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缘心里咯噔了一下,的确如此,现在这个时代,还是男权为尊的时代,九就算入了商会,那也会被别人冠上一个不好听的名字,依仗女人上位。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俞缘说道,“这是婶娘做的乌鸡王八汤,你吃喝看看吧。”
说着,俞缘拿来了一个瓦罐,里面的糖竟然还热的。
王九也被逗笑了:“好名字,乌鸡王八汤!”
俞缘扑哧一笑:“这是我家乡的一道补汤,其实就是乌鸡龟鳖汤,后来叫着叫着就成了这个名字。”
“真鲜!”王九说道。
看着王九狼吞虎咽的吃相,俞缘说道:“别急,这汤还热着呢!”
“你是不知道,我刚喝了两碗药汤,苦的我舌头发麻!你说你家乡,你家乡是哪里?”
“以前叫做上海县,现如今……应该是上海市吧。”
“那就是上海滩,冒险家的乐园。”王九放慢了速度,嘴巴含着一口鸡肉说道,“其实你还甭说,这上海滩是个好地方,听说十三太保个个身手不凡,比天津卫的九连环厉害多了!”
“现在十三太保就剩下八个了,以前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十三太保走的走,死的死,现二十年前十三太保在上海滩风头正盛,但二十年后的今天,也都已经老了,听说最近上海滩准备选出第二代十三太保呢!”俞缘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心痒痒,听说在上海滩混的好了,那就是飞黄腾达,你看那杜玉溪,以前就是一个卖梨的,现如今变成一方老大……还有还有,那个张利群,就是一个打手,但是跟着大佬黄金叶一起,现如今简直就是上海滩的土皇帝了!”王九说道。
“上海滩表面是很繁华,但是越繁华的地方,它的阴影也就越大……”俞缘说道,她也收敛了笑容,因为她想起了那些被压抑在心底,不想拿出来的那些记忆。
……
半个月之后,王九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但是在这几天的精心调养下,他也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靠在门槛上,他持着一根黄瓜,却发现远处的父亲,正拿着一把新的杀猪刀,对着一头猪比划。
父亲将刻着龙纹的杀猪刀已经送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用的,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刀而已。
祠堂里还是挂着那一把铁环大砍刀,虽然这是一把假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假的也变成了真的,每天能够在祠堂里面看着这把刀,王九就感觉一阵满足感。
或许这是习惯吧。
忽然,父亲的刀抖动了一下,左手在猪的脖子上,点了几下,可怜那肉猪还没有发觉到自己大祸临头。
只见老王一手高高的举起了道,然后在空中旋转了一个桥面的弧度,以常人难以看清楚的速度,迅速的将刀子没入了猪的脑壳内。
咻咻!
两个呼吸的功夫,那头猪已经被开膛破肚,肉猪还往前走了几步,尽管它的腔子已经被掏空了。
轰啪!
猪倒在了地上,四脚还在抽动,但这时候老王却手段极快的将那猪给掉了起来,正在往下流淌着血水。
父亲杀猪的功夫,那是相当让人佩服的,就像是一场行云流水的表演一样。
本来王九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那是熟能生巧而已,但现如今,他知道,这才是真功夫!
父亲也看到了他,用手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水之后,就将手巾丢到了盆里面:“起来了?”
“嗯,起来了。”
“有什么打算么?”老王又擦了擦杀猪刀上的血迹。
王九将黄瓜嚼的粉碎,一股脑儿吞咽了下去:“爹,我想去找个活儿干。”
老王闻言,整个人都木讷了,要知道自己的儿子以前向往自由,从来就不喜欢去给人做长工,坑蒙拐骗的样样精通,虽然他只祸害那些恶人,但是这玩意儿却让老王担心不已。
几乎老王每天都在跟自己死去的妻子祈祷,想让妻子在天之灵,保佑自己的儿子踏踏实实的找个营生。
现如今儿子就像是开窍了一样说出这一通话,他怎能不惊讶。
“那是好事啊,不过你有什么打算么?比如去哪里,做什么之类的事情。”
王九闻言,他笑了:“爹,我想去拉黄包车,隔壁田的狗剩也在拉扯,一个月运气好点,能拉十块大洋,贴补家用足够了。”
自从王九看到自己一向眼里的父亲,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时候,他就忽然觉得,顶天立地的父亲,曾经在他的眼里无所不能,但现如今,他已经老了,自己是应该做些什么了。
老王欣慰的都快哭出来了:“拉车好,不过这车子也是要自己买的吧?”
“买车的钱我有,虽然不多,但那也足够了,等我拉两个月,就能回本。”王九来到了洗刷池旁边想要帮忙,却被老王给阻止了。
“你去休息吧,现在伤口还没好,就别沾水了。”老王说道。
王九应了一声,来到了外面,却看到了地上一片纸钱,这纸钱一路蔓延到了远处,而那个方向,正好是苏家武馆的方向。
“爹,我出去走走。”
“记得早点回来。”老王往炉子里面添了一些柴火,打算开始烧水烫猪毛。
王九脚步加快,一路来到了武馆,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时候的苏三娘正在外面抹眼泪。
“三娘!”王九跑过去说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苏三娘擦了擦眼睛说道,“孙师弟走了。”
“什么?是码头帮的人做的么?”
“烟瘾犯了,两天没有出门,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房间里面上吊自杀了。”苏三娘说道。
这孙兄弟也是从小就在苏家武馆生活的人,没爹没娘,算是苏家的半个帮工,小时候,也常常和王大虫一起玩耍,不然当初在烟馆,他也不会用身上仅剩的几个大洋去救他。
王大虫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武馆里面,这时候武馆气氛很压抑,如同乌云盖顶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在武馆的一侧,设了一个灵堂,全身骨瘦如柴的孙大牛就躺在了一块门板上面,他的腮帮子是鼓着得,吊死的人,舌头通常伸的很长,这是因为有人将孙大牛的蛇头给卷了起来,塞在了嘴巴里面。
旁边的几个师兄弟掩面哭泣,其中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看到了王大虫,立刻跑了上去,揪住了王大虫的衣服说道:“大虫,你跟我们说,是哪家烟馆,老子这就去烧了他们烟馆,为我师弟报仇!”
“是啊,报仇!”周围不少人纷纷响应了起来。
王九看了一眼门口的苏若男,苏若男腰缠白绫,背对着他们,显得很伤心。
“别胡闹了!天津有千千万万的烟馆,你就算一把火少一个,你要烧到什么时候!”苏黄蔡走了出来,朝着他的徒弟们大喝。
周围的人也让出了路,苏黄蔡叹了口气,过来拍了拍王大虫:“九,别太难受了,这笔账我们记着,但现如今,天下已经是乱世,我们这些人既然无法改变这个时局,但却可以选择明哲保身,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们再遭受这些危险了。”
“师父,孙三平时对您那么孝敬,难道这仇……就这么算了?”高大的那个汉子说道。
这是武馆的大师兄,也是苏黄蔡在天津收的第一个徒弟。
“当然不能算了!”王大虫说道,“我知道他们藏烟的地方在哪里,这个仇!我去报!” 血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