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瑜坐到朱烟对面,叫服务员给朱烟来一杯饮料。
朱烟摆摆手,站起来。
周景瑜问,“你要回电视台?”
“不,”朱烟回头,妩媚一笑,“去酒吧。”
大白天去酒吧?
周景瑜犹豫。
朱烟说,“我们很久没有逃班去喝酒是不是?”随即大笑,“我们根本几乎就没有逃过班去喝酒,对工作兢兢业业。”
语气辛酸,长长眼睫毛不由对周景瑜眨了眨,做一个无奈神情。
看到朱烟这样沮丧,周景瑜有种物伤同类的感觉。
她立刻替朱烟买单,跟出去,追上朱烟。
“上车。”她把车开到朱烟面前停下。
朱烟站在街边,热辣辣太阳里,看着周景瑜。“你现在要是把我送回电视台,或者,你说要回公司工作,我一定跟你绝交!”
周景瑜笑。
今天,她就放下工作陪朱烟,不,是陪自己。
她下车,亲自给朱烟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然后,路线听从朱烟安排,顺着她指点的方向开去。
“有家酒吧气氛不错,我们就去那吧。”朱烟靠在车座,拿出墨镜架上,然后吩咐周景瑜,“打开车蓬,这种时候,要让我吹吹风喘口气。”
周景瑜又是笑,听从。
朱烟说她,“换了多少辆车,来来去去都是法拉利。”瞪向开车的周景瑜,“你呀,品味要不要这么单调?”
周景瑜笑笑回应,不语。
朱烟感慨,“对车固执就算了,还好你对男人不是这样,如果像法拉利一样,换来换去都是这款车,换来换去都是这个男人,那才致命。”
朱烟无意的话在周景瑜胸腔炸开,她的脸上瞬刹被抽走血色。
朱烟把手放到窗外,迎着风,不看周景瑜。她问,“敢不敢现在飚车?”
周景瑜苦笑。
会不敢吗?
她曾经在崎岖险峻公路跟莫汉成飚车,几乎就要跟迎面而来的车子相撞。
周景瑜收回思绪,转头扫朱烟一眼。“系好安全带,坐好。”
话说完,车子开向另一条大马路,一脚踩油门,汽车瞬间像飞了起来。
法拉利性能好,就算开得这么快,车内的人也不会感到颠簸。
风呼啸而过。
两个季节过去,周景瑜的短发长到肩膀。
头发拂过脸颊,被风扯住往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周景瑜在那瞬间想的是,她要去剪头发了。
她不会,永远也不会再留长发。
只为莫汉成喜欢长发,就这样剪短自己头发,这种行为是不是很孩子气?
周景瑜只觉得悲怆。
车子在罗马酒店刹停,周景瑜脸色僵了僵,以为朱烟来错地方。
因为,上次她开记者会就是在罗马酒店。
朱烟见周景瑜面有难色,揶揄她,“怎么,想起那天莫汉成对你英雄救美?”
周景瑜根本没有想起这个画面,但也不想解释,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句话结束。“莫汉成不是英雄,我也不是美人,”转开另一个话题说,“酒店有好几个不同特色酒吧,你看上哪一个?”
朱烟递给周景瑜一个媚眼。“罗马假日。”
周景瑜没好气横她。
朱烟呶呶嘴,跟周景瑜走向罗马假日,一边说,“你是不是在心里以为,因为这个名字浪漫我才喜欢这间酒吧?”
