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少许的功夫,两个仆人已经退下,同时关上殿门,如此,天玄殿内,宴席上,聂天心与天魔原无道两人之间,已经摆好一副干净的碗筷,同时还有一张椅子。
聂天心,是坐在东面。
天魔原无道,是坐在南面。
东南之间,便是三宗一阁早早的为宁若风“安排”好的位置。
只是,宁若风并没有起身,更别说迈动步伐。
如此,见到宁若风迟迟没有动作,聂天心,那一双威严的眸子不由得一凝,接着伸手说道:“盟主,还请入座。”
这是聂天心第二次相邀。
第一次,早就被宁若风拒绝了。
此刻,梵秀心、林枫、天魔原无道三人,依旧是刚刚那副专注眼前的稀世佳肴的模样。
他们三人,谁都不曾抬头,只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三人的注意力,有很大一部分必然是放在宁若风身上的。
宴席,只有宁若风是客。
另外四人,都是主人。
而宁若风,一身白袍似雪,安详的坐在大殿中央的椅子上,那一双深邃的眸光与聂天心对视,旋即,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点头应道:“是该入座。”
哗!
话音刚落,聂天心的视野之间,只见椅子带着宁若风的身影骤然朝前掠出,转瞬之间,宁若风连人带椅便是出现在梵秀心与林枫中间。
屁股下的那张椅子,不是聂天心安排的椅子。
椅子在的位置,也不是聂天心安排的位置。
聂天心的安排,是落空了,或者说是完全被宁若风无视了。
而宁若风,是神态自然,放在扶手上的十指同时上扬,拍了几下,接着认真的说道:“宁某觉得这张椅子舒服许多,失礼之处,还请聂宗主见谅。”
说话之际,宁若风一身似雪白袍与聂天心那镶金边的黑袍对应,一白一黑,显得格外对立。
如此,只见聂天心的神色,是有转瞬即逝的僵硬的。
宁若风接连两次的举动,已经完全摆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便是绝不会妥协,你下马威,我便以其人之道,反之其人之身!
对此,聂天心,不免有点淡淡的忧伤,脑海中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大师伯,推宁若风上位,真是明智之举?为何现在我觉得当日石破天一句养虎为患,有可能成真?
在聂天心这般想到的时候,同桌的梵秀心、天魔原无道、林枫三人,虽然看似不闻不问,但实际上,三人与聂天心在这件事上是一个鼻孔出气。
此刻,三人皆是主动放下碗筷,不再置身世外,因为他们发现,宁若风,并非是如他们预料中的一般“识时务者为俊杰。”
似乎这位年轻的盟主,真的被盟主这两个字冲昏了头脑了,看不明白权力二字!林枫,心中如是低语。
这时候,聂天心,面色转瞬就是恢复如常,只听得他笑道:“盟主说笑了,聂某岂能责怪盟主?”顿一顿,是一双精光四溢的眸光盯着宁若风面部肌肉。
严肃的说道:“聂某有一言想要提醒盟主,不知盟主可愿一听?”
问的,虽是可愿意一听,但观聂天心的语气与神态,还有同桌的林枫三人那似笑非笑的面庞,宁若风又岂会不知道,听,是避不过的?
何况宁若风既然来了,便不会示弱。
顿时,宁若风,神态自若的摄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碗筷,夹起一块竹笋,嚼了一口,这才看着聂天心那隐约有些抽搐的面庞道出两个字。
“当然。”
好嚣张的宁若风!天魔原无道,是不动声色的,心中,几分看宁若风顺眼,因为他的本性,也是如此,但顺眼过后,便是强烈的杀意。
因为天魔原无道仅有的两个儿子与宁若风之间都已经结下不解的仇怨,那身为他们的老子,原无道,无法选择立场。
真当自己是名副其实的盟主?林枫,是自视极高的,甚至一度以为盟主之位是自己的囊中物,哪料先是青莲剑仙姚太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随后天魔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更是让宁若风捡了个白得的便宜。
因此林枫对于最后的受益者宁若风,林枫心底是各种看不惯。
如此男儿,能拒绝青璇的魅力,倒也说得过去。梵秀心,态度是四人当中最为温和的,青璇,便是凤凰天女的真实名讳。
石青璇,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宁若风拒绝了凤凰天女石青璇愿为红颜知己的表白这件事,曾一度让梵秀心惊讶,而今日宁若风的举动,让梵秀心明白,这是一个很有主见的青年。
只是不知宁若风的主见,能否斗得过三宗一阁联手的大势?
