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傻丫头,她还不知道东黎生变,皇权更替,老祖宗在宫里不知情形如何,黎铮在陵安更是步履维艰!
在南楚,我虽然没有余力过多地打听东黎的情况,但是拿脚趾头想,都知道老祖宗现在一定很艰难。
大皇子黎虔登基,丽贵妃就成了太后,老祖宗是太皇太后。有太后在,太皇太后还能有什么作为?老祖宗谨守“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宗规矩,从不插手朝中事务,再加上先前为了救二皇子黎睿,老祖宗狠下心来用黎虔的血换给黎睿,丽贵妃早就记恨老祖宗了。
如今皇权更替,丽贵妃成了太后,小皇帝才不过两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朝中大事小情还不是丽贵妃的母家说了算?老祖宗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黎铮未死的消息这会儿一定已经传回京城了,假如我是丽贵妃,我是绝不愿从太后的宝座上退下来,将皇位还给黎铮,自己继续做贵妃,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熬出头。
假如我是黎铮,即便丽贵妃让出太后之位,令自己的儿子退位,将皇位双手奉还,我也绝不可能容下丽贵妃母子,为日后的帝位更替留下隐患。
再者,丽贵妃的母家也容不得黎铮活着,回来夺已经到手的皇位与权势富贵。
楚炎算得很准,他本就是帝王之身,想要掐算人心,简直易如反掌。一切都如他所料那般,这场仗势必会打,无可避免,东黎的江山也会因此动荡,民生凋敝,给南楚可乘之机。
“勺子,你说你那个轻寒要是知道你逃了,他会不会气死?”琼姿捂着肚子直乐,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我冷冷地回道:“没有轻寒,轻寒早就死在两年前的那个雪夜了。”
“你不是一口一个轻寒叫得很亲热么?”琼姿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他又干什么背主之事了?”
我淡淡地扫她一眼,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委屈,才能求全。琼姿,你一定要记住,不能逞强的时候,就一定要示弱。”
琼姿嘴一咧,缩着脖子摇了摇头,咕哝了几声。
我有心想先将现下的状况说与她知晓,可她这么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说了,她指不定要如何了,想想,也就作罢了。
这种烦心事,还是烦我一个人好了,至于琼姿,且让她多乐呵几天吧!
马车飞速行驶,静夜里唯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琼姿见我不理她,也没了兴致,恹恹地躺了一会儿,就打起了浅浅的鼾。
小叶的脑袋也直往下栽,过了最初的兴奋劲儿,疲累就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我也觉得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来劲,索性往车厢里一倒,躺下来睡大头觉。
楚炎很快就会发现我逃跑了,如今老爹和黎铮都在陵安,陵安在西北方向,他一定会往西北方向追。因此,我们走的是正北,等到过了边境再往西折。这样一来,虽然要多走很多路,但是安全系数要高得多。
轻车简骑,行速还是非常快的,这一路上,一方面是为了隐藏行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并没有过多地留意当下的局势。
直到安全地出了南楚边境,进入东黎境内,我们才敢松下半口气,在一个小镇歇了歇脚,上一家小饭铺子吃点儿热食。
饭菜刚端上来,我就吃不下去了——因为我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这时候正是饭点儿,食客颇多,等着上菜的间隙,很多人都在聊天,其中隔壁桌的客人聊的正是当下的局势。
东黎这边,老爹带着麾下将士一路打过来,已经彻底收复了失地,将杜纶与他的奸党们一网打尽,全数诛除。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往北走,向金麟行进了。
金麟远在千里之外,那边的局势如何,隔壁桌的客人并没有多说,但他们却说了一个关于我的消息。
南楚皇后韶华被反贼掳走,南楚朝廷曾派出大队人马援救,但派出去的人马却连反贼的影儿都没见着,三天前已经发布了海捕文书,全国范围内抓捕反贼,营救皇后。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南楚皇后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算算日子,我怀上身孕的时候应该是四月底五月初,就在我们前往陵安城的途中,今日已经是七月中旬了,我的的确确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可是到了陵安城的时候是端阳节,第三天我就被抓了,这怀孕的时间太尴尬。楚炎特意放话出来,强调我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用心真是险恶之极啊!
