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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有伤就别做激烈运动

皇上,求放过 琴瑟琵琶 14202 2021-04-06 21:09

  我斜着眼睛瞪了黎铮一眼,他是皇帝,是天底下女人最多的男人,他怎么理解得了女人那种想要独得夫君宠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纯挚爱情呢?

  像他这样的人,能给的至多不过一份另眼相待,哪里有什么一心一意,身心俱忠?

  我从没奢望过他能只爱我一人,只要我一人,我知道他给不了,而我也要不起。

  所以我宁可不要。

  我侧身坐在床沿上,抱着脑袋生闷气,咬着牙暗暗琢磨,该怎么跟老爹算这笔账。

  “怎么了?华子?”黎铮戳戳我的胳膊肘,一脸关切地问。

  我头也不抬,言简意赅地回道:“我烦。”

  “你烦什么?”黎铮继续关切。

  明知故问!

  我憋着一口气,冷声道:“华子瞧着,皇上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不必伺候了,那臣就先告退了,皇上您继续批折子吧!”

  “华子别闹。”黎铮微微蹙眉,轻柔地将我拉过去,半边身子往下一压,让我伏在他胸前。

  他胸前的外伤已经结痂了,隔着薄薄的寝衣,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脸颊下压着一块硬硬的凸起,心知是那块巨大的痂,怕弄痛他,想要直起身子。黎铮却不让,将我的脑袋重重地往下一摁,沉着脸瞪了我一眼。

  我只得乖乖地伏在他胸前,却又不敢压着他,脖子里僵着,尽量不碰到他的伤疤。

  “华子,你该想开点,就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大多三妻四妾,你爹是王爷之尊,怎么可能只有一妻一妾呢?”黎铮拈起我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把玩,语气带着满满的开导,还有些微责怪我不懂事的意味。

  我心里一凉,知道他是无法专情之人是一回事,亲耳听他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我不奢望他的一心一意,但至少,不要一边口口声声真的爱我,一边向我灌输男子就该三妻四妾的思想好吗?

  黎铮见我不说话,又道:“你爹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百年之后,连个扶灵送终的人都没有。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华子,若是你爹连个儿子都没有,那么韶家的香火就要在你爹那儿断了,他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我心里越发凉了。

  老爹只不过是一个王爷,还是个没什么实权的被闲置了的王爷,就该三妻四妾,就该为了生儿子而一个接一个地往家里弄女人,就该一月之间令自己的三房妾室都怀孕,让一心一意爱慕自己的女人伤心!

  黎铮对我说的这番话,又岂止是劝我接受老爹让妾室怀孕的事?怕是为了让我接受他那满后宫的女人吧!

  我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决然道:“皇上的话是金科玉律,韶华不敢反驳。然而人各有志,不论世道如何,韶华惟愿得一人心,守一世情,风雨同舟,死生不弃。”

  黎铮把玩我发丝的手一僵,容色微沉,似要开口,我连忙截住他的话,接着说道:“旁人如何,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将来要嫁的男人,只能娶我一个,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不准纳妾,他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立刻立马上马三条腿都给他打断!”

  黎铮的手猛地一抖,扯得我头皮一痛,情不自禁地“嗷”了一声:“干嘛!”

  我怒视着黎铮,却见他的脸色十分古怪,三分惊二分惧,三分怒二分寒,注视我良久,才沉声道:“华子这话是说给朕听的么?”

  “说给天下人听的。”我淡淡一笑,“襄王韶华可不是人人都娶得起的,谁想娶我,就得依我。韶华此生,绝不与任何人共侍一夫!”

  黎铮的手猛地一紧,凝声道:“即便是朕,你也不肯么?”

  我回视着黎铮,郑重道:“皇上强要了韶华的身子,韶华无力抗拒,但我绝不入宫为妾!”

  “若是……朕许你后位,又当如何?”黎铮放开我的头发,一手抚上我的脸颊,轻柔地摩挲,但眼里的流光却是很阴沉的。

  我淡淡一笑,傲然道:“若不能成为心爱之人的唯一,要这后位,又有何用?”

