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
作为文教宣传部的部长,内阁中年纪最大的阁员,七十多岁的姚维春已经是属于半退休状态了,精力也不可能像那些五十岁正当年的阁员一样充沛。文教宣传部名字很长,管得东西也多,如果放到后世的部委,那就是文化部、教育部加党政那边的宣传部三合一,担子一点儿也不轻。
姚维春现在比较重视教育这方面的事务,特别是这几年的“三百中小学建设计划”,“新移民全面扫盲计划”,还有大唐第一座高等学府洛都大学的筹备建设,姚维春老人都是很用心用力的。
文化这一摊子事儿上值得提的不多,除了偶尔下发一点什么倡导学习的纲领性文件,也没有提升到国家战略的层次,毕竟只有在信息高速深层次传播,全球化程度比较高的阶段,文化的杀伤力才会格外明显。而且现在大唐的环境多少还有些封闭,不管是文化输出还是文化入侵,都显得没那么重要。
宣传问题上,一直都是内阁极为重视的。之前虽然出过乱子,不过现在也慢慢有了既定的模式和套路,把控严格,潜在祸患不大。
让姚维春老人比较满意的是,通过他这几年来的扶植和栽培,国内的几家大型传媒,已经有了一点能力了,比如像是这一次,文教宣传部定调后,怎么发挥,是下面报社和电台自己的事情了。
姚维春甚至自己也不会出面,这种事情交给副部长,给报社社长、电台台长们开个会,然后就算是搞定了。
堪称大唐第一官媒的《大唐日报》社,参加部里短会的社长和总编辑是连夜回来的,社里两个大Boss这么拼,下面的记者社员们也都蹲守在报社里,等着Boss做出指示。
“刚刚得到官方消息,清国已经以我国商人行迹不法、祸乱清国市场秩序为由,全面终止了与我们的贸易,甚至还对我国驻广州办事处进行查抄,抢劫了国贸公司办事处财物,清国皇帝乾隆颁旨,斥责我们唐人为奸猾邪诡之人,没有信义和德行,拒绝任何与我们的往来,禁止任何一个大唐国籍的公民踏上清国土地……”总编辑站在报社大办公室的中央,向所有人发言。
“怎么可以这样?这是污蔑啊,我们大唐商人做生意,招谁惹谁了?”
“这不仅是破坏了我们的贸易利益,还是侮辱了我们的人格!”
“擦特么,早几巴看野猪皮不顺眼了,忍了好久了,这回不能忍,被抢了钱,还被指着鼻子骂了,必须找回场子。”这显然是一个穿越众的报社记者。
总编辑看着群情激奋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没错,就是你们现在这样的态度,我需要你们把这种愤怒和屈辱感,通过文字和报纸,传递给我们的国民,我们大唐一向与人谦和,这次清朝已混蛋的理由终止了与我们的贸易,而且还对我们的利益和尊严造成了侵犯,是不能忍的。”
很快便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报社中说话的氛围还算是比较自由的,不会像印在报纸上的铅字一样严谨。有人道:“主编,这是要打仗了吗?”
