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慢悠悠地走着,有说有笑的好不乐呵,走了约莫半条街,前头突然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群人,各种嬉笑声口哨声不绝于耳,非常热闹。
这种场合,我怎么可能不去凑热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去一瞧,我顿时傻眼了。
只见韶芳惊惧无措地站在人群中央,小脸煞白,梨花带雨,哭哭啼啼,尖叫着“我是敬安王府的人”“滚开”“你敢乱来,我叫我爹抓你去坐牢”。
一个穿着富贵、大腹便便、斜乜着醉眼的年轻人挂着满脸流里流气的笑容,脚步虚浮地绕着韶芳团团转,不时往她脸上摸一把,身上捏一下的。
我顿时火了,可我面前还围着一圈人,一个二个壮得跟头牛似的,明显是那富家恶少的狗腿子。
“哟!敬安王府!好大的威风呀!哈哈!整个东黎国谁不知道敬安王只是个空壳子?韶家大小姐是么?没出阁的姑娘家就跟男人勾勾搭搭,私相授受,啧啧,敬安王府仅剩的那点儿脸面,都叫你扔进茅坑啦!”
那恶少流氓兮兮地摸了一把韶芳的脸,淫笑着凑上去,撅着嘴说道:“韶大小姐,给西梁人玩,还不如给咱们东黎人玩,你说是不是?反正你也嫁不出去了,大爷我第九房姨太太还没着落,不如……你就跟了大爷我吧?”
那厮话没说完,嘴就凑了上去。韶芳拼命挣扎尖叫,却抵不过男人的力气,双手被他一只手死死地握住,头发也被那厮扯在手里,逃都没地儿逃。
我顿时就像被雷劈了似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狗腿子,顺手抽了一把刀,鬼吼鬼叫着就冲了上去,狠狠一刀砍在那厮的肩膀上。
这刀大约也不是什么好刀,我那一刀砍下去,居然没将那混账玩意儿的胳膊卸下来,反倒是刀刃卡在那厮肩膀的骨头缝里,拔不出来了。
那厮挨了一刀,手臂不由自主地垂落,半死不活地倒在离他最近的下人身上,哀哀地痛叫着,惶恐愤怒之极,厉声呵斥着要让手下人宰了我。他手下的那群饭桶被我那一刀吓愣了,听他呼喝,这才醒过神来,嚷嚷着冲上来了。
韶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那大刀映着星月烛光,明晃晃的,别说她了,我自己都有些肝颤。
韶芳愣愣地忘了哭,我连忙冲上去扶住她,身后那群鬼吼鬼叫的狗腿子有夜雪收拾,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很快,残局就收拾好了,狗腿子们纷纷倒地不起,那个恶少四仰八叉地倒着,夜雪一脚踩在他胸口上,也没见他如何用力,只是脚尖轻轻一捻,那厮就哇哇叫着吐了好几口血。
我走上前去,夜雪见我过去,身子一撤,让开了。我伸右脚踩着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的胸口,双手握住刀柄,用力将刀拔出来。刀一拔出来,血就跟喷泉似的往外涌。
我冲他嘿嘿一笑,道:“买一送一,韶家大小姐给你做第九房姨太太,二小姐给你做第十房姨太太,可好?”
那人满头冷汗,酒意醒得差不多了,扭曲着脸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大惊失色地尖声叫道:“襄襄襄襄王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自然是要饶你一命的,本王还等着你来迎我们姐妹做姨太太呢!”我冷笑一声,双手握着刀柄,对准了那厮肩膀上的刀口,狠狠地砍了下去。
这一下,总得卸掉一条胳膊了吧?
一刀砍下去,我随手松了刀柄,冷声道:“所有人等,丢进护城河喂王八!另外,查查是哪家不开眼的畜生,敢动敬安王府的人!”
大街上发生当街砍人的事情,京兆尹府是肯定要惊动的,没多大会儿官差就来了,刚好赶上处置这些人。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事虽然起因在对方身上,若是报官,他们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可归根结底,总归是我先动的手,我既然没经过官府,就属于滥用私行,那也是触犯律条的。我将这件事丢给京兆尹处置,就是想看看,新上任的父母官究竟称不称职。
这种大事官差做不了主,立时有人回衙门禀报京兆尹,余下的官差就在案发现场守着,我大摇大摆地带着夜雪与韶芳就走,也没人敢上前拦我。
发生了这种事,谁都没了看灯的心情,一路闷闷地往回走,拐过主街,转入小巷的时候,黎铮终于开口了。
“华子,你太冲动了。”黎铮拧着眉头,明显很不悦。
我看看韶芳,心里有些拧巴。她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得魂不附体,我扶着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的颤抖。
到底是我同父所出的亲姐姐,俩人关起门来怎么闹腾都不要紧,出了敬安王府,谁敢欺负她,我头一个不愿意!