  黎铮很显然没有抓到我话里的重点,他的眼睛瞬间亮了,欣然道:“心爱之人?华子,你说朕是你的心爱之人?”

  “额……我是说,誓不为妾,誓不容妾。”

  虽然我很不想打击黎铮,但是很抱歉,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心意,容不得与人共侍一夫,即便那人是当今皇上。

  黎铮沉默了,眼光略向下移,不再看着我的眼睛。

  我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所以说,皇上,你不应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的,因为我要的你给不了,你要的,我同样也给不了。论容貌,后宫里的那些妃啊嫔的,哪一个都不比我差。论性情,她们个个温婉动人,千依百顺,皇上又何必非要纳我这个刺儿头?”

  黎铮仍旧沉默。

  我心里一喜,又一凉。他终于想明白了,不再纠缠我了。可……

  可我心里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原来帝王真的凉薄至此!原来他那句真的爱我,真的只是爱上我啊!

  “若朕执意要你入宫,你又当如何?”黎铮蓦地抬眼看我,眼里写满了坚决。

  我气息一滞,心里突然涌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不是坚定地认为男子该三妻四妾的吗?我已经如此坚决地表明了态度,他为何还要这样问?

  是了,他是皇帝,他可以下旨,圣旨是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的。

  所以,结论是,他想凭借皇帝的权势来压迫我,使我不得不妥协。

  我心里极快地转过这个弯,越发烦躁了,冷冷地瞪着他,寒声道:“皇上若是执意要我入宫,怕是最后会忍不住杀了我。”

  “哦?”黎铮一挑眉,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我直直地与他对视,决然道:“皇上碰了我,就不许去碰别人,若有人敢动什么歪心思,我保证要她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缓一口气,淡然一笑:“拜皇上所赐,五年历练,韶华自信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还没有哪一个是我的对手,弄死她们不是什么难事。”

  “好大的胆子!居然当着皇帝的面,直言要杀尽后妃嫔御。华子,看来朕真的是将你宠坏了。”黎铮突然笑了,掐着我的脸蛋重重一扭。

  我无心与他嬉闹,冷声道:“华子的性情,皇上是了解的,后宫这种地方不适合我。斗了这些年,我累了,余生只想平平淡淡地活下去。进宫为后为妃,实在非我所愿,皇上若是还念着往日情分,就请在肃清朝堂之后,许我还乡归田吧!”

  黎铮龙眉一蹙,寒声道:“许你还乡归田,拿着从朕这儿搜刮来的银子去养一大堆小白脸么?还是许你与旁人风雨同舟,死生不弃?”

  我冷眼看着,他这是……吃醋?

  是了,男人的嫉妒心不容许自己的女人琵琶别抱,尤其他是皇帝。尽管他没有给我任何名分,但既然有了肌肤之亲,他便将我视作他的所属物品,容不得旁人染指。

  我垂着头,低声说道:“皇上若是介意,我可以终身不嫁,此生不让任何男子触碰我的身子,也可青灯黄卷,长伴佛前,了此一生。”

  “宁愿出家,也不愿入宫么?”黎铮掐着我的脸蛋,狠狠地问。

  我决然地点头,傲然道:“皇上后宫佳丽无数,不差华子一个。”

  黎铮咬牙切齿,冷声道:“朕只爱你一人,难道这样也不行么?”

  我艰难地摇摇头:“不够。”

  黎铮的手缓缓下移,倏地掐住我的脖子,一字一顿道:“朕是皇上!”

  “那又如何?”我冷笑道,“人各有志,即便是皇上,能强迫得了韶华的身子,还能改变得了韶华的心志么?”

  “你!”黎铮暴怒地瞪着我,缓缓收拢了手。

  我无畏地看着他,平静道:“皇上,为臣五年,韶华从未违抗过圣命,但这一次,韶华不得不抗旨了!韶华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请求皇上饶恕,但求皇上念在韶华五年来忠心耿耿,为皇上舍生忘死,肝脑涂地的份儿上,请皇上赦了敬安王府上下,许韶家其余人等还乡归田,再不入京。”

  黎铮定定地瞪着我,眼神越来越阴狠,我猜若是他手头有刀,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把我剐了。

  黎铮默默地放了手,将我摁进他怀里,无奈地低叹一声:“所以,其实你是不情愿的,是么?”

