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倘若发生在东黎,依着黎铮的性子,朝中重臣敢在皇宫内院大兴男风,那就是个死,妥妥的,没商量。
倘若我是轻寒,手底下的人发生这种令整个朝堂蒙羞的事情,那是绝对要严惩不贷、毫不手软的。
误打误撞,把温如玉拉下水了,这也算得意外收获了。眼下,就看轻寒怎么处置了。
倘若真是小荷和小饭桶,轻寒还有偏私的余地,左右不喜欢小荷,处置了她,保住小饭桶,虽是下策,却也不失为一个周全的法子。可事情出在温如玉和小饭桶身上,轻寒根本就没办法偏私了。
我压下满心满眼的得意与幸灾乐祸,故作惆怅,叹道:“说起来,这事儿还真是挺难办的,倘若如玉是女子,赐婚就好了,可偏偏他是男子,啧啧,真是令人犯愁啊!”
轻寒不让我往他身上靠,我就靠着床头,胳膊肘子撑着雕花床栏,托着下巴,摆出一副一本正经地为君主分忧的模样。
“如玉虽不是女子,好在长安是,这婚还是可以赐的。”轻寒冷冷地说,眼里有赤、裸、裸的讽刺。
我顿时傻眼了,什么叫“好在长安是”?那个小饭桶,他居然是个雌儿?!
“你说什么?小饭桶他他他他他是女的?!”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尖叫出声。
轻寒眼里现出一抹得意之色:“长安自小胸怀大志,曾放豪言要以女子之身,成就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业。”
“所以?”我愣愣地接口。
“所以她一直女扮男装,为我效力。在我遭受奸妃迫害、逃离南楚之后,温如玉率先潜入东黎朝堂,而她则留在南楚为我暗中筹谋。”轻寒淡淡地说,眸中神光熠熠,“华儿,长安其实是个与你一般聪慧的女子,若不是她一直刻意惹你生厌,你一定能看破她的秘密。”
啊呸!我他娘的又被这个该死的楚炎摆了一道!
我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所以,那个小饭桶,她其实是个可以为你去死的红颜知己咯?”
轻寒眼里的得意之色倏地消散了,无奈蹭蹭蹭的直往上窜:“华儿,你莫要多想,她只是胸怀抱负,我提供给她一个施展的平台罢了。”
我脸上很愤怒,心里却暗暗舒了一口气,多简单的事儿啊!一句话就让轻寒忘记了他来此的目的。
嗯,这男人还是很好糊弄的,只要我加强戒备,凝神以待,绝对不会输给他!
哪知,一个念头还没转过来,就见轻寒拉长了脸,肃然道:“华儿,你要耍小孩子脾气,我依着你,你任性而为,我也依着你。可是,我毕竟是南楚的皇上,是一国之君,我有我的责任。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情,做这一桩出出气也就罢了,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胡作非为了!”
轻寒从没对我说过那么重的话,江山社稷、祸国殃民都拿出来说事儿了,可见这一次,他虽然没将我怎么样,毕竟是真恼了。
可他却不知道,这一次,我本就打定了主意要祸乱南楚江山的。
东黎的江山,我拿自己的命来守。
南楚的江山,我拿别人的命来乱。
“我只不过是找了镜花台的宫女来问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到了你嘴里,却成了祸国殃民之举。楚炎,你如果真的认为我会乱了你南楚的大好河山,那你放我走啊!或者杀了我以绝后患啊!”我悻悻地耷拉着脑袋,梗着脖子埋怨,不胜委屈。
自从我再次叫他“轻寒”以来,这是第一次叫他“楚炎”。他固然了解我,可我也同样了解他。撇开那层信任之后,我与他,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轻寒的眼神霎时慌乱了,双臂快如闪电地伸出,猝不及防地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我烦躁地推他,却被他将双臂交叠在一起,牢牢地困在胸前。
“华儿,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你知道的,我宁愿自己死,也要你好好活着!”耳边响起的声音惶然急迫,仿佛慢了半分,就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的确,我知道的,他宁愿自己死,也要我好好活着。在丰城,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这样一句话,却奇异的令我想起了黎铮那个杀千刀的曾经做过的混账事。
那时轻寒行刺,黎铮重伤,性命垂危之际,黎铮曾经说:“若朕大行,要韶华殉葬。”
黎铮又说:“朕宁愿留你在身边,看你痛哭流涕,也不要放你到别的男人怀里笑靥如花。”
黎铮还说:“如果朕死了,会要你陪葬。朕活一天,就会宠你爱你一天,可朕若是活不了,那你也不要活了吧!”