宴席上,已然是一种无形的交锋开始蔓延。
如此,只听得聂天心开口说道:“你的盟主之位是如何得来,想必你我,还有天魔他们都清楚。”
你,而不是盟主。
此言一出,宁若风的眉头,是有一瞬间略微向上挑动的,万万没有想到,聂天心,在下马威失败过后,竟然会是如此直接的开门见山?
只是意外归意外,宁若风,并没有打断聂天心,倒是饶有神色,打定主意要好好听一听,聂天心,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宁若风上挑的眉头,只是一闪而过,但聂天心,却是准确无误的把握到这一幕,如此,便是心中把握更足,继续道:“你和莫邪相同,都是北海联盟的未来,只不过现在你的武功提前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但缺点是你的年纪太轻,经验太少。”
年纪太轻,经验太少。
聂天说这八个字的时候,是一边说,一边摇头的,见到宁若风仍旧是不言不语,便是索性一次就彻底摊牌,道:“因此开辟中州,以聂某所见,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发布该发布的命令即可。”
必要的时候,发布该发布的命令,不由得不,这是挺绕口的一句话,说的,算得上委婉二字。
但只要不是傻子,想必都能听出潜在的含意,宁若风自然不是傻子,不过那阳刚的面庞也没有怒火,而是坦言道:“便是要我做傀儡?”
“可以这么理解。”话说到这个份上,聂天心,虽然有些诧异宁若风说的如此直白,但也是不再遮遮掩掩,不过聂天心心底,并不想与宁若风交恶。
旋即便是补上一句:“你从来没有真正掌过军,更别说是五万人,据聂某所知,云霄门的两百位门人,你也不曾亲自管理过。”
“所以明日出发开辟中州,你只需要跟你在云霄门所做之事一样便可。”
“一样吗?”
宁若风,是微笑着摇头,紧接着道了这么一句。
在聂天心看来,是一样。
可对于宁若风来说,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云霄门之所以名扬北海联盟,毫不夸张的说,九成的功劳,是因为宁若风,而石坚、王不负等人,则是宁若风信任之人,他们管理日常事务,与宁若风自己管理,在宁若风看来,并无差别。
但此次开辟中州,情况截然不同。
宁若风只要当过一次“傀儡”,那在整次的行动中,就会彻底的失去威信,便一直是傀儡,而代替宁若风管理的,必然三宗一阁。
对他们,别说是信任,不被一口吞的连骨头都不剩就算好了,三宗一阁,一头头猛虎。
天玄殿内,聂天心没有料到宁若风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不知进退的话语,但没有关系,以他的阅历与经验,自然不会为难。
只是,还没有等到聂天心开口,宁若风就已经主动抛弃这个话题,不是因为忌惮,而是宁若风并不需要答案,问,只是随口一问。
紧接着,宁若风,是扭头看向同桌的另外三人,明知故问的道:“不知道林宗主、梵阁主、天魔你们三位,是否也是这个意见?”
结果,自然是不出预料的。
“当然。”林枫,本就不喜宁若风,自然是丝毫不会顾及宁若风的颜面的。
“是。”梵秀心,在这种事上,绝不会愚蠢的去玩收揽人心的把戏,何况在她看来,宁若风,绝非是一个容易动摇的男子。
天魔原无道,与宁若风之间已经是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更是几分不以为然的口吻“挑衅”道:“怎么,你还真的想真的掌控盟主的大权不成?”
