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但是来了——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
老子即便只将你一人放在心上,可老子毕竟还是天下至尊。
看似深情款款甜言蜜语,其实,这就是一颗糖衣炮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我忍不住朝着楚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撇撇嘴,道:“嗯,太子殿下,好样的,麻烦你今天去外间给我守夜去,谢谢。”
楚炎身子一僵,双臂突然折了下来,整个人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半好气半好笑地说:“既然是太子殿下,自然不会为人守夜。少主既然不认我是轻寒,却为何要将我当做轻寒使唤呢?”
我一愣,这才正眼看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好一番打量,才皮笑肉不笑地说:“哟,既然是太子殿下,又何必一口一个‘轻寒’?我说太子殿下,你们南楚难道不讲究‘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么?”
楚炎闻言,眼眸中倏地泛出笑意,稍稍将身子撑起来些,贴着我,但却不会压得我难受,脸贴着我的脸颊,轻轻蹭了蹭,道:“牙尖嘴利,不愧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我狠狠一甩头,砰的一下,额头撞在他额头上,发出一声闷响。我脑子一懵,楚炎也颤了颤,身子一歪,滚到床里侧了,一手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说:“少主下手未免太狠,你难道不觉得疼么?”
我也痛得“嘶嘶”地直抽冷气,边揉额头边翻白眼。
如今我是真后悔啊!想我老爹,那般武功高强,大伯和哥哥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怎么我就这般不中用呢?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要是我有一身好武功,不就可以打出太子府了么?
这么胡思乱想着,楚炎突然将我拽了回去,拨开我的手,细细查看我的额头。根据我的触感,额头上那个包不小,在手心下热辣辣地突兀着。
楚炎俯下身,对着我额头上的包呼呼地吹了几口气,而后埋怨地看着我,说道:“少主这又是何苦?遭罪的不还是你自己么?”
我不理他,狠狠地撇过头,他便将我抱在怀里,柔声哄道:“少主别闹了,早些睡吧,时候不早了,再不睡,明天你又要起不来了。”
对哦,还有正事要办呢!明天我还得去见见我那个好“公爹”呢!
我从不知楚炎这厮竟是如此臭不要脸的,从前只觉得他冷漠清绝,如今看来,那都是装的!我心知与他争执是没有结果的,于是放弃了,便任由他抱着,将身子蜷成一团,背朝着他睡。
楚炎对于我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睡姿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松松地搂住我,手脚也没什么不规矩,单纯地盖着棉被纯睡觉。
不知捱到什么时辰,我总算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被楚炎叫醒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南楚那个老皇帝一看就是个昏聩无能的主儿,这不,瞧这天色,起码有辰时了,楚炎才叫我起床,等到洗漱完毕,用了早膳,赶到宫里,最快也要巳时了。
啧啧,那么晚才办正事,南楚的鼎盛怕是也不长远了!
我正神思飞扬,楚炎的脸突然在我面前急遽放大,那声音带着三分不悦七分无奈:“瞧你那脸皱的,又怎么了?”
我瞥一眼楚炎,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南楚皇帝可真是够勤政爱民的啊!”
楚炎皱眉道:“我见你睡得极沉,没忍心叫醒你。这会儿早朝都该结束了,咱们又迟到了。”
我无所谓地一挑眉,怪我咯?
洗漱罢,我又磨蹭着用了早膳,捱到巳时初才慢吞吞地上了马车。楚炎陪我同坐,握着我的手,柔声道:“少主别怕,我父皇人很和善,不会难为你的。”
我会怕那个脑满肠肥的老家伙?别闹好吗?我只是在琢磨该怎么忽悠他而已。
一进宫,楚炎就牵着我的手直奔栖凤宫。我一路走一路瞧,南楚皇宫的建筑格局跟东黎皇宫大同小异,没什么好看的。
楚炎见我兴致不高,捏了捏我的手,笑道:“少主是觉得无趣了么?等到给父皇母后请过早安,我带你上街逛逛。”
我不置可否,只跟着楚炎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栖凤宫,便见帝后都已经在上位等着了。
我凝目望去,只见皇后穿着一身明黄吉服,带着凤冠,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再看她的脸,约莫二十出头,白生生一张鹅蛋脸,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既水灵又精神,顾盼之间,仿佛能勾人魂魄似的。
“哎呀呀,可算是来了,皇儿,怎的到现在才带着太子妃来给父皇母后请安?”皇后未开言,先开笑,一笑起来,双眼眯成弯弯的一线,既优雅又俏皮。
怪不得楚赢会立她做皇后,这女人,连我都快招架不住了!不过对着年纪兴许比她还大的人,她那声“皇儿”究竟是怎么出口的呢?
