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一怔,愕然道:“谋杀御赐媵妾,你是说……”她看了看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跪着的韶芳,惶然道,“是芳儿做的?”
我冷笑一声:“倘若不是她做的,她会如此乖顺地跪着么?”
韦氏闻言,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谋杀御赐媵妾,这是……死罪啊……死罪啊……”
“不单是死罪,更是满门抄斩的滔天大罪!”我沉着声一字一顿道,“韶芳,你可真是好样儿的!”
韶芳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也不动弹,跟个死人似的任由我指责。见她这个样子,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满肚子的怒火完全没处发。
“芳儿,真的是你做的?”韦氏虽然内心已经相信了,却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不死心地抓着韶芳的肩膀颤声询问。
韶芳僵直着身子跪着,一言不发。
韦氏的手黯然垂下,哭叫道:“为什么?芳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娘虽然恨她们,也想让她们去死,可……芳儿,就算为了娘,你也不该如此莽撞啊!”
我冷笑道:“得了吧,她哪是为了你?她分明是为了帮助情郎的姐姐争宠,才下了安胎药害庶母的孩子,谁料眼睛不够亮,竟被梁景辰那厮利用了,如今东窗事发,梁景辰已经逃了,她却还在这儿死扛着!”
韶芳原本是一声不吭的,听我说到梁景辰,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我,喝道:“你说什么?辰他逃了?”
我不屑道:“不然呢?留在这里等着被砍头么?还是陪着你一起死?”
韶芳怔了怔,突然狂叫起来:“不会的!他说过会带我一起回西梁的,他说过会娶我的!他一定是躲起来了,他会回来找我的!”
“你拉倒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做梦呢?梁景辰早就跑了,你以为他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找你么?”我无情地揭穿真相,毫不客气地嘲讽。
韶芳身子一挺,气势嚣张地想与我争吵,却只是一怔,蓦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不会的,他是真心爱我的,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一定会的!”
我暗暗叹息,果然女人一陷入爱情中,智商直接降到没有,事实摆在眼前,韶芳却还是不肯相信,一径儿沉浸在梁景辰编织的谎言中不可自拔。
我原是想让她认清现实,对梁景辰死了心,趁着现在情况还不算太糟,好歹给她找个人家,否则她这样一味沉沦下去,这一辈子可就彻底完了。但是眼下看来,还是不宜操之过急,一切只有等到她自己醒悟过来才行。
出了这种事,韦氏的气焰彻底灭了,灰头土脸地向我请罪,自请跪祖宗祠堂,向列祖列宗忏悔,我实在是心烦意乱,将韶芳关了起来,让韦氏严加看管,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因着命案,整个王府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一丁点年味儿都没有。
年很快就过完了,然而,我仍旧没有收到一星半点有关小荷或是轻寒的消息。
梅花谷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势力,我手下的死士更是精锐,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可他俩就如黄鹤一去,杳无音信。
过了正月初五,就该上朝了,上朝第一日,黎铮就下了一道旨,组建了一个新的机构——侍读院,从恩科新贵中选了九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年轻人为院士,专门负责讨论时事,针砭时弊,为皇帝出谋划策。
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黎铮居然任命我为侍读院院长,这道命令一下来,范长安差点当场撂挑子不干。
让我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当什么侍读院院长,想想也是醉了。
肩上挑着这样重的担子,我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王府每日里门庭若市,收礼收到手抽筋,日子过得倒是逍遥。
只是这样逍遥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少天——正月初十,礼部上奏,请求黎铮在民间采选秀女,充实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说起来,黎铮已经二十一岁了,膝下只有一个皇子,大臣们的的确确该操心皇嗣的事情,进言选秀也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可是……
可是黎铮那厮不是说了么,只爱我一人,还要等我来着,他怎么能继续大把大把地往宫里纳美人?
我冷眼瞪着黎铮,他要是敢答应,我保证立刻立马上马辞官,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
黎铮含笑看我一眼,满眼揶揄,然后威严地扫视群臣,缓声道:“在民间选秀太过劳师动众,如今战事初停,百废待兴,应当以休养生息为主,依朕看来,大肆选秀十分不妥。”
嗯,这还勉强算是句人话。我心里好受了些,递给他一个“表现得还凑合”的眼神。
然而,礼部那个新上任的尚书是个不开眼的,居然一谏不成,又生二谏,当下就说:“皇上爱民如子,微臣敬服,然皇嗣是江山绵延的根本,臣以为,皇上既然不愿扰民,不如从官家女子之中,择品性贤淑者入宫服侍,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黎铮微敛眉目,似乎在思考这条建议的可行性。
我暗暗握紧了拳,他娘的,就那么急着给黎铮塞女人是吧?该死的!
没等黎铮琢磨明白,又有几个大臣站出来附议,我一一看过去,不出意料的,都是家里有适龄女子的。
好啊,这是一个二个的都想当皇帝的老丈人嘛!
我暗地里直咬牙,最好黎铮答应了,弄一大堆女人过来,这样本王就可以辞官归田,再也不理这一大堆破事儿了!