问这话的时候,原无道,只是单纯的挑衅与性格作祟,但心底,还是潜意识的觉得,在三宗一阁面前,宁若风,是会选择屈服的。
只是,接下来的话,让天魔原无道瞳孔皱缩。
只见眼前,宁若风,一身白袍似雪,笑着应道:“为何不能?”
“宁某即已是盟主。”
“便是盟主。”
“你们三宗一阁若是不愿听从宁某的号令,宁某不会相逼,但想必我们北海联盟的同道中人,是会如先前在武斗场中一样,尊宁某为盟主。”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但顷刻之间,天玄殿的气氛,是急剧下降的。
一转瞬,聂天心、天魔原无道、梵秀心、林枫四人那冷冽中带着一缕寒芒的眸光,是不约而同的落在宁若风白袍似雪的身影上。
连带着的,还有他们四人长期身居高位,叱咤风云养成的上位者气势,只是这气势,对宁若风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因为宁若风是当世顶尖的战力,比之姚太白和杀神燕北鸿,也只是差上一点的战力。
哗。
顿时,天玄殿内,只听得美酒倒入杯中的声音响起,格外的清脆,这声音,是瞬间就打破聂天心四人联手营造的气势。
如此,只见宁若风,自斟自饮,小酌了一口,方才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酒是好酒,可惜一同饮酒的人,不是好伴。”
咚!
顿时,宁若风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便是潇洒的起身,朗声说道:
“也罢。”
“话不投机半句多。”
“四位,宁某告辞!”
但是,当宁若风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聂天心便是率先出声喊道:“慢着!”
“哦?”
听到这两个字,宁若风果真是止步,只是紧接着,便听见那带着几分傲然的语音道:“莫非聂宗主摆的,真是鸿门宴不成?”
这话出口之际,宁若风身上,已现杀机!
哗!
电光火石之间,一身似雪白袍骤然鼓动,同时宁若风那一身恐怖的剑意,猛然从扩散出体表,顿时,宴席上的聂天心四人,如临大敌!
风声鹤唳!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宁若风当真无法无天,一时冲动,放开一切包袱出手,那转瞬之间,场中,除了宁若风,便无人能活下来。
虽然宁若风杀完人后,也走不出去。
但只是这份气势,稍微有这个架势,便足以让人忌惮不已。
只是聂天心,摆的本就不是鸿门宴,因此,他虽有些许忌惮,却并不是担忧。
“宁若风。”
“你选择独立,自然可以担任北海联盟的盟主。”
“但你可知到时候该选择哪条路径开辟?又如何开辟道路?或者说,你只是单纯的认为以五万武者的力量随便找个通往中州的方向冲锋,然后耗尽大部分力量,杀到中州腹地,便算是开辟道路?”
聂天心,是抛出最后的倚仗,说的循循善诱。
若是此刻换做另外一个人,毫无疑问,这个倚仗,是真能奏效,因为开辟通往中州的道路,是有一番大讲究的。
而这番讲究,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当世也唯有天下九大世家、几个古老的隐世门派、南国、东原、西荒、北海联盟的顶尖势力知晓。
讲究,是秘密,饶是宁若风是步惊天的弟子,聂天心也不认为步惊天会相告此事,何况,步惊天在回到步家之前,并不知晓。
如聂天心,是前些时日姚太白相告方才晓得。
但很可惜,站在聂天心面前的,是宁若风。
是重活一世的宁若风。
聂天心以为的秘密,在三十年后,是烂大街的,街上随便拉一个六岁的小孩,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不劳聂宗主费心!”
“我既是盟主,自会晓得该如何行事。”
“中州,宁某比你懂!”
话音落地。
咚!
宁若风挥袖,天玄殿的殿门应声而开,如此,脚步前迈,踏出天玄殿,留给聂天心四人的,只是一道白袍似雪的身影。 剑倾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