周景瑜又横她。
朱烟捋捋卷发,给周景瑜眼色。“罗马假日这部电影太浪漫,我也想像里面的奥黛丽赫本一样,在一天里,对一个男人钟情,”看着周景瑜,挑着细眉,“而且,男人也对她钟情。”
周景瑜有点吃惊,因为朱烟是不婚主义。
周景瑜没有浅薄到认为,不婚者就不能恋爱,但想不到朱烟心里还对爱情这么天真,充满这种跟男人浪漫相遇邂逅,一起坠入爱河的想法。
见周景瑜沉默,朱烟说,“是不是觉得我三十岁还有这种想法很幼稚?”女人到了三十岁,就会对爱情比较实际。
周景瑜说,“没有,我只是比较现实。”她早就不对爱情抱有幻想。
朱烟渴望爱情,渴望还能再爱一场。
爱是未知。
一旦是未知,就充满迷人色彩,在想像里,爱情跌岩涂满五颜六色,男人绅士有风度。
而周景瑜,她的爱情不是未知,所以,她早就知道她的爱情模样与样子。
朱烟的爱情里有男人。
她的爱情里没有男人。
朱烟的爱里有以后,有未来,有想跟男人牵手一起。
而她的爱情,是心间不会流动的凝固点,爱情不会往前走,也不会褪色减少一点点,它停在她的心间,永远尘封,没有以后,没有未来。
永远就是现在这个模样,永远定定的,沉默的,孤寂尘封在她的心间。
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酒吧不是很多客人。
朱烟坐到吧台,要了一杯鸡尾酒,周景瑜也要了一杯威士忌。
朱烟为上司对她的处理手段心冷,只不过没有请到冯素荷,就开罪她。她盯着酒杯,数着手指,“头头给我三天时间,再请不回冯素荷,让我从高级办公室搬开。”
又说,“我打听到,原来他想提拔另一个跟他私交不错的人坐在我这个位置,所以对我挑刺让我滚。”
周景瑜的心动了动,从手袋拿出莫汉成宴会的邀请卡。
她给朱烟,对她说,“这个宴会没有记者,而且挑选宾客很严格,因而,那天过来的人应该不是很多,你混进去,再找莫汉成谈谈。”
朱烟拿着邀请卡,翻来看去。
一双手涂着红色指甲油,细细长长。
她呷了一口酒,一只手撑住吧台,吐着酒意问周景瑜,“那你怎么办,你不出席吗?”
周景瑜用一句话蒙混过朱烟精精丽眼,对她的猜疑。她说,“那天我有别的节目。”
朱烟喝口酒,没有再追问下去。
以周景瑜的身份与职位,要应酬的商业活动那么多,有的节目时间跟宴会冲突并不奇怪。
朱烟对周景瑜扬起酒杯,“为了你的拔刀相助,这顿我请。”
周景瑜微微笑。“这只是举手之劳。”
朱烟说,“无论如何,这次宴会,也要把莫汉成抓到电视台做嘉宾。”
“希望你成功。”周景瑜跟她碰杯。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朱烟豪爽地签下一张支票给服务员,让她把所有好酒都拿过来。
周景瑜大惊,不用这么破费。
而且,所有酒都拿过来,两个女人会醉得不省人事。
她急忙叫住服务员,朱烟伸手推开她,嚷着说,“让她去拿酒,你要是没有这个酒量,就在旁边待着,”砰地把酒杯放到桌上,“而且,你都说了宴会不请记者没有传媒,我是传媒人员,我进去意味着冒险与莽撞,要么,莫汉成让人请我出去,这要是传进上司耳里,他更加面目无光,当下把我革职,要么,莫汉成被我缠得不耐烦,答应做嘉宾。”
周景瑜只是出于好意把邀请函给朱烟,一下子没有想得这么深远。于是,只好打破僵硬局面,讪笑说,“莫汉成回国没有多久,应该还会给传媒一点面子,不会就这样当场让人轰走你。”
朱烟哼一声,眉眼斜着周景瑜,看得周景瑜心慌。
她说,“你是他前妻,对他爱得掏心掏肺,都十年了,他不是还没有忘记这段恨意,非得回来抹黑你名声,让你成为凶犯嫌疑人!”
朱烟替周景瑜愤忿,周景瑜一时接不上话。
朱烟越说越气,大口灌完杯中酒。“冯素荷算什么,她有身材有脸蛋,你哪里比她差了,论能力也不输给她,她的男朋友一个接着一个换,每个都拿得出手,不是才子就是精英,你呢,离婚十年,如果我不是你闺蜜,还以为你转向,只喜欢女性!”
为了耳根清静,周景瑜站起,大叫服务员,“快拿酒过来!”
服务员小跑过来,把酒一瓶瓶放到桌上,不一会摆满。
砰的一声,周景瑜开酒瓶,给朱烟斟满酒,试图让她不要再叨她跟莫汉成那段旧事。
朱烟要烈性混合酒,几种酒混合。
酒桌上,如果旁边有人不怎么喝酒,会很扫兴煞风景,朱烟把酒递到周景瑜嘴边,周景全不能推辞,只好小啜几口。
喝着喝着,变成了跟朱烟火拼般,两人比谁喝得多。
酒杯撤下,换成一瓶瓶酒喝。
酒一瓶瓶空了,服务员一瓶瓶添上。
有心事的人不要喝酒,很容易醉。
从六点喝到晚上十一点,两个人像烂泥,趴在桌上,全是酒气。
服务员正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叫醒她们,莫汉成跟蒋空绕走进来,蒋空绕一见到周景瑜,眼晴一亮。“咦,这不是景瑜妹子吗?”