还没等主编回答,有一名记者就道:“不奇怪啊,这些年军队都扩了好几轮了,而且还搞来了那么多外籍水手充实运输队伍,说是没有一个终极目的,怎么可能。”
主编道:“这种话你们自己说说就好了。”
记者赶忙道:“我们明白,这次是我们针对清国的不义行为,做出的应激回应,我们是正义的,是迫于无奈而做出的自保和自卫行动。”
主编笑了,他们日报社作为大唐第一官媒,记者们的水平还是都不错的,他点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好了,我来具体安排一下,现在已经有点晚了,改版面来不及了,我们今天赶一个加刊,把版面全留给这件事。一组你们负责阐述事件具体经过,把来龙去脉都搞清楚,这事儿你们得去找外交部和国贸公司的人做采访,一定要第一手的材料。不用怕没人伺候,现在这个时候什么单位都在连轴转呢,他们上级肯定都有交代过让他们配合我们了。”
主编想了想,又道:“二组的,你们应该提出一些见解,比如我们大唐的商品进入清国之后,对当地人的生活产生了怎么样的有利影响,对当地商品经济的发展起到了什么作用,而且有多少清国人是需求我们的商品的。同时,你们也要讲清楚,我国政府、国贸公司等单位,为了这个贸易,做出了多少努力。现在却被皇帝一句话给否了。讲明白贸易中断对于国家和社会带来多少损失,使我们如何被动。”
“我需要三组的同志们,集中报道我们的政府如何应对这些事情,我在部里挺副部长讲了,为了应对贸易中断,国家一方面需要拓宽欧洲市场,另一方面将会进行国内产业的计划转型,为了最大限度保障各个公司的正常运营和我们劳动者的日常收入。”
主编最后道:“今天的加刊,我不要你们提任何一个关于战争的字眼,我们的人民需要酝酿这个情绪,哪怕战争已经是确凿的事情了,但是我们不能现在讲出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回答完之后,不用主编再交代,一哄而散,各自去忙各自的那一摊了。
主编看着众人,颇为满意,这会儿他看到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一脸震惊还没回过神来,此人名叫郑堂山,跟报社中大部分主力成员是穿越众不一样,他是一名来自福建的新移民。因为读过书,而且文笔尚可,更精通很多古文,被吸收进入报社,专门从事这一方面的工作,现在在报社工作还不满两个月。
郑堂山刚只不过是个落魄书生,科举屡试不中,反而将家中钱财都耗尽,加上父母都染病去世,也没有人养活他了,全靠在乡间教授一点文字、替人歇歇书信为生。后来他遇上了蛇头,听说出洋有钱拿,他便大着胆子上了船。作为一个书生,他在移民船上并未得到什么更好的待遇,倒是上船之后因为帮助扫盲班教授新移民识文断字,而被推荐了。
原本郑堂山是要被推荐去小学校的,不过郑堂山对于教小孩读书实在没兴趣,后来日报社需要一个类似人才,就将他举荐了去。在日报社,郑堂山还是挺满足的,比起大多数新移民,他不用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就是在自己一个小版块上,讲上一两则古文经典里的小文章,传播一下传统文化,教养仁义道德之类的。他认为自己做的事情很高尚,而且他的收入也不少,月薪一百元出头。
对于大唐这种富足的生活方式,他是由衷满足的。虽然报社里条条框框很多,不过踏实下来搞些文字工作他也不觉得劳累,而且报酬可观,郑堂山现在基本每日有肉,想买酒喝就买酒喝,宿舍里宽敞明亮,晚上还有电灯,能找到的书籍很多。郑堂山觉得这日子恐怕就是清国一些大官富商也过不得。
尽管郑堂山满足于自己的现在,可是他仍旧认自己是清人。他也觉得大唐卖货物到清国去,能够方便清人生活,还能创造些就业和利润什么的,乾隆皇帝贸然中断,无疑是昏聩的。可是为什么就这么一点事儿,他平素还算和善的同僚们,居然众口一词,要发兵去教训清国?
“堂山啊,你怎么回事啊?”主编和蔼地问。
郑堂山还是很习惯地拱了拱手,道:“主编,卑职觉得大家还有些不冷静吧,大清毕竟是宇内第一大国,大唐虽然富庶,但是对抗大清,无异以卵击石。”
与郑堂山颇为亲熟的一个记者朱嘉义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我说堂山啊,你刚来咱们大唐,生活还不满一年,见得东西也没多少。没错,清国虽然是大,国土面积一千多万平方公里,人口三万万,但是从国家结构和国力上来说,都不行了。我们大唐军队拥有更强的武器,更严格系统的训练,更精妙的战术,就算乾隆集合百万军队,我们也是不怕的,而且这种事情是上面人操心的,你何必担心。”
主编也宽慰他道:“我知道你可能在感情上有些过不去这个坎,没关系,慢慢你就知道了,满清是一个腐朽的国家,作为异族的满人正在让我们的故乡陈腐衰败,只有我们大唐才掌握着让我们这个民族兴旺发达的关键。你看吧,这次的战争,可不是单纯的一次惩戒和愤怒的表达,它将会是一次启蒙,一次剧变,之后的中国,都将从这次剧变中获得新生,我们这一代人很幸运,可以见证这一切。”
郑堂山并不理解,他一向觉得唐人很睿智,可是他自己看起来必败的一个战争,唐人却都充满了信心。
主编笑道:“这样吧,如果你有胆量,我推荐你做这一次的随军记者,你和小朱一起跟着我们的部队到东亚去,你去走走看看,说不定会了解更多。” 北美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