潭风云聚集,但现在莫汉成也学会控制了情绪,克制着怒火。他站到窗前,背对着周景瑜,沉声开口,“你去保释蒋空绕,冯素荷现在有于建秀撑腰,我要跟于建秀玩玩。”
周景瑜担心,跟着下床。“会有危险吗?”
莫汉成回过头,与周景瑜对视,他的眼晴是那样冷,脸上覆着雪。“不会,我受伤了怎么娶你?”
这样的幽默用这样冷的语气说出来,周景瑜笑不起来。
她迅速洗刷,煮咖啡做早餐,然后,两人一起出门。
在停车场,两人各自上各自的车。
周景瑜不放心,放下车窗对莫汉成说,“需要我帮忙吗?”
莫汉成用一种很怪的眼神看了周景瑜好一会,说了这么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这话是甜的,听在周景瑜心里,却泛起苦涩。
他们只不过是喜欢对方,为什么旁边会有这么多身不由己的恩怨纠葛。
周景瑜不想让莫汉成担心,对他笑了笑。
“得了,笑得太难看。”莫汉成对她摆摆手,车子开出停车场。
周景瑜的车子跟在后面,两人在路口等红绿灯,绿灯亮了,周景瑜先开出去,跟着转弯绿灯亮起,莫汉成拐弯开出去,后面有一辆车也经过,看到莫汉成,车子跟着开出去,跟上莫汉成。
车子在后面对莫汉成响喇叭。
莫汉成从后视镜看过去,唐纯麦笑着往车窗探了一点头。
莫汉成不耐。
他往路边停车,唐纯麦也停车走过来。
莫汉成不看她,在车里点着烟,唐纯麦敲车窗,莫汉成让她进来,两人坐在车里。
气氛古怪,莫汉成不说话,唐纯麦也不说。
抽了半支烟,莫汉成手搭在车框,弹了弹烟灰,不带感情说,“办完公事,你给我快点回美国。”
唐纯麦温婉笑了一笑,看着莫汉成。“我要参加你的婚礼。”
莫汉成不耐烦,狠狠抽了口烟,盯着车前方。“放心,我会让人给你寄婚礼照片。”
“你就不能看看我吗?”从刚才到现在,莫汉成一直没对她正眼看过。
莫汉成回过头,淡漠扫她一眼。“听到没有,办完工作事情,你回美国!”
唐纯麦微微笑。“我不会打扰你跟那位景瑜小姐。”
“我让你回去!”莫汉成耐心很少,声音带着愠怒。
“我不走!我就要看着张泽宇还能逃到什么时候!当年他让你破产,又把我抛弃,被一个叫冯素荷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我就是要看着他过得不好,看着他坐牢!”
莫汉成愤怒下车,对唐纯麦讥笑。“你是要看张泽宇过得不好吗!难道你不是等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出国!”
莫汉成在国外十年,跟张泽宇还有他的女朋友,三个人来自同一个国家,有着不错的交情,而且当时莫汉成在异国他乡,张泽宇和唐纯麦帮过他不少忙,后来张泽宇变了,让莫汉成破产,但不影响莫汉成和唐纯麦的友情。
莫汉成就是这样,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陷害我就对你不义。
他是会对张泽宇算账,但不代表他跟唐纯麦的情谊破裂,而且唐纯麦是姑姑好友的女儿,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莫汉成到了国外,竟遇上唐纯麦,更觉得唐纯麦比别的女人亲切几分。
所以,莫汉成对唐纯麦还是着想几分,不希望她再跟张泽宇牵扯上关系。
此时,莫汉成对唐纯麦板着脸说,“张泽宇是逃犯,你敢带他走,你也撇不清关系,放下他也放过你!”
莫汉成教训起唐纯麦,很像一位严厉的大哥。
唐纯麦怔了怔,优雅甜美脸庞扯了扯,捂着脸哭了。
莫汉成拿起手机,一边拔电话一边对唐纯麦说,“这几天你就走,我给你订机票。”
唐纯麦擦干眼泪,对莫汉成扬声。“我不走!我就要看他过得狼狈!”
莫汉成耐心消失,对唐纯麦咆吼,“你狠得下心看他东逃西窜?!既然如此,之前你为什么还劫走张泽宇跟冯素荷生的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这个孩子带走吗!只因为他是张泽宇的孩子!”
当时莫汉成以为是周景瑜带走冯素荷孩子,周景瑜否认,莫汉成就猜到是唐纯麦。
多少男人追她,偏为个张泽宇迷得魂不守舍!
唐纯麦对着车镜补妆,扑胭指补口红。
她没有刚才的激动,平静下来,恢复到淡雅。
她下车,对莫汉成说,“我就是想看看张泽宇有多爱冯素荷这个女人,才把她的孩子带走,然后去医院告诉张泽宇,真想不到张泽宇对冯素荷这么上心,听说他的孩子不见就逃出医院。”现在,她也找不到张泽宇。
优雅的面孔遮不住她的黯然,她别转脸,看着远处。
春天了,树长出一点绿,但仍然冷意寒峭。
如果不认识唐纯麦,这种理由就可以信了。
但是,莫汉成跟她是发小,姑姑和她的母亲是好友,唐纯麦小时候就经常过来跟莫汉成一块玩,所以,唐纯麦做事可不这么简单。
莫汉成抽一口烟,对唐纯麦冷笑。“你抱走小孩,去到医院找张泽宇,是想让他跟你跟小孩一块出国,不是吗?大概蒋空绕拒绝你,听到小孩不见,就逃出医院去找冯素荷。”
唐纯麦脸色白了白。
好久,她望着灰沉沉天空,嘴角涩涩苦笑。“你这么了解我,当时你要是不拒绝我,我后来也不会喜欢上张泽宇。”
莫汉成不想谈男女感情,神情冷冰冰。
他把烟丢到地上踩灭,回到车上。
关车门的时候,他冰冷的话传来,“我给你订机票,这几天给我回美国,到时你还被我看到你在这里,别怪我绑你上飞机。”
语气冷漠,但是在关心唐纯麦,唐纯麦要是找到张泽宇,把他带走,这是收留囚犯,唐纯麦也脱不开关系。
莫汉成也不管这话是否伤唐纯麦自尊,冷着脸开车走了。
平缓了呼吸,他给周景瑜拔电话,语声放柔,“怎么样,到派出所了吗?”
周景瑜车子往律师事务所方向开,一边说,“我找阿跃一块去。”
梁承跃是律师,有他和她去保释蒋空绕,到时有什么事情,梁承跃身为律师也可以替她周旋。
莫汉成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这女人办事,他放心。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