好半晌没动静,黎铮单手支着脑袋,要不是冕旒不时晃荡,我都以为他睡着了。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我一听,顿时怒了。
“老臣以为,礼部的谏议十分中肯,老臣附议。”
话很平常,说话的人却很不平常——护国公杜纶。
他闺女是皇后,按理说,他应该是最头疼选秀纳妃事宜的,毕竟后宫里多一个女人,皇后就有可能少一份恩宠,多一个敌人。可他却赞同纳妃,并且是纳官家小姐为妃,这可就有意思了。
官家女子与民间女子有着很大的不同,官家女子能争善斗,高门大户出来的,哪个不是心机深沉的?总体来说,在后宫争斗中,出身官家的女子比民间女子要难对付得多。况且官家女子进宫的位份比民间女子要高,这一点也不利于皇后稳固在后宫的地位。
杜纶如果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他也想要给黎铮进献女人,好帮助皇后一起争宠。
我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黎铮,传递给他一个“你敢答应试试”的眼神。
黎铮垂眸往殿下看,正与我对了眼,我瞧见他眼中促狭的光芒一闪而逝,还没来得及仔细推敲,就见他笑得跟朵开残了的喇叭花似的,满面春风地说:“既如此,那便准奏了。礼部拟个折子上来,选定了德容言功俱佳的适龄女子,将名单画像一并呈给太后,让太后与皇后商议着遴选吧!”
我顿时气结,两眼喷火地瞪着黎铮,要是我现在冲上去狠狠一拳揍在黎铮的鼻子上,算不算犯上作乱?会不会被当庭格杀?
黎铮说完,特意冲我咧嘴一笑,道:“华子这样瞧着朕,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臣、要……”我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嗓子眼往外挤,我要辞官!谁都别拦我!
谁料,我刚一开口,黎铮大手一挥,不容拒绝地说:“有什么事,随朕去御书房说,退朝。”话音未落,那厮居然步下九龙阶,头也不回,威武霸气地走了。
“辞官”两个字生生卡住,我愣了愣,连忙跟上。
该死的,去了御书房再好好算账!
一到御书房门口,狗蛋就乖觉地驻了足,等我和黎铮前后脚进去了,他立刻关上了门。
我正昂首阔步、气势汹汹地走着,黎铮突然一回身,我直直地撞进了他怀里。黎铮得意地笑道:“怎么,不过是两个多月没亲近,华子这就忍不住,急着投怀送抱来了?”
“啊呸!我投你个大头鬼!”我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冲他狠狠一龇牙,怒道,“你又要选妃!”
黎铮笑眯眯、眯眯笑:“什么叫‘又要选妃’?这不是头一次么?”
“头一次?你那后宫里还有一后三妃一贵嫔,数不上名号的贵人美人佳人还有很多,现在又要选妃,你就不怕肾亏么?”我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咒骂。
他娘的,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怎么就那么膈应呢?难道我已经爱上黎铮了?
不可能!爱一个人哪有那么简单?黎铮后宫里有一大堆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去主动爱上他?
可我心里的的确确很不舒服,黎铮点头的那一刹那,我简直想将他三条腿一起打断!
“朕是不是肾亏,华子还能不知道么?”黎铮冲我眨眨眼睛,一脸暧昧又下、流的笑意。
我这会儿狂躁得不行不行的,压根儿没心情理会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见他这么嬉皮笑脸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皇上已经亲政快一年了,朝中局势稳定,边疆战事已了,大约也用不上韶华了,如今也到了韶华功成身退的时候了!皇上,再见!”
我狠狠地说完,狠狠地冲他翻了个白眼,狠狠地回身就走。
黎铮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探手揽过我的腰,将我从身后抱住,下巴埋在我颈窝,柔声道:“华子吃醋了么?”
“韶华只吃酒,不吃醋!”我冷声冷气地说,使劲挣扎。
黎铮抱得越发紧了,将声音放到最柔,耐心地哄劝:“华子难道不明白朕的意思么?华子,你难道不是官家女子么?”
啥?
是哦,我也是官家女子哎!
不是,黎铮这是什么意思?借着选官家女子入宫为妃的由头将我收入后宫么?
我去他娘的个大头鬼!
我顿时怒了,冷声道:“皇上不是答应了要等我的么?怎么,如今又反悔了,要下旨强行召我入宫了么?”
黎铮将我的身子转了半圈,让我面对着他,笑道:“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古人诚不我欺也!朕纳妃,你生气,朕纳你,你还是生气。华子,难道你要朕出家做和尚么?”
我横他一眼,闷闷地不理他。黎铮轻轻晃着我的肩膀,好脾气地哄道:“华子,朕是皇帝,为了江山社稷,有些手段朕不得不用,但是华子,朕可以向你发誓,除了你,朕谁都不爱。”
我冷哼一声,拉倒吧,谁都不爱!有本事你谁都不碰啊!今儿个睡这个,明儿个压那个,到处乱播种,还好意思说爱!别侮辱这么圣洁的字眼好吗?
黎铮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垮着脸哀叫一声,无可奈何地叹道:“唉!朕为了某个没良心的小女人守身如玉,已经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只可惜,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别说感动了,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在心里将朕千刀万剐了!”
守身如玉……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
我下意识往黎铮的那个地方看去,目光刚一落下,脸上就腾的一下烧了起来,隔着厚重的冬衣,仿佛清晰地看见了那个昂扬威武的东西,正面目狰狞地挺立着……
啊呸!我还从来没有看过黎铮的那啥呢!虽然我与他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但在华清池的那一次是我初次被强,满心里只有悲愤,第二次是在天恩阁,乌漆麻黑的,两次都没有看到那个玩意儿。
话说,黎铮那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样儿啊?
我的思绪如脱缰野狗一般狂奔不止,鬼使神差地再次低头,往黎铮身下那个羞人的地方瞥了过去。
蓦地,我突然听见黎铮的呼吸声粗重起来了,眼睛盯着的地方居然渐渐起了变化,好像……有一点点突出……越来越突……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我的娘哎!我在做什么啊! 皇上,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