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闷响
火焰随即蹿出房顶
毕毕剥剥火神贪婪地吞食着一切
“起火了”裂帛一般惨厉的嚎叫
当当当报警的钟声急骤地响起
三里地外的葡萄园又是一年春草绿
正在做埂埝的女囚们看到远远竖起一根烟柱灰黑的烟迅速变成红黄的火早晨**点钟的太阳面对这支巨大的火炬也失去了它的光芒
“伙房起火啦”女囚们惊恐地停下手中的铁锹对于她们來说最可怕的灾难莫过于伙房发生危机一次仅仅由于伙房的灶塌了便让女囚们整整饿了一天
“口瞿”
“紧急集合跑步走”秦队长锐声呼喊
正当惶惶不安的女囚们沿着土路向号房跑去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箭似地掠过队前是诸葛麒小伙子头发散乱血红的眼睛好像也喷出烈火嘴角挂着一团白沫他也在拚命向女囚的号房奔跑
离影壁一百米处队伍被大王队长拦住两位队长交头接耳一番后发出了新的命令:
“全体就地坐下不准乱动谁动一步一切后果自己负责”
大王队长背后立刻转出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女囚的队伍
当当当不祥的钟声越响越急
呜呜场部的救火车赶來了
队长、会计、干部、职工……全场自由的和半自由的公民扛着水龙拎着水桶匆匆奔向火场只有这一百多名女囚静坐不动起火的虽是她们的号房但她们只许旁观不仅是她们所有丧失自由的囚犯都不许动这样做有其一定的理由过去曾经发生过囚犯乘乱逃跑的先例因此这里规定:一旦出事故先严管囚犯谁敢擅动枪子儿不长眼睛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半天……
隔着个大影壁女囚们像听隔壁戏用耳朵捉摸墙那边的动静
“哗啦啦砰”挠钩把墙拉倒了
“嗤嗤”水龙和泡沫灭火器行动起來了
“水……水……快快”
“往这边浇这边”
“啊呀屋里还有个人”
……
人们逐渐判断:起火的不是伙房是离队部最近的值班室谢萝的心格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制作毛主席像章的工场柳薇柳薇怎么了”
“小平车呢快快送她上医院”
“沒车了沒有了小平车都调去拉水了”
不一会儿两个大值班一前一后地监视着一个人蹒跚地走出大门走过队伍大家才认出是林金生她的脸几乎成了花的一道道烟炱一缕缕血痕头发燎去一半露出头皮她伛偻着身子背着一个焦木头似的人那人浑身焦黑只有一只光着的脚是惨白的五个纤嫩的脚趾头还在瑟瑟地颤动
直到火被全部扑灭女囚们才准许进去工场已全部焚毁包括全部原料和做好的像章连毗邻的一组甲号也被烧掉一半原來的大值班室只剩下水泥预制板的骨架骷髅似的矗立在余烬之中遍地是泥和水满院子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一股子焦臭味直冲鼻腔
傍晚柏雪从队部回到三组乙号女囚们围着她上上下下地审视一根毫毛也沒少依然白白净净漂漂亮亮怪了她不也是工场里的一分子吗火神爷为什么那么照顾她其他两个烧得那么惨她却嘛事沒有
“沒鼻子”关切地掸着她的黑衣黑裤心疼地问道:“吓着了吧”
她摇摇头不说话还是那么阴郁不过那苍白的唇边却隐隐约约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狞笑
晚点名以后林金生才从医院里回來她只受了点轻伤头上包了绷带吊着一只左手问她怎么会起火的她茫然不知
“我正在院子里扫地呐屋里就柳薇一个人轰地一下子火苗就蹿了出來真吓人……”她木讷地回答“就数柳薇烧得惨……她还忙着抢搬像章……叫烟熏倒了……”
“柏雪呢”
“她上厕所了……救火的來了她才跑过來的……”
厕所在院子的另一头
“小诸葛呢”
“他一早交了图纸就走了……”
队部紧张地研究起火原因:
“是气温太高化学制剂自燃吗”
不对还不到三伏天摄氏二十多度汽油、酒精根本不会自燃起火
“谁放火呢”
林金生、柏雪、诸葛麒都被排除了
“屋里只有柳薇一个人肯定是她不小心……”
“不小心哼沒准是她点的火呢”
“故意放火那她为什么不跑”
“嗐苦肉计呗一点都沒烧着不就更露馅儿了吗”
节政委和方队长都摇摇头觉得这种分析根据不足但是这火也起得怪难道真有鬼
处于昏迷状态的柳薇正躺在农场医院的病床上不能为自己辩护
医院里的大夫多一半也曾经当过犯人物伤其类他们竭尽全力抢救这个苦命的姑娘
“她能上审讯室吗”秦队长带了个武警來提柳薇
“您自己决定吧”大夫让秦队长走进病房吃了多年管教饭的秦队长也愣住了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把这个插着好几根输氧、输液的橡皮管的焦木头弄回去;再说即使弄回去能说话吗柳薇的伤情使怀疑她放火的队长们动摇了就算她用苦肉计也沒必要叫自己受那么大的罪
火是怎么着起來的成了慈渡劳改农场的一大疑案据说女队的队长、大值班有一个算一个都受了处分在那个年头制作伟大领袖毛主席像章的工场焚毁是多么严重的政治事件何况还找不到首犯据说上头曾经要追究其中唯一的一个右派诸葛麒他虽不在现场但谁能保证他不使坏节政委和方队长极力争辩:不能制造《十五贯》那样的冤案上头恼了:“不处理他就处理你”于是摘了节政委的乌纱帽
谢萝足足有半个月失眠每天晚上月儿从窗外探进头來一缕清泠泠的白光探照灯似的一寸寸移到炕上那个空着的铺位她的心里便是一阵针扎般的绞疼那个窈窕的身影好像还在擦着后窗户还会低声对她说:“……今儿又有一张小条……”
“嘿嘿”窗外传來两声阴鸷的冷笑谢萝矍然惊醒:沒有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发出这种可怖的笑声只有她是幸灾乐祸还是存心报复可是起火时她在厕所不在现场就不能放火吗一根导火索可以使炸药包在三分钟后爆炸三分钟足够让她走到院子那头的厕所了
谢萝把头探出窗外寻找冷笑的人只见满院子的月光鬼影都沒有一个如钩的月儿挂在树梢上像一个极大的问号:是谁是谁是谁
是她一定是她只能是她
谢萝沒有把她的推理告诉任何人在劳教队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是惩治了凶手柳薇还能恢复原状吗全本书-免费全本小说阅读网wWw.QuanBen.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