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几个走出前屋厅房,远远地就看到祖母李氏正在天井里,坐在一个小木板凳上,手里拎着一只刚杀的鸡。“老三家的,去端盆热水来泡一下,把鸡毛拔了。”李氏看到何氏,也不理彭氏的叫唤,吩咐她道。
黄家老家是典型的江南老式结构,屋子用一半青砖一半泥砖盖成。天井是时下屋子都有的设计,除了有透光的作用,也通风透气。而四周的雨水更是可以随着屋檐流下来,有“四水归堂”的风水讲究。而黄家老宅是典型的依地势而建的,每一进之间都有个大概半米高的落差。天井四周挖了阴沟,起到了下水道的作用。
天井敞亮,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在天井里洗衣服、杀鸡宰鸭啥的,既敞亮,又不怕弄脏主屋。看到何氏母子几个出来,从正屋里拿了张凳子出来,坐着翘起二郎腿,一边骂着:“大嫂,老四媳妇做月子才杀了两只鸡,这都吃了快一个月了。你又杀鸡干什么?香莲今天就回安祖塅了,要招待也该早点杀吧?”
“我杀只给锦儿补补,那天她流了那么多血,你又不是没看到。”李氏看了眼彭氏,有点不耐地说道。李氏今天穿了剪靛蓝色大青布罩衫,头发有点斑白,挽成一个髻,头上插着一直鎏金簪子。她身形颇高,脸上有点风霜味,眉眼掩不住的愁绪,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
听李氏说话,干脆利落,也不像很老实任人欺凌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何在黄锦的记忆中,祖母极少言语,家里的事情一般也不管。
“大嫂,杀鸡是可以。可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至于吃独食吧?汉光家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吃呢,还是月子里,一个月了才杀两只鸡。锦儿小小年纪,又没啥贡献,你这不言不语地就杀了一只大母鸡给她,是不是太偏心了?”彭氏今天穿着暗红色葛裙,一对金耳环随着她说话,甩的一晃一晃的。
“二婶,这鸡是爹出门叮嘱要杀的。您当时还在房里没听到。”何氏在旁边解释了声,端着盆热水下了天井。
“哈哈,当家就是好啊!可以明晃晃地偏心。老黄家的祖宗看到没?有人……”彭氏一拍巴掌,竟是要开始撒泼了。
“住口,瞎咧咧啥?!也不嫌丢人。”彭氏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黄老爷子和黄胜宗、黄仲谦站在大门外。听到彭氏的话,黄胜宗吼了一声,可能因为走路的缘故,脸色通红,尴尬地看了下黄老爷子和黄仲谦。
“老头子真给力!”黄锦不禁在内心给黄胜宗点了一百个赞。
现在家里的土地总共六十亩母,其中有五十亩是李氏父亲留下的,就是剩下的十亩地,也是黄胜祖早年当长工,辛苦挣下的。黄胜宗一脉可以说没有半分贡献,还和大哥大嫂一起住了几十年。
按说吃人嘴短,不说感恩戴德吧,彭氏为何还会这样嚣张?看李氏这态度,也不像被人随意欺凌的,咋就形成了这样的架势?黄锦心里想肯定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因为撞头,有些记忆模模糊糊的原因。
“老二家的,早上出门我嘱咐她奶奶杀的鸡,也没说就独给锦儿一个人吃。”黄胜祖对着彭氏解释到,慢慢走到正屋坐下。
“你看你这个急咧咧的个性,成天瞎吵吵。”黄胜宗横了一眼彭氏,也坐到了黄老爷子的旁边。
兴许是黄胜祖的解释有效果,彭氏的脸由阴转晴,脸色好看了许多,讪讪地说:“这我不是不知道嘛,一大家子的,一只鸡可值不少钱,怎么也应该知会我一声嘛。”说着她把凳子搬到了黄胜宗旁边坐了下来。
“老三家的,一会你留下半只专门给锦儿补补,其他的炖了,大家伙一起吃吧。”黄胜祖坐到正屋,又拿出他的水烟开始抽,远远地吩咐何氏。
“哎!”何氏和李氏快速了收拾好了,拿到厨房去。“妈,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说完她就钻到厨房,开始准备起来。
李氏洗好了手,进屋把罩衫脱了,出来倒了杯茶给黄老爷子,看了眼黄仲谦,也就没说话了。
“那件事情咋样了?有眉目没有?!”彭氏坐下来,问起了黄胜宗。黄锦几个孩子装成在前屋客厅玩的样子,时刻注意这正屋的动静。
“嗯,今天找了罗进昌了,等消息,应该就这几天吧。”黄胜宗说着,也拿起了水烟,找他哥黄老爷子借了把火,开始抽起来。
“哦,罗家表弟办事让人放心。他的人头熟也是七里八乡有名的。”彭氏答道。
这罗进昌的母亲和彭氏的母亲,是表姐妹的关系,论起来,罗进昌和彭氏也是表兄妹。只是罗进昌比彭氏年轻很多,和黄仲谦他们年岁差不多。罗家是镇上的大户,家族颇有点势力,兄弟伙很多。而罗进昌因为能说会道会做人,日子过的也是红红火火,颇有些威望。
“咋样?那宅子可不小,罗家表弟有没有说大概能卖多少银子?”彭氏起身也给自己的丈夫倒了一杯茶。
“那宅子可是镇上第一大宅子,当年建的时候据说花了上万两,虽有些年头了,但是依然非常宽绰的。要平日里慢慢来,估计能卖几千两。不过罗进昌说,卖的有点急了,而且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样的大主,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子。”黄胜宗抽了口烟,接着说:“等着吧,反正我们和他说了要急用,半个月内出手。就等回音吧。”说完,他看了眼黄老爷子,又看了看坐在边上的黄仲谦。
“仲谦你放心,你为家里做的牺牲我们都记在心里。等桂菊成了亲,老五入了昌黎书院,以后有了功名,我一定第一时间让老五帮你把房子赎回来。”黄胜宗看了看黄仲谦,磕巴了几下手里的水烟管。
“叔,你说这些干什么呢,都是一家人。老五出息了,也是咱老黄家祖上有灵。”黄仲谦语气里颇有些表白的意思在里头。
“爹,我们咋能卖了人家况家的宅子呢?”四郎黄镛平日里有颇有点大大咧咧的,张口就问。其他几个孩子也是一脸迷惑地看着几个大人。二郎黄钟赶紧拉了下四郎,说道:“别说话。”
“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干嘛。一会吃了饭,去打两草篮猪草回来。”彭氏打断了几个孩子。
此时黄老爷子已经起身进了厢房,不一会就出来了。他身上已经换了件平日打粗的粗布短衫:“一会吃了饭,该去犁秧田了,开春了得马上把秧苗种下去。”他对黄仲谦说。 重生之锦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