  “皇上真的以为,进入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就等同于进入了她心里么?”我柔顺乖巧地依在黎铮怀里,嘴里说出的却是最凉薄的话。

  黎铮环着我的手臂一僵,紧紧地勒了勒,才无奈地问道:“那朕要如何才能走进你心里?”

  我淡淡一笑,道:“皇上以为,华子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就去付出的人么?连银子我都不舍得拿去送人,又怎么肯轻易把心交出去?万一赔了,血本无归,我找谁哭去?”

  黎铮横我一眼,怒道:“所以,你从来没有试着接受朕,是么?”

  我突然就不敢看黎铮的眼睛了,若是我直言是的,他会不会直接掐死我完事儿?

  可是对着一个妻妻妾妾一大把的男人,我要怎么样才能放心将真心交给他?

  黎铮见我不吭声,也就知道了答案,无力道:“华子,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朕?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朕?安若素已经死了,你再如何坚持,他都已经活不过来了!你到底要将自己困到什么时候?”

  我恍然有些出神,我不是在为素素守身守心,局势在那儿摆着,我也守不住。我只是不想随随便便轻付错付。

  容我说一句自私的话,生生相负,比阴阳两隔更伤人。如果给我一个选择,可以让素素活过来,但是活过来之后的素素会变心爱上别人,那么我宁愿让他在最爱我的时候死去,也不要看他活着爱别人。

  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是自私的,而我,天生就不是愿意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的活菩萨。

  “说啊!韶华,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黎铮怒冲冲地抓着我的肩膀,低低地吼。

  我抬眼冲他一笑,温声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平平淡淡地活下去,如果有一个人愿意陪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最好,如果没有,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黎铮的手蓦地收紧,抓地我肩膀闷疼闷疼的,我努力忽视他带给我的痛意,笑如春花:“韶华所求,皇上给不了,皇上要的,韶华同样给不起,皇上又何必强人所难,徒增怨气?”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分明已经是朕的女人了!”黎铮狠狠地说,咬牙切齿,极力隐忍着狂怒。

  “那又如何?皇上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屁话,韶华会拿它当回事儿么?”我努力维持淡然的笑意,装作一点儿也不在乎黎铮曾经对我做过的事。

  黎铮冷笑道:“呵呵,所以,如果朕现在要了你,你也不会当回事了?”

  我一怔,下意识答道:“皇上难道还会在乎么?”

  话音未落,黎铮突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随着他猛力翻身的动作,我很明显地听见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想来是扯到伤口了。

  “皇上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做这种激烈的运动为好。”我面不改色地陈述,丝毫没有反抗。

  黎铮见我不反抗,越发恼了,冷声责问:“怎么不反抗了?你不是不愿么?”

  呵呵,我再怎么不愿,反抗了就能躲过去么?黎铮又何时在意过我的反抗与不愿了?

  我别开头,平静地说:“皇上如果要做,那就快点,早点做完,我可以早点回家。”

  黎铮身子一僵,愤愤地一拳捶在我耳边,怒道:“韶华,你别逼朕!”

  一直都是他在逼我,我什么时候逼过他?

  我冷笑道:“不做么?那请恕臣告退了。”

  我推开他,双手撑着床坐起来,身子刚起到一半,突然被他再次压下,他紧紧地抱着我,脸埋在我颈间,闷声道:“华子,别这样好不好?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朕,才肯接受朕?”

  我漠然道:“皇上,如果我说,我曾经喜欢过你,你信么?”

  黎铮闻言,霍的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欣喜道:“当真?”

  我点点头:“当真。”

  黎铮眼里瞬间百花盛开,但是只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喜悦顿时变成了怀疑:“可是如今……”

  “可是如今,我不再喜欢你了。”我淡淡地看着他,缓声道,“皇上可记得,我曾经问过皇上,你我青梅竹马,按着话本子里的故事,貌似应该发生点什么,可你却为什么对我没用非分之想。”

  黎铮微微眯了双眸,似在回想,良久,才茫然地摇头,回道:“朕不记得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幽然道:“皇上自然是不记得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又怎么会记得韶华那时的小女儿心思?”