那么强势霸道的话,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神思被轻寒的低喃细语唤了回来,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微带惶急:“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狠下心来,强要了你,你终归会是我的。即便如今再怨、再恨,等到有了孩子,你的怨恨自然而然就会消散了。我会用一生一世的宠爱来补偿你,呵护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我心里一惊,黎铮就是这样的,如今轻寒也要这样了么?
他娘的,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可是我舍不得,华儿,我舍不得你怨,舍不得你恨,舍不得你哭,舍不得你皱眉。华儿,为了你,什么样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事情我都能做得出来,可令你难受的事情,我却一样也做不来。我也不知这是为了什么,大约,六年以命相护,守护你已经成为刻在我骨子里的严令,这一生一世都不得违拗。”
声音低沉,隐隐透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与无法摆脱的郁闷。
我心里一酸,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可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空有一颗真心就行的。
他对我一往情深是没错,可我自有我的一往情深。
他想要得到我,可我只想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他可以为了我做尽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事情,我也可以为了我心爱之人做尽天理不容、人神共愤之事。
“华儿,我想,如果我一直拿真心待你,即便你的心是冰疙瘩,也会有焐热的一天吧!”轻寒幽然看着我,语声轻缓,似问,又似自言自语。
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也许吧!”
冰疙瘩焐热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轻寒,你的真心用错地方了,韶华的心早就挂在黎铮身上了,你拿不走,也焐不热。
小饭桶与温如玉的事情,最终由轻寒下旨赐婚收场。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小饭桶的祖父是南楚高官,她老爹却是个致力于经商赚钱的商业奇才,到了小饭桶这一代,范聪膝下无子,只得了这一个女儿,娇纵得不成样子,范长安要当官,他二话不说大把银子往外甩,全力支持自家宝贝闺女。
温如玉封了郡王,小饭桶封了郡主,轻寒给足了他俩体面,因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婚期就定在了六月二十七。
六月二十四就是封后大典,温如玉和小饭桶的婚事,就在封后大典之后的第三天。
算算时日,那时候夜雪差不多该到了
很好,临走前,还能再玩一把大的。
根据太医陈光祖传来的消息,这时候东黎那边的局面已经很混乱了,杜纶造反的声势相当浩大,老爹如我所料,亲自领兵南下,两边已经交上了手。
老爹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杜纶也是个出将入相的,从前没少在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一时之间,老爹居然拿他没办法。
我心里很清楚,没有轻寒在背后支持,杜纶根本成不了气候。要收拾了杜纶,最要紧的就是断了他跟轻寒的联系。
等着封后大典的日子里,我就老实多了,前一阵子因为各种折腾,身子有些吃不消,左右近日无事,全当安心养胎了。
轻寒一直没提美人酥解药的事情,可见他还不知道解药已经没了,并且对于小饭桶为何会突然性起,将温如玉给糟蹋了,他也没起疑心。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问,就意味着暂时他还不打算要了我的身子。
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半个多月,很快就到了封后大典的日子。
对于这个大典,我实则是很担心的。在东黎的时候,我曾经参加过杜若的封后大典,忙了整整一天,作为一个闲到不能再闲的闲人,那天我差点没累断腿。
果然,就在封后大典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出事了。
我先是感到头晕,腿软,眼前一阵一阵冒金星,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接着,脑子里开始闪白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封后大典那样大的事情,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我死命地用指甲掐手掌心,暗地里拧腰间的软肉,想要用疼痛使自己清醒。
可我还是没撑住,没等到接金册金宝,我就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皇上,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