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铮什么时候跟老爹学会了?居然叫我死丫头!
这时,小山子在一旁捏着公鸭嗓说道:“哎呦喂,王爷!您老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皇上该亲自带人去寻您了!您是不知道,您失踪的这七天八夜,皇上是一直没合眼,不停地派人去寻您,连折子都没心情批了呐!”
噢~原来本王失踪了七天八夜啊!那这会儿岂不是十一月间了?
我赶紧甩甩脑袋,想将不合宜的想法甩出去,一动,才发现脑袋还在黎铮怀里闷着,动弹不得,于是闷声道:“让皇上担心了,华子有罪。”
黎铮这才放开我,拉着我到榻边坐下,横眉怒目,道:“是什么人掳走你的?”
我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他,弱弱道:“我不知道,我饿晕过去了,是轻寒和小荷找到了我,逃回来的时候,路上遇见了温侍郎,温侍郎已经去抓捕那些人了。”
黎铮听我说饿晕了,居然罕见的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叹道:“苦了你了!”
他拉过我的手,也不知是想做什么,但很显然,不论他想做什么,这会儿都得搁下了。他盯着我手腕上渗血的白纱,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无比委屈:“饿得受不了了,就自己咬破手腕喝血。”
黎铮手一僵,握着我的手倏地一紧,抬眸望着我的眼睛,眼神很复杂。
根据我皇家十项全能狗腿子的火眼金睛,我从黎铮的眼神里看出了以下东西:愤怒,震惊,心疼,怜惜。
愤怒我理解,震惊我也理解,至于心疼和怜惜——黎铮脑子也被驴踢了?
我是在沉香湖畔的私宅里被抓走的,黎铮不可能不知道,他会不追究我藏私,不追究我金屋藏娇,而心疼我手腕上破了俩洞?
我打量着黎铮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总得活下去不是?我相信总会有人来救我的,在这之前,我要保证自己不被渴死饿死。”
黎铮默不作声,突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我心里扑通扑通的直打鼓,黎铮这货今天是怎么了?他到底受啥刺激了?他居然抱我啊抱我!
我记得自从六岁之后,我跟他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打架,他当了皇帝之后,那就是按着君臣来。
可是今天这种行为,与儿时不懂事的打架不同,与素日的君臣相处更不同,这是……
我不傻,混迹于京城各大茶馆子、听遍五花八门狗血爱情故事的襄王韶华,不会对感情之事一无所知。
可我想不通为什么。
黎铮对我分明是没有别的心思的,但他今日这怜惜却是有些没来由了。
我抬头看他,视线从他的下巴往上落在他脸上。他似乎瘦了些,脸色很暗,如同明珠蒙尘一般,眼里有许多红血丝,眼下有一圈很重的淤青。
他没睡好,他一直在担心我。
“等会儿去给老祖宗请个安吧,她老人家都快急疯了,这几日天天在佛堂念经,乞求菩萨保佑你能够平安回来。”
黎铮的声音淡淡的,如羽毛一般轻柔,拂过我耳畔的时候,我心里豁然开朗。
果然是话本子看多了,本王这思想越发邪恶了!黎铮对我,那分明就没什么不纯洁的嘛!在他当皇帝之前,他一直是我的铮哥哥,这可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
换句话说,即便是自家养的小狗走丢了,做主人的也是要着急的。本王再怎么不堪,在黎铮心里的分量总比一条小狗要重些的吧!
这么一想,我顿时轻松多了,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应道:“好,我等会儿就去。”
黎铮却还没放开我,依旧将我抱在怀里,我有些不自在,在他怀里拱了拱,黎铮拧眉道:“别动!”
我垮着脸哀叫:“皇上闷着我鼻子了,我上不来气儿……”
黎铮这才放开我,恨恨地瞪着我,一接触到他那咬牙切齿的眼神,我的小心肝猛的一颤,不禁又开始寻思我到底又犯了什么错误。
我想了想,是了,黎铮这厮惯会秋后算账,这会儿确定我的安全没问题了,就开始收拾我了。
我屈膝一跪,耷拉着脑袋,万分诚恳:“臣有罪。”
“哦?”黎铮不冷不淡地轻轻吐出一个字。
“臣不该私收贿赂。”我继续低眉顺眼。
黎铮继续不冷不淡:“嗯?”