  “皇上当时的回答是——毛都没长全,哪个男人会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呵呵地笑,回视黎铮一眼,又道,“皇上还说,正反面都分不清,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啧啧,华子,你这辈子怕是没有哪个男人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了!”

  黎铮愕然张了张嘴,嗫嚅道:“时日太久,朕不记得了,大约那时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我冲他笑笑,道:“自然是随口一说的,可也就是这一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男儿本色,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总是将姿色摆在第一位的。”

  黎铮闻言,蹙着眉急忙分辩:“不是的!华子,你误会了!朕断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不论有还是没有,因着皇上那句话,我拼命吃了两个月红糖酒酿煮鸡蛋。”说着,我突然就笑了,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傻得可爱。

  黎铮顿时不吭声了,容色有些僵,许久,才道:“所以,自那之后,华子就不再喜欢朕了么?”

  我恍惚有些出神,静静地回忆许久,才道:“也许吧,自那之后,我就明确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臣子,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渐渐的,也就走出了对皇上的迷恋,直到后来……”

  “后来有了安若素,朕在你心中就越发没有地位了,是么?”黎铮悲哀地看着我,脸上的怒色已经消退了,却有遗憾升起。

  我点点头,叹道:“是啊,有了素素,我就再也不想要其他任何人了。皇上,你大约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感情吧,只想跟那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一个人。旁人再好,都与我无关,我只要他。”

  “可是他死了!”黎铮冷冷地打断我,一字一顿道,“韶华,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安若素死了!”

  我平静地看着黎铮,淡淡道:“我知道素素死了,可是那又如何呢?到死,他都是爱我的,他死,更是为了替我挡刀。皇上,你认为我真的有忘记他的一天么?”

  黎铮冷声道:“你难道要守着一个死人过一辈子么?”

  “至少,比守着一个妻妾成群的男人,白天提防后妃们的暗算,晚上守着孤灯盼着夫君的宠幸好吧?”我笑看着他,依然是十分平静,“皇上如今大约对我还有那么几分情意,可那又能如何?我爹对我娘十余年如一日,不照样敌不过新欢年轻貌美么?”

  我话未说完,黎铮又怒了,梗着脖子道:“朕是朕,你爹是你爹,岂能混为一谈?”

  我就呵呵了,黎铮这话说得!啧啧,真是绝了!

  “是啊,皇上与我爹自然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我爹成亲将近二十年,不过一妻一妾而已,况且那一妾,还是为了娶我娘过门而不得不先娶的。如今那三名妾室,是皇上硬塞的。我爹固然负了我娘,但至少还给了我娘十六七年的真心与唯一。自我娘过门后,我爹可是一次都没留宿在韦氏房中!”

  这样一想,老爹还真是挺好的,可惜猪油蒙心,没顶住那三个年轻貌美的狐狸精的诱惑,晚节不保。

  “你!”黎铮被我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眼睛睁到了极致,额头青筋直跳。

  我半含不屑半含挑衅地看着他,道:“皇上能给我几年真心?能为我守几日身?若是不能做到身心都是我的,那就不要再招惹我了。”

  黎铮冷冷地看着我,蓦地,讥嘲地笑笑,道:“朕后宫中有无数女子,你不是照样得在朕身下婉转承欢么?朕想要你,你拒绝得了么?”

  我心里瞬间凉到了极致,虽知他不在乎我的愿意与否,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却将我与他过往所有的情分都抹杀了。

  “我拒绝不了,皇上若是想要,即刻就能强了我。甚至如果皇上拿敬安王府来要挟我,我会乖乖地自己宽衣解带,可是皇上,你真的要这样么?”我毫不畏惧地仰望着他,毅然道,“皇上是天子,韶华一介小女子,反抗不得。可是皇上,若是要我进宫为后为妃,天下是否大乱我不敢说,后宫必然是没有一日能得平静的。皇上又何必要将你我都逼进死胡同?”

  黎铮冷冷地看着我,薄唇紧抿,满面阴沉。

  “更何况,皇上又不是非我不可,何必非要做得这么绝?强行将我纳入宫中,然后任由我将后宫搅得一团糟,这样皇上就满意了吗?”