我暗赞一声,刚想接话,奉承她几句,却让楚炎抢占了先机。
“是儿臣误了时辰,请父皇母后责罚。”楚炎端端正正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我连忙堆起满脸笑意,躬身一礼,道:“小王……”
刚说出两个字,皇后又笑着打断了我,冲着楚炎说道:“皇儿啊,你虽然不是母后亲生的,但母后对你却是一片慈心,今日之事,你做得委实出格,母后若是不秉公处理,岂不是让太子妃心寒?”
啥?
啥事出格了?又是啥事让太子妃心寒了?她瞎啊!她难道没看出来我不是太子妃吗?
“儿臣不知错在何处,请母后明示。”楚炎耷拉着脑袋,满口懵然。
皇后以锦帕掩唇,娇声笑道:“母后知道你对太子妃情真意切,爱慕多年,如今好事得成,难免一时高兴得过了头,失了分寸。可你要记着,太子妃身娇体贵,可不像你们男子那般皮糙肉厚,哪能经得起你没日没夜的折腾?母后听说,新婚之夜太子府就召了御医,皇儿,你切记节制,千万莫要伤着太子妃。”
啥?她说啥?
什么叫没日没夜的折腾?什么叫切记节制?这个女人,得是看了多少地下作坊的小黄书,才能练就这样一身张口就来少儿不宜的本事的?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却听楚炎很淡定地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日后必当谨记母后的吩咐,善待太子妃,不让太子妃受任何委屈。”
……
我尴尬地闷咳两声,沉着嗓音道:“那个……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小王是东黎的送嫁使者襄王韶华,不是贵国的太子妃。”
这就是一句屁话,谁不知道我是襄王?可他们既然已经算计我了,断没有算计到一半的说法。于是,我的话理所当然地被当成了屁话。
皇后却不看我,脸上依旧挂着笑,淡淡地冲楚炎使了个眼色。
楚炎伸手轻轻拉拉我,微侧过头,悄声道:“这是你初次给父皇母后请安,为人儿媳,应当跪着,快跪下。”
我一皱眉,不悦地瞪他一眼,南楚人都这么蛮不讲理么?我分明就不是琼姿公主,每一个人都知道,可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无视这一点。
我也火了,大马金刀地往边上一坐,冷然道:“婚事已了,本王作为送嫁使臣的任务已经完成,也是时候回国向皇上复命了。还请皇帝陛下将琼姿公主请出来,本王想向公主告别。”
南楚帝这时才呵呵笑着开口,道:“王爷此言差矣,我南楚虽则是向东黎求娶琼姿公主,但阴差阳错,入了洞房的却是襄王你,咱们南楚怎么说也是一方大国,在此事上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自然是不能善罢甘休的。王爷是送嫁使臣,又是你亲自将公主送入洞房的,洞房里的新娘子从公主变成了王爷你,我南楚为此丢尽了脸面,此事总要有人负责。”
哟呵,敢情这个圈套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除掉楚战,而是单纯地冲着我来的!我若是此时说出楚战找我联手毒害太子之计,那就是伸长了脖子往狗头铡上凑,楚赢就是当即下令斩了我,黎铮也没话说。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突然就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不但那夜的楚战是假的,就连陷害楚战也是假的,这件事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诳着我亲自将自己与琼姿掉包,造成已经入了洞房的事实,并且还不能说出自己是中了算计,毕竟我的的确确对南楚太子起过杀心。
他娘的!本王怎么就那么蠢呢?
这时,皇后又笑吟吟地开了口:“先前皇儿流落东黎,幸得王爷多般照拂,本宫在此代皇儿早逝的母亲谢过王爷了。本宫原只当皇儿一心痴恋,却是皇儿有梦,襄王无心,苦求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求娶襄王的好友为太子妃,也算是聊作慰藉。想不到竟是阴差阳错,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是可喜可贺。既然已经入过洞房,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洞房之中新娘突变之事,咱们南楚也不计较了,只望你二人能够举案齐眉,琴瑟和谐,也好让我们做长辈的宽慰些许。”
屁话!完完全全的屁话!
什么叫“木已成舟,米已成炊”?谁要跟他“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我心头一动,灵光一闪,他娘的!春、药该不会是这个妖里妖气的皇后搞的鬼吧?否则她怎么会如此笃定我跟楚炎已经“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了?
这件事的的确确是我大意了,从一开始就掉进坑里了,之后只能处处被动。从表面上来看,此事处处是我理亏,而我是东黎的送嫁使者,代表的是东黎之国,东黎之主,我理亏,就是东黎理亏。真要是闹大了,怕是黎铮也不好护着我。
我顿时头大如斗,皇后一番胡说八道之后,冲我招了招手,温声唤道:“你叫韶华是吧?嗯,好名字,来,过来母后这儿,让母后好生瞧瞧。”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
我恶狠狠地瞪着楚炎,该死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货的脑子居然比我还好使!