我咬咬牙,一狠心,道:“臣不该豢养男宠,败坏朝中风气。”
黎铮依然不冷不淡:“唔……”
唔你个大头鬼啊!
“无妨。”黎铮突然冲我一笑,那笑容既温柔又养眼,迎着窗棂子透进来的日光,晃得我眼晕,“反正你也用不着了。”
啥意思?
没等我发问,黎铮又道:“朕觉得那宅子不错,琼姿也是时候出阁了,便等恩科结果出来了,在三甲里头选一个合意的做驸马,那宅子便赐给琼姿当公主府好了。”
……
敢情本王这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我哭丧着脸抗议:“皇上……不要啊……”
黎铮笑得十分险恶:“华子为国库省了这样大一笔开销,朕就赏你今日在乾安宫用晚膳,可好?”
我能说不好么?
我闭紧了嘴巴,一脸抗拒地瞪着他,他却对我的怨念视而不见,笑着拍拍我的脸颊,就差没说:“来福真乖,赏你跟骨头吃!”
“礼部原已经拟好了日子,定于十月二十八行册封典礼。因着你被掳,老祖宗没了心情,这事就搁置下来了。如今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册封典礼便加紧举行吧!”黎铮笑看着我,又道,“也不必再挑选吉日了,就明天吧。”
我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这厮是不坑死我不罢休啊!
好好的册封典礼就因为我失踪而延期,这不是明摆着给我拉仇恨么?又因为我回来了,而随随便便举行,连个好日子都不挑,这仇恨是拉大发了!
“至于你的及笄礼,就在冬月初八吧,年前就这么一个好日子了。”黎铮笑得十分温柔,但我却莫名地感觉阴风鬼气一阵一阵地直往我心口上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我呆呆地问。
小山子腆着一脸比我还狗腿子的笑意答道:“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日子都记不得了,今儿个正是冬月初三。”
我心里咯噔一下,警觉地看着黎铮。
今天已经是初三了,距离初八掐头去尾只有四天,黎铮为何这般着急行册封礼,却不愿再等上四天,赶在年前最后一个黄道吉日行礼?封妃毕竟不是小事,更何况是一封四位,况且对方又都是西梁和亲来的,身份特殊,非寻常妃嫔可比。
黎铮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暗示什么吗?
我低着头,一路走一路琢磨,琢磨来琢磨去,琢磨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黎铮那厮就是见不得我好过,变着法儿给我树敌!
走到慈安宫的时候,正赶上后妃们给老祖宗请安还没散,我走进去,规规矩矩地给老祖宗请了安,老祖宗见到我,神情猛的一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怜爱地问了好多事情,我就捡能说的说了些。
因着是午后请安,老祖宗身子乏,很快便打发大家一同退了。出来的时候,正与众妃嫔一道。
数日不见,丽贵嫔的肚子明显又大了一圈,她脸上溢满母性的光辉,又隐隐透着愁容,冲我笑笑,道:“王爷可算是回来了,皇上与老祖宗都担心得寝食难安呢!”
我回以一笑:“皇上与老祖宗的垂爱,本王铭记在心,感恩戴德,不敢或忘。”
我瞥一眼丽贵嫔的肚子,想了想,淡声道:“丽主子临盆在即,还是不要轻易离开芳林苑为好,是时候吩咐底下人预备着,随时等候接生了。”
丽贵嫔殷切地看着我,打眼一扫,边上是一众后妃,于是敛了容色,道:“谢王爷关心,本宫记下了。”
皇后执了我手,笑得温婉动人:“王爷这三灾八难的,可真没个消停的时候,莫不是上次中邪之事,邪秽没祛除干净?要不再招国寺主持来做一场法事?”
我笑笑,道:“劳皇后娘娘挂心,华子无甚大碍。有皇上、老祖宗与皇后娘娘福泽庇佑,想来那些邪秽之物也不敢再来招惹了。”
皇后脸色一顿,一眨眼功夫又恢复如常:“外头这样冷,瞧着不日便有一场大雪,王爷身子虚弱,可要紧着点儿,莫染了风寒。”
我垂头拱手,弯腰施礼:“谢皇后娘娘关怀,华子感激不尽。”
皇后握着我的手微微一颤,眼里有些急切:“左右今日无事,王爷可肯陪本宫走走么?”