  我很淡定,因为我笃定了黎铮会妥协。

  后宫虽只是一众女子,却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女子大多是高门大户出身,家族势力强大,亦或是西梁贵女,等闲动不得。

  我若是真被迫进宫,怀着满腹怨气,在那群女人之间耍弄手段,打破后宫的平静与平衡,搅起腥风血雨,那黎铮的头绝对比水缸还要大。

  最后的结果,如果黎铮包庇我,那么朝堂大乱,如果他不包庇我,那么,我就悲催了。我相信,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黎铮果然沉默了,良久,才凝重地问道:“朕再问你最后一遍,韶华,你真的不愿么?”

  我坚定地点点头,铿锵有力地回道:“不愿!”

  黎铮的眸光瞬间冰冷,直直地看着我,寒意倏起,我心里一颤,就听黎铮低低地自牙缝间挤出一个字:“滚!”

  我顿时如蒙大赦,手脚麻利地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一口气冲出乾安宫,我累得跟狗似的,坐在道旁的花坛边沿上撑着脑袋喘粗气。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梅红色的绣花鞋,我缓缓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绣着彩蝶穿花图样的金红夹袄,外罩一领绛红斗篷,边上滚了一圈兔毛,红白相映,越发衬得那张圆润的脸白里透红,无比秀致。

  良妃见我抬头,笑吟吟地屈了屈身,道:“王爷万安。”

  我淡淡地一点头,道:“良妃好兴致,这样冷的天气居然还出来了,小皇子可好?”

  良妃笑得越发甜了:“谢王爷关心,小皇子很好。”

  我怏怏地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正想说些什么打发了她,她却叹了口气,眨眼间变换了一副忧郁之色:“本宫有一事想求王爷,小皇子已经满月了,可至今连个名儿都没有。王爷日日在榻前服侍皇上,可否请王爷得空时请皇上为小皇子赐名?”

  我这会儿哪里还敢在黎铮面前晃悠啊!我今天彻底惹恼了他,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菩萨保佑了,我哪还敢自个儿伸长了脖子往刀口上撞?

  “皇上的身子已经好多了,眼下已经可以看折子了,只是病了月余,伤了元气,如今还虚着,不能太过操劳。要不这样吧,良妃抱着小皇子去乾安宫向皇上请安吧,皇上一直都惦念着你们母子呢!”我撒谎撒得无比顺溜,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娇妻美妾加稚子,大约能消了黎铮的怒火吧?

  良妃激动得两颊通红,对着我千恩万谢,这才兴高采烈地去了。

  看着良妃的背影,我突然有些疑惑,良妃到底算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

  她大约是爱着黎铮的吧!只是去见黎铮一面,她就这般高兴,这般容易满足。只可惜,她想见的人却不想见她。

  我默默地坐了许久,缓过来劲之后,身上的汗也落了,便觉得身子冷得紧,于是缩着脖子,快步出宫。

  一路走去,十分疲累。触怒了黎铮,这座靠山随时有可能倒塌,将我埋了,我也就有了自知之明,不敢再如往日那般招摇。

  回到王府,先睡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半晌午了,元宝在我床前趴着打盹,见我醒来,连忙服侍我起身。

  像我这样的人,清闲对我来说那就是无上的奢侈。这不,我刚一睁开眼睛,元宝就告诉我韦氏与韶芳正在花厅等着我呢。

  啧啧,在娘那边碰了钉子,就来我这儿扇阴风点鬼火了!

  我索性不起身了,往床上一瘫,问道:“元宝,这些日子可有小荷姑娘的消息?”

  元宝摇摇头,道:“奴婢昨日还去安国侯府了,小荷姑娘一直没回来过,安国侯让奴婢传话给小姐,若是小荷姑娘再不回来,他可就要上咱们王府要人来了!”

  一个多月了,小荷还没有消息,到底出了什么事?轻寒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论死活,他都走不远,小荷不可能找不到他。可小荷若是找到了人,必定会传消息回来。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烦躁,我心里乱糟糟的,拧巴成一团麻花了。猛然又想到了黎铮,他醒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捉拿刺客的事情,这又是为什么?