莫汉成目光冷硬直视前方,没有调转视线,也没有接话。
蒋空绕奔过去,音调跟着提高,“喂,景瑜妹子,醒醒啊,醒醒——”
莫汉成不情愿转回头,见蒋空绕又是摇着周景瑜肩膀又是拍她的脸,见她不醒,干脆捏她的脸庞,动作本来不猥琐,莫汉成眼晴冷了冷,不爽,大步上前,直接对蒋空绕说,“我送她回去。”
“那这位美女呢?”蒋空绕一时莫名了,不明现状,“好像是景瑜同伴,她怎么办?”
怎么办?
还用问他吗!
当然是蒋空绕送朱烟啊!
莫汉成利索扛起周景瑜,给蒋空绕丢下话。“朱烟你负责。”
等蒋空绕忿忿扶起朱烟走出酒吧,莫汉成已经把周景瑜丢进车厢,钻进车里,发动汽车。
这时,蒋空绕才想起,朱烟住在哪里?
就要冲过去问莫汉成,莫汉成汽车咻地开走,只留给蒋空绕一道车影,转瞬之间,车影汇进午夜街道,连踪影也没有了。
蒋空绕呆愣一头雾水,他把美女往哪里送啊!
莫汉成对周景瑜喝得酩酊大醉,眉宇拧着不爽,把周景瑜丢进车厢的动作没有一点柔情,就像把一件物品扔向副驾驶座。
这样一扔,让周景瑜反胃,酒在胸腔翻涌,又吐不出。
她闭着眼晴,下意识抓着衬衫衣领,想解开钮扣,想让窒息的胸腔舒服一点。
手抓来抓去,解不开,只是被她这样一折腾,她打嗝,整个车厢都是浓浓的酒味。
味道不好闻,更让莫汉成恼火。
视线从瞪着前方街道,转回瞪向周景瑜。
她的手在衬衫领口抓来抓去,还是没有扯开钮扣,莫汉成的脸越来越冷。
尽管她穿着收腰短版衬衫,米色铅笔裤,细高跟鞋,可是,身段真是没有一点女人美感。
同样是女人,她怎么就跟别人距离这么大。
女人的醉态充满风情,性感,莫汉成只觉得她很脏,很糗,全身还散发着酒味,而且,是各种混合酒味!
如果是单一酒味,是红酒或是香槟,他就忍了,现在,他看着她抓衬衫想解开钮扣喘口气,他把车刹停,百般不情愿皱眉替她效劳,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糗样。
他的手伸过去,视线停在她衬衫前,视线被凝住般,有点热。
慢慢的,连手也跟着热。
他在心里飚脏话,横下心把手伸过去,刚碰到钮扣,还没有解开,周景瑜睁开了眼晴。
醉醺醺的周景瑜,一颗心都在酒里浸着,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记不起两人恩怨,她只觉得,一睁开眼晴就看到莫汉成,他就在她面前。
真好,这种感觉真好。
她甜甜笑了,轻轻呓语,“是你啊。”
周景瑜的迷糊醒来,让莫汉成吓了一跳。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都还没有伸回来,周景瑜就吻住了他。
莫汉成很快就回过神。他回过神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厌恶地推开周景瑜,毫不犹豫没有半分商量余地坚决狠狠地将她推开。
她嘴里的酒味太难闻了!
思维决定动作,他也这么做了。
手扳住她的双肩,要将她丢向车窗边。
可是,这双手仿佛不是他的手,要扳住周景瑜肩膀要扯她撞向车窗时,紧了紧,几根青筋浮过手背,像忍耐着某种情绪,也像跟心里某些东西做着斗争,斗争着不要将她扯住丢去车窗,只是短短一两秒,像是经过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背的青筋跟着扭曲,一把将周景瑜扯进怀里。
强悍理智在那个瞬刹被莫汉成掐灭,他的行动游离在他的理智与清醒之外,车里,只有一个热烈回应周景瑜亲吻的男人。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