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石头村,天上鱼馆后厨内。
主厨韩卫明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和妻子打着电话,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之前一直在镇上徐凡买下的那家鱼馆做一普通厨子,一个月领着一千五百块的死工资,还不包吃住。
他家里,有四个孩子两个老人要养,而妻子只是一个做农活的妇女。
每个月一千五百块他都全部拿回家里,维持生计,可往往很多时候还只能吃点玉米才够,他的家就是这么穷。
“老婆,家里还好吗?”他之前没跟妻子商量来石头村的事,只是怕她担心。
电话那头,韩卫明的老婆连忙回应道:“家里一切都好,卫明你没事就不要老打电话回来了,话费也挺贵的。”
闻言韩卫明倒是沉默了一会,才道:“不碍事,等两天我给你拿一笔钱回来吧,家里应该没米了。”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家里的米能吃多久他心里早就有数。
“你,你还没发工资吧?”韩卫明的老婆一愣,皱着眉头道。
韩卫明却咬咬牙,“没事,我找老板先预支。”
“老韩,今天小天说他不想读书了,打算出去找点事干。”突然,他老婆跟韩卫明说起大儿子的事来,言语间还有些落寞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他们的大儿子已经读高三了,再过一学期差不多就要高考,韩卫明立马大怒道:“混蛋,好好的怎么就不读了?把电话给他。”
另一边,韩卫明的妻子把电话递给大儿子,“你爸打的。”
“爸!”电话那头,韩卫明听到这个字后,就忍不住咆哮,“你还有脸叫我爸?赶紧给老子回学校读书去,你还有半年就高考,现在不读书能干什么?”
“爸,家里已经没钱了。”韩卫明的大儿子却沉声说了句。
当场韩卫明就差点哭了,自己没本事,却让老婆孩子跟着受苦了,有很多事情他包里其实就十块钱都全掏出来给他们,而自己宁愿走路,宁愿饿着。
闭上眼睛,他已经能想象到家里揭不开锅的场景。
“爸会想办法的。”他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哪怕是去借。
“爸,家里的情况我比你更了解,弟弟妹妹和爷爷奶奶他们都需要我挣钱,你一个人挣得真的不够,你也别想着出去借钱了,亲戚们现在理都不理咱们,你觉得还能借到钱吗?”电话里,韩卫明的大儿子缓缓地说着,也很无奈。
“行了,你别想那么多,你的成绩在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现在不读太可惜了,钱的事情你爸我会想办法的,这些天老板给加了工资,一万起呢。”韩卫明笑着安慰道,这是前几天叫他们这些厨子过来的时候就说好的,做得好每个月还有奖金。
“爸,你别开玩笑了,就你那老板一个月能开你两千块钱就算了不起的了,还一万起?”他的儿子很懂事,也早就看明白。
他认为这是他爸韩卫明在故意安慰他,只是这安慰的本事有点LOW。
韩卫明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四十几岁的人了,却还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真够失败的。
每年开学季的时候是他最担心的,四个孩子都要上学读书,从小学到初中还能免学费,但是吃的和住的,以及资料费什么的是免不了的。
另外要是有人生个病,那就更惨了。
不过现在好了,徐凡承诺给他一个月一万多块的工资应该不是作假,连普通服务员都是五千起了,他不可能骗所有人。
当即便笑骂道:“你小子老实的给我回去上学,明天我请假回来给你们送钱,让你们看看新老板的大方。”
家里,实在艰难。
“爸,你换老板了?”大儿子那头一惊。
“嗯,明天你们就知道。”韩卫明匆匆聊完就挂上电话,这只是月中,距离发工钱的月底还差得远,可为了老婆孩子他不得不去找徐凡。
“哪怕是求徐老板也要先让他预支一部分给我才行啊。”钱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不能让老婆孩子挨饿,这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责任。
徐凡还在整理账目,并不知道韩卫明家的情况,当看到他过来时,不由得好奇,“老韩,你有什么事吗?”
晚上没人,等于是已经下班了,该玩什么都行,对此徐凡也没强制要求,灵活上班就好。
噗通!