  我很确定黎铮没有下达过捉拿刺客的命令,可他也没有问我,难道他这是不想过问关于刺客的事情了么?

  为什么?别说是皇帝,就算是平民百姓,被人一刀捅了个半死,那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就这么算了。

  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混乱了,似乎有什么事情又大条了,最坑爹的是,我他娘的还不知道到底什么事情大条了!

  挡住了韶芳与韦氏,却没挡住另一个人——梁景辰。

  这货也不知跟谁学的臭毛病,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要爬窗子,我刚听见窗棂子响了一声,人就已经冲到了我床前。

  我顺手抄起一个枕头丢过去,斥道:“该死的!你们西梁的规矩就是青天白日的,往姑娘家房里闯?”

  梁景辰朝外张望了望,耸耸肩,一脸很听话的表情:“好吧,我错了。”

  我刚想再骂他几句出出气,那货突然就嬉皮笑脸起来:“那我下次等到月黑风高的时候来。”

  ……

  西梁人脑子都有病,本王不跟他计较。

  可我万万没想到,脑子有病的人居然会那样多。

  韶芳再一次闯了进来,并且是踹开门,掐着腰,扭着臀,跺着脚闯进来的。

  她一看见我房里有个男人,立时炸毛了,遥遥地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好哇!韶华!原来你不肯见我们母女,是因为你正忙着躲在房里私会男人啊!”

  没等我和梁景辰反应过来,韶芳又指着梁景辰的鼻子开始唾沫横飞地斥骂:“你是哪里来的登徒浪子?采花居然采到我敬安王府里来了?来人,给本小姐将这个狂徒抓起来,就地杖杀!”

  哎哟我的娘哎!真看不出来,韶芳这货居然还这么有魄力!啧啧,真是小看她了!

  梁景辰双臂环胸,一手摸着下巴,将韶芳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啧啧连声:“你就是韶家的大丫头么,嗯,长得倒是俊俏,就是脾气不大好。”

  啧啧,梁景辰这狗眼是瞎了吧?韶芳顶多也就是不丑,清秀,与俊俏是万万挂不上钩的。

  “咳咳,那个……这位是咱舅舅,梁景辰,咱们三娘的亲弟弟。”我指着梁景辰,硬着头皮打圆场。

  韶芳的脸色顿时不好了,阵青阵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狐狸精的弟弟?”

  梁景辰的脸色也不好了,半张脸都抽了,拧着浓黑的剑眉道:“怎么说话呢你?有小辈这样跟长辈说话的么?”

  不得不说,梁景辰以比我还小的年纪,板着一张娃娃脸,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实在是太过不伦不类,韶芳很不给面子地嗤笑道:“就你?还长辈?拉倒吧!断奶了没?”

  梁景辰顿时怒了,涨红了脸,捋着袖子一个箭步冲过了过去,冲着韶芳高高地举起了手。

  我的娘哎!梁景辰的身手怕是不在轻寒之下,这一巴掌扇下去,韶芳还不得去了半条命?

  我连忙再丢一个枕头过去,叫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梁景辰回头看我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愤愤地收回手,一甩袖子,怒道:“韶华,你是怎么教你姐姐的?”

  我无奈地耸耸肩,撇开梁景辰不理,冲着韶芳问道:“你来做什么?”

  姐妹之情这玩意儿,在我和韶芳之间可以忽略不计,她向来叫我韶华,我一般不称呼她什么,大多时候都是直接说“你”,偶尔也会直呼其名。

  韶芳狠狠地瞪着梁景辰,那小眼神,简直可以化成两把刀子,将梁景辰捅上一百零八个透明窟窿。

  韶芳咬牙切齿地说:“我是来告诉你,恭喜你,很快就要当姐姐了!”

  我就知道她要说这件事,本不想见她,没想到她自己闯进来了,于是只能敷衍几句:“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韶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尖声叫道,“你知道了还这么平静?韶华,你当真一点儿也不着急么?”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除却娘心里不好受,老爹就是讨一百八十个小妾,生三百六十个娃,对我又有什么影响?