楚炎笑吟吟地回望着我,道:“怎么又出神了?可是昨夜没睡好?瞧你,一直心不在焉的!也罢,去给父皇母后磕头敬茶,拜见过公婆,咱们就回府吧。”
楚炎话未说完,皇后就又捂着嘴“咯咯咯咯”地笑起来了,跟刚下了十八个双黄蛋的老母鸡似的:“年轻人嘛,就是不知道节制,皇儿你瞧瞧,这般娇娇柔柔的可人儿,你怎么忍心狠命折腾的?本宫那儿新进了些上好的血燕燕窝,等会儿差人给你送过去,好好给本宫的儿媳妇补补身子。你父皇可早就想着抱孙子了,不将儿媳妇的身子养壮实,怎么生大胖小子?”
我的娘哎!这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说话怎么这般粗鄙俗气?这皇后该不会是从哪个花街柳巷赎回来的吧?
我狐疑地看看楚赢,那老家伙一直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晕陶陶地看着皇后。很显然,皇后这般暧昧羞人的言辞很合他的心意。我估摸着,他这会儿巴不得我们赶紧滚蛋,他好跟他的美娇娘“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去。
茶是肯定不能敬的,头更不能磕,虽则他们是帝后,我只不过是一个王爷。按着出使的礼节,我这种身份的使臣,面对邻国帝后时,只要鞠躬就行了。
我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寒着脸道:“本王听不懂皇后娘娘在说什么,请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恩准,本王想见见琼姿公主。她毕竟是和亲的正主儿,与太子殿下三拜花堂的人,不论是出了什么岔子,总得与她一起商议解决之道。”
楚赢老眼一眯,脸色微沉,呛了我一声:“这就奇怪了,公主是王爷你送进去的,出了什么岔子,那也是你的事情,朕事先既不知道新娘掉包之事,事后更不知道你与炎儿已经圆房,如今你问朕要人,朕上哪儿给你找人去?”
我顿时哑口无言,该死的!这一家三口个个奇葩,咬死了将罪责推到我头上,这下好了,这个哑巴亏我是吃定了!
我越发火大,狠狠地一拂袖,冷声道:“皇帝陛下既然这样说,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公主在你们南楚皇城离奇失踪,固然有本王保护不力之责,贵国难道就一点干系都没有么?别忘了,公主毕竟是在拜过花堂之后失踪的,算起来,她已经是你们南楚的太子妃了!”
我话一说完,扭头就走,身后传来南楚帝威严的声音:“炎儿,朕知道你宠爱媳妇,但是你记着,自古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不论襄王在东黎的时候有多么风光尊荣,如今入了我南楚皇室,就是朕的儿媳妇,是你的太子妃,为人臣、为人妻之道,该如何做,她即便是不知,你也该好生教导。”
楚炎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儿臣谨遵父皇之命”,接着,皇后又说道:“皇儿啊,对于女人,可以宠,却不能惯,否则任由她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夫纲不振,那可就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我昂首阔步地走出栖凤宫正殿,心里止不住地狠狠咒骂。这南楚帝后二人根本就是有意给我下马威,先礼后兵来着。
他娘的,我要是怕他们,我就不叫韶华!
我先前只来过御花园,从栖凤宫这儿,我是走不出去的,于是只能愤愤地停在栖凤宫宫门口,等着楚炎出来。
楚炎很快就出来了,一言不发地垂着眼帘,上前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捏了捏,就领着我径直出宫。
一回到太子府,楚炎就将我拉到了房里,先命人上了一桌子酒菜,等我吃饱喝足,他扶我到床边坐下,才凝眉肃目地说:“少主素来惯会委曲求全,今日却为何要这般咄咄逼人?”
我冷冷地盯着雕花床栏上的龙凤纹样,无意识地拿指甲去刮,淡声道:“不得不委曲求全时,本王自然会逆来顺受。”
黎铮给的委屈,我不得不受,可若是换了第二个人,抱歉,襄王韶华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肉包子。
楚炎微一皱眉,抓住我的手,微带强势地说:“我知你素来狂妄不羁,可这里毕竟是南楚,不是在东黎,在这里,你无法呼风唤雨。”
“正因为这里是南楚,我才更不能丢了东黎的脸面。”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若是我为保东黎国威,死在南楚,皇上定然会大肆追封,不但我的身后事会极尽哀荣,整个敬安王府都会受到皇上的嘉奖与庇护。”
楚炎一怔,握着我的手猛然一紧,怒意凛然,道:“你想死?” 皇上,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