韩卫明却一头跪下。
“老韩,你这是做什么?”徐凡赶紧拉他起来,被一个四十五岁的老汉跪着,他总觉得心头毛毛的。
“老板,您能不能预支我这个月的工钱?我,我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韩卫明哭诉道,要不是被逼到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想这样做。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在老婆孩子面前,在家庭面前,哪怕是流泪下跪他也会去做。
徐凡心里一沉,连忙道:“行,老韩你先起来。”
他从未想过韩卫明家居然这么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说跪就跪,这得多大的勇气?
“老板,我知道这样会违反制度,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到万不得已,又哪会让徐凡预支?
“我答应你了,你先起来吧,把你家的情况跟我说说?”徐凡问道。
韩卫明点点头,详细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后,便沉默下来。
“老韩,这一万块钱你先拿着吧,就当是预支你这个月的工资,如果你干得好月底说不定还有奖金呢。”徐凡冲韩卫明道:“对了,像你这样的在你们村有多少人?”
韩卫明不明白徐凡这样问的目的,但还是老实回答起来,“很多,几乎每家都是。”
“你回去后问问他们愿意来这里上班不?如果有愿意来的我给他们安排修建停车场,以后的话可以看管停车场,年轻点的可以做服务员和保安,镇上和这里都需要,不过镇上的公子略少于这里。”徐凡耐心给他解释起来。
他是很希望通过自己富裕而带动十里八乡的人都一起富起来。
而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有钱。
“老板,我代村民们感谢你!”韩卫明朝徐凡躬身一拜,这一礼他是接受的。
村民要是都有一份活计在身,也就不会那么贫穷了。
“行了,你明天早上再回去吧。”简单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徐凡就收拾东西回家了,留下一脸高兴的韩卫明。
他们村有救了,他也有救了。
仔细揣着刚刚徐凡给的一万块钱,贴身收藏,准备明天一大早就赶回去。
第二天,韩卫明回家了。
鱼馆里还有几个厨师,倒也不怕耽搁。
等韩卫明赶到村口的时候,已经看到老婆孩子们远远地等着他了,细数下来,他已经有三个月没回家了。
“老韩!”他老婆叫喊了一声,下一秒便紧紧地抱住他,这是她的男人,一个挣钱养家的男人。
“爸!”
“爸爸!”
四个声音也缓缓响起。
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瘦弱的模样看起来只剩下皮包骨了,似乎来一阵风都能吹倒他们。
不远处,还有两个老人看着他,那正是他的父母。
“走,咱们先回家再说。”带着老婆孩子,搀扶着父母缓缓回家头去。
等到家后,他才拿出包里的那一万块现金来,“这是我让老板预支的工资,如今换了一个老板,我的工资也涨到一万起,干得好的话月底还有奖金,今后你们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
老婆孩子和父母全都安静下来,被韩卫明的这一手给震住了。
一万块钱啊,就这么放在桌子上了,他们家从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他老婆连忙问:“老韩,你昨晚电话里说的都是真的?”
“那还有假?”韩卫明笑道:“现在我老板就是石头村那个徐凡,估计你们都听过他的名字,会种菜那个大学生,如今他在村里、镇里都开了家鱼馆,我跟他一起到村里去,包吃包住一万起,还不算奖金。”
“爸,你真厉害。”韩卫明的大儿子跑过来,一脸震惊。
他以为昨晚韩卫明是安慰的,哪曾想竟是一件真事?
“你们都给老子好好读书,今后才有出人头地的可能,明白吗?”韩卫明又教训起来,然后给家里人说了说目前的生活情况。
在得知鱼馆一桌至少能卖一千块钱时,他家里人全惊呆,这会有人来吃吗?
“卫明啊,既然人家老板都这么慷慨,你今后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干活,绝对不能偷奸耍滑,知道吗?”韩卫明的老父亲严肃地叮嘱道,板起脸色来,“要是知道你不认真干活,人家老板不开除你我都会打算你的腿。”
闻言,韩卫明只能点头应下,“爸,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偷懒之辈,再则也怕他老爹打断腿。
看着老婆孩子脸上的笑容,韩卫明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刻,加上老父亲的嘱咐、提醒,他就更高兴了。
这才是想要的生活。
“爸妈,还有老婆,以及小天你们都好好在家里,我还要去村里找点人,老板说了让我多叫点人去他那做工呢。”韩卫明解释一句,就被他老父亲追出门了,还让他好好替人家老板做事,上心点。
搞得韩卫明哭笑不得,这爹也太彪悍了。
他不知,这一去竟然让他…… 绝代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