  可韶芳不然,她本就已经是庶女了,在王府只有我和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地位,一旦那三房小妾生出儿子,她的地位就越发低了。

  所以,她急,我不急。

  可智商感人的韶芳,又怎么想得到这么多?她大约以为到我这儿来,三言两语就能挑起我的怒火,让我拿出敬安王府老大的威风来镇压那三个狐狸精,好保住她们母女的地位。

  我无奈地看着她,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论是谁生的,总是老爹的骨肉,是韶家的根。倘若能生个男丁,韶家后继有人,那就更好了,不是么?”

  “你!韶华!算你狠!”韶芳闻言,怒不可遏,指着我的鼻子狠狠地骂,“我算是看透你了!没用的东西!”

  她骂骂咧咧地一头冲了出去,人都走出门了,骂声还不绝于耳。

  我头疼地揉了揉脑门,想我韶华一路狂妄到大,只有我骂别人的份儿,还没人敢这般指着鼻子骂我,对于韶芳,我也算是忍到极致了。

  “谁怀孕了?”梁景辰突然问我,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满满的都是期待。

  “你姐姐,你姐姐,还是你姐姐。”我面无表情地说,可不是么,三个都是他姐姐!

  梁景辰皱皱眉,道:“说一遍还不够么,干嘛一连说三遍?”

  “你三个姐姐都怀孕了。”我低叹一声,头疼!

  梁景辰的眉倏地挑起来了,讶然道:“我三个姐姐都怀孕了?”

  我点点头,道:“嗯,你们西梁的女人生孩子还真有一套!”

  梁景辰的眉眼霎时低垂了下来,缓了有一会子,才道:“所以,韶芳那丫头对我那么大的敌意,是因为我姐姐怀孕了?”

  我冲他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了。

  “我去瞧瞧去。”梁景辰说罢,没等我应声就走了。

  我讶异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来得蹊跷,走得更蹊跷,他到底是干嘛来的?

  唉!轻寒不在,感觉日子都没发过了,这不,连跳窗闯屋这种事情都发生了!

  想到轻寒,我心口突然一阵闷疼,该死的,这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倒是说一声啊!

  还有老爹,闯下这样大的祸事,往梅花谷一躲就完事儿了么?有本事他就别回来!

  我惹怒了黎铮,接下来的日子必然不好过,趁现在他还没开始追究我的时候,我必须把能办的事情抓紧时间办了。

  比如说,韶芳的婚事。

  如果能给韶芳找个靠谱的婆家,完全可以与王府互为臂助,他日说不定还能有所倚仗。

  这些日子黎铮都没有上朝,眼下年关将近,休朝在即,我有一阵子清闲了,正可趁着这段时日,将状元宴办了。

  我当即吩咐下去,给三十名恩科新贵一一递了帖子,邀请他们于三日后在王府饮宴。随即,又差人去通知韶芳,让她与韦氏早作准备,争取能在这些恩科新贵中挑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办完这些琐事,我去了一趟松风堂,谁料,不过一天工夫,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神色间还是很忧郁,但比起昨日伤心欲绝的样子已经好多了。

  最让我目瞪口呆的是,她居然开始做起了小肚兜兜!见我进来,她居然扬了扬手里的小兜兜,柔声问道:“华儿来瞧瞧,男娃娃穿的小兜兜,该绣些什么好呢?”

  ……

  怒其不争啊!

  我翻翻白眼,随意敷衍了几句,怏怏地出了松风堂。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难道男人天生就该三妻四妾,女人天生就该唯唯诺诺,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是的!

  不论天下女人如何,我韶华绝不做男人的附属品!誓不为妾,誓不容妾!

  回到天恩阁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狗蛋在院门口站着,哆哆嗦嗦地直发抖。见我走来,狗蛋连忙迎了上来,哭丧着脸,道:“王爷,不好了!”

  能让狗蛋跑到我这儿来哭诉的,除了黎铮,根本不作第二人想。

  “什么事?”不用问我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狗蛋扑通一声跪了,拉着我的衣衫下摆哀求道:“皇上大发雷霆,乾安宫里这会儿已经天翻地覆了,奴才们实在是没法子了,王爷,您快去瞧瞧吧!” 皇上,求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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