我隐隐有些担忧,先前在南楚时,因着夜夜与楚炎同床共枕,虽然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可我还是没敢告诉黎铮,以至于疏于防备,酿成此次大祸。这一次,我离开黎铮两个多月,回来时肚子里却怀了个孩子,时间还那么巧,他会怎么想?
“勺子,你怀孕啦?”琼姿四下里瞄了瞄,确定没人注意我们这边,才拉了拉我的袖子,压低声音问我。
还不错,知道要低调,嗯,有长进!
谁知,我还没来得及欣慰,琼姿的下一句话就将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你不都已经跟我哥有一腿了么?怎么还能怀别人的孩子?你这样是很不守妇道的行为,是要被浸猪笼的!”
我手一抖,刚拿起的筷子哗啦一下掉在桌面上,又滚落在地。那声音很清脆,就如拿刀子在心口上一下一下地划拉似的。
我默默地垂下头,眼睛一下子热了,探手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地塞住嘴,以防呜咽声溢出来。
连琼姿都这样想,天下人都会这样想了吧?
天下人都知道南楚皇后叫做韶华,怀着身孕被反贼掳走了,南楚皇帝为此出动大军救援,遍发海捕文书捉拿反贼……
想着,竟觉得七月里的空气都是冰冷刺骨的,心里越来越凉,仿佛再一次来到了丰城,整个人都被埋进了肆虐的狂风暴雪中。
琼姿大约以为我默认了,“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引得周围的食客纷纷看过来。琼姿怒冲冲地瞪着那些陌生人,梗着脖子,皱着眉毛怒斥:“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勺子,你你你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亏我还觉得你当我嫂嫂比杜若那个女人要好呢,没想到你居然给我哥戴绿帽子,还怀了野男人的野种!”琼姿翻着白眼,气哼哼地说。
这一桌就坐了我、琼姿、小叶、红绡我们四个女子,夜雪与另外三名梅花谷的男子坐在另一桌,琼姿的话只有我们三人听见了。
小叶还小,不大懂事,红绡毕竟不是我的人,也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两个人都被琼姿的举动吓着了,呆呆地拿着筷子不动弹了。
“说完了么?说完了就赶紧吃饭,吃完饭还要赶路!”我冷冷地说,没抬头,怕她看见我即将喷薄而出的眼泪。
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连琼姿都认为我跟了楚炎,还怀了楚炎的孩子,天下人就更不可能相信我了。
而黎铮,他将会是最不相信我的那个人,如今,他对我的爱怕是全部转化为恨了,他当初有多爱我,如今就有多恨我。
想想也是啊,他重伤垂死的时候,我却躺在楚炎的床上,享受着他的轻怜蜜爱;他失去皇位,我却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南楚皇后;他身陷烽烟,家国两失,我却高床软枕,纸醉金迷……
他凭什么还爱我?凭什么相信我?换做我是他,我一定在第一眼见到我自己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一刀捅死我自己。
我从没用如此冷厉的语气同琼姿说过话,一句话说出来,琼姿顿时炸毛了,冷声道:“一女侍二夫,你还有理了?真是白瞎我哥一片真心!他要是知道自己苦心守护十余年的女人,就是如此回报他的,他可真是要高兴死了!”
琼姿的话虽然难听,令我十分伤心,却不至于令我绝望。真正令我绝望的,是这件事完全没有我分辩解释的余地。
我到南楚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了,一直到六月二十七出逃,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即便到了今日,也不过一个半月时间,然而身孕却有两个多月,怀孕的时间明显早于到南楚的时间。
琼姿不傻,她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想到这其中的时间差,但她还是以为我怀了楚炎的孩子,这只能说明一点,她起码有两个半月没见过楚炎了,她认为楚炎是亲自跑到陵安将我掳走的,这样一来,时间就能对得上了。
我心知分辩也没用,在南楚,我的的确确是与楚炎夜夜同床,这是琼姿亲眼所见的,我如果告诉她楚炎并没有亲自来接我,并且他已经不、举一年了,她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更加蔑视我。
小叶虽然能证明我与楚炎相处不过二十余日,可她的话,明摆着谁都不会相信。
不论是楚炎早有预谋,还是因为我的逃离而另行谋划,总之,我百口莫辩。 皇上,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