我退后一步,施了一礼,道:“护国公府搭救之恩,华子不敢或忘,只是这几日受了些折腾,身子撑不住,不能陪伴娘娘,扰了娘娘兴致,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一怔,眼珠子一转,维持着温婉动人的笑意:“那王爷好生养着吧,等王爷玉体康健了,咱们有的是说话的时候。”
我回以一笑,告退离去。
杜纶的那封亲笔信我虽没带到,但我那番深意皇后是必然收到了,否则今日她不会这般委曲求全,一连受我这样多冷淡。
左右闲着无事,我就绕了一趟瑶台,去琼姿那儿转悠转悠。
琼姿那厮正在秋千架上坐着,百无聊赖地一会儿伸腿,一会儿蜷腿,一见我过去,立时跟抽了风似的跳起来,鬼吼鬼叫着朝我扑了过来。
“勺子!你终于舍得回来啦!你知不知道,姐姐我都快闷死啦!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琼姿抓着我的肩膀就是一通猛摇,我一个久病无力的人,她却壮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我哪儿经得起她那番摇晃。她一松手,我就头晕眼花险些栽倒。
跟琼姿交流了一番感情,差不多就该到晚膳时分了,黎铮说了赏我晚膳,为防他再对我使什么损招儿,我得带一个人跟我一道,有第三个人在,我想黎铮那厮多少会收敛着点儿,至少,我不会再被他给睡了不是?
狗蛋来传我去乾安宫的时候,离晚膳时分还早着,我冲琼姿眨眨眼睛,抛出一个大大的诱饵:“琼姿啊,你不是老是嚷嚷着想出宫么,走,咱们一道去皇上那儿用晚膳。用罢晚膳,我带你去我家,今晚在我家住一夜,明儿个我陪你出去玩一天。”
琼姿那货二话不说就上了,拉着我蹭蹭蹭蹭一阵跑,脚下生风地来到乾安宫。
黎铮正在御书房处理堆了老高的折子,听见我进去的声音,头也不抬,温声道:“去给太后请过安了?”
“不但给太后请了安,还给公主请了安呢!”我行了个常礼,笑呵呵地走过去,往我专属的椅子上一歪,抱着一碟点心开始往嘴里塞。
黎铮霍然抬头,目光接触到琼姿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时,他温和的脸庞突然僵住了,眼里迸射出一种奇异的锐利:“韶华,你这胆子是越发大了啊!”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腆出一脸天真烂漫的笑意:“啊?皇上何出此言?华子遵照您的吩咐去给老祖宗请安,并没有做什么违背皇上圣意的事情呀!”
黎铮狠狠地瞪我一眼,随手丢过来一叠折子:“你既然没事情做,那便帮着朕看折子吧!”
我刚想表示抗议,琼姿已经翻着白眼开始嘲笑了:“切!勺子那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家伙,她会看什么折子?哥,你也太抬举她了吧!”
我一阵气结,琼姿这厮,不损我能死吗?
我顺着琼姿的话接下去,低眉顺眼地说道:“公主说得对,华子无德无能,实在做不来批阅奏折这等治理天下的大事,皇上您还是饶了我吧!”
“不想批折子?那也行,你就抄经书。,年关将近,太后需要许多佛经来敬献菩萨,你便将《心经》抄上一百遍,以表孝心吧。”
黎铮头也不抬,语声十分平淡自然,仿佛在说“今儿这天真冷”似的,完全没想过一百遍《心经》对于只拿筷子不拿笔杆子的本王来说,是多么令人脑袋疼的事情。
我愕然望着他,一百遍啊一百遍!会死人的啊!
我认命地捡起折子,唉声叹气:“皇上,你说我这么一个琴棋书画不会,刀枪剑戟嫌累的废物,你干嘛要让我做这种龙图阁大学士都干不来的事儿呢?这不是诚心难为人么?再者说,我受些难为没什么,可若是误了国家大事,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黎铮依然声调平稳:“不必万死。”
唔……还算黎铮那厮有良心,看在本王给他当了那么多年狗腿子的份儿上,留本王一条小命。
谁料,他下一句话就让我想不顾一切掐死他。他淡淡地一抬头,一瞥眼,小眼神往我脸上一扫,半冷不热地说道:“死一次就够了。”
我那个气啊!狠狠地瞪他一眼,正要说些什么来让他闹闹心,却见琼姿的脑袋凑了过来,一脸鄙视地往奏折上瞄,嘴里还在不断地打击我:“啧啧,这字儿写得这么小这么多,勺子,你认得全么?” 皇上,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