“我没想那么多。”我别过头,不肯在黎铮面前低头。敬安王府的人当着他的面被人欺负,他什么都没说,那也就罢了,我出头,他居然还指责我!
黎铮微微拧眉,沉声道:“不论是为了什么,你当街砍人,总是不好的。明日朕的案头怕是又要多好几本参奏你的折子了。”
我冷声回道:“那好办,我将那些参奏我的折子拦截下来也就是了。”
黎铮闻言,顿时气笑了:“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意思呢?有朕在,会由得你让人欺负了去么?查清楚是谁,还怕出不了气?”
黎铮总是有他的道理的,他是一国之君,就算是袒护我,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今日之事,的确是我太冲动。
可我忍不住。
“皇上说的是,是我太冲动了,可是我姐姐被人当街侮辱,你叫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我委屈地看着黎铮,“这件事我会好生处理的,不会叫皇上为难。”
“得了吧!你所谓的好生处理,朕不必想都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好生法儿!”黎铮一个白眼丢过来,淡声道,“行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朕如今再说你什么也晚了,还是先将你姐姐送回府中,好生照看吧。”
韶芳这一路都闷不吭声,只默默地掉眼泪,哭都没哭出声来。我叹口气,点点头,打算先回王府,再差人将黎铮送回宫。
刚进王府大门,还没走几步,便见韦氏抹着眼泪,火烧眉毛地冲出来,一见到我,放声哭喊“芳儿不见了……”,一声刚喊完,看到我身边的韶芳,她就愣住了,随即死死地将韶芳搂住,一叠声地问“你去哪儿了”。
老实说,我也很想知道韶芳她们娘儿俩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分明是嘱咐韦氏带着韶芳上街看灯散心,怎么好端端的,韶芳不但落了单,还被人调、戏了呢?
送走黎铮,我才有心思处理这件事。找来韦氏问了话,才知道一出门,韶芳就假装着兴致盎然的样子,专往人堆里挤,觑了个空子,偷偷溜走了。等到韦氏发现人不见了的时候,已经走了半条街,回过头来找,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韦氏回来搬救兵,可老爹陪娘赏灯去了,她调动不了府兵,只能召集几个小厮,正愁着,刚好我回来了。
敢情韶芳这是有目的的私逃啊!这个死丫头,明摆着是想逃到西梁找梁景辰啊!
这一次,不等我下令,韦氏自觉地将韶芳关了回去。没过多大会儿,底下传来消息,说是那人的身份查清了。
那恶少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因为先前的恩科舞弊案,礼部的官员遭了处置,后来调了一个外放多年的文官来出任新的礼部侍郎。巧的是,赶着扩充后宫,又逢老祖宗抱恙,征选了几名官家女子入宫,这家伙的亲妹妹便入了宫,就是那个何嫔。
刚来了点困意,就有人乖觉地给你送了张大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其实我并不想那么早就对那三位嫔位主子下手,一则是因为她们的母家并不如何显赫,妨碍不到黎铮的集权大计。二来,也是因为黎铮对她们完全不上心,入宫半年,一次都没有传召过,就连打幌子都派不上用场。
可既然撞到刀口上了,那也是天意,怪不得我了。
京兆尹连夜入王府回话,请示该如何处置这件事。他一来,我就知道这货的父母官算是当到头了。我连面都没露,只差了元宝去传了一句话,让京兆尹公事公办就好。元宝来回话时,说起京兆尹一脸为难的窘态,笑得直打跌。
我却笑不出来。
黎铮的江山,就是这样一群人在帮他治理啊!看来微服私访还是很有必要的啊!
因着砍断了别人的手臂,我这一夜没少做噩梦,浑浑噩噩地起身时,已经卯时初了,简单收拾一番,赶到太极殿上朝,正赶上礼部侍郎何静忠跪地哀哭,请求黎铮给他做主。 皇上,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