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吹来,安怡全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鼻腔一痒,忍不住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谢满棠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他倒要看看这硬骨头的丫头能撑到什么时候,需知,耗得越久,吃亏的越是她。反正他是不怕给人瞧了摸了去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能走到如今,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必须低头。安怡的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送我上去。”
谢满棠不为所动,好像根本没听见。
安怡忍气吞声:“我们和好吧。”
谢满棠这回终于有反应了,转头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想和好就和好了?你刚才不是还想要我的命吗?这会儿用得着我了,就想和好?这天底下,什么时候竟然有这样的好事了?你再说两桩给我听听?”
安怡恨得咬牙:“我是自卫。”
“哈!我是没人喜欢的王八蛋,每个人心里都恨极了我。你是这样说的吧?”谢满棠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不露痕迹地将安怡近距离地上下看了一遍,天气,她穿得少,被水一浸,真相毕露。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看不出这丫头是这样的人,外面穿得素淡,里头却是最妖艳的颜色,就连这样惨淡的月光也掩盖不住。材实在是好极了,简直呼之出……鼻端又有两股流喷涌而出,谢满棠狼狈地迅速转过去,用力捏住鼻子,再不敢回头作怪。
“你!”安怡眼眶一酸,只觉得无限委屈愤恨,松开谢满棠的胳膊试探着朝岸边凫,手才刚松开就失去平衡,忙着又赶紧抓住了,只恨不得将谢满棠生吞了才解气。
一只有力滚烫的手横过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搂住,谢满棠板着脸,不肯看她,目视前方往前游。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充满了安怡的心,她觉得又羞耻又忿恨,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害怕,少不得矫地推推腰间那只手臂,谢满棠头也不回地黑着脸低声斥道:“再乱动就把你扔在这里喂鱼!”
安怡不敢再吭气,委屈地由着他带着她往岸边游。到了岸边,谢满棠先让她扶住岸边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他自己爬上去才拉她上岸。他挑的地方好,是一整块平坦的巨石,石头上间被太阳晒起的气尚未褪去,坐在上面乎乎暖洋洋的,安怡侧卧在石头上,只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她觉得她必须要喝一碗姜汤才行,但这里不是她家,她这副模样明显也是不适合出现在人前的,所以她还是只有求妖怪救命。安怡不想开这个口,所以她希望谢满棠冷得受不了,或者是非常惜他的体,主动点早些结束这个可怕的意外事件。
谢满棠显然不太在意这个,他背对着安怡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发髻上的水狼狈地顺着往下流,很快就将他下的石头浸湿了一大片。自来最注重形象的他却丝毫不在意,只顾摊长双腿僵硬地着背脊,沉默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刚才的事给他的震撼太大了,他不想给安怡看到他的狼狈样和傻样,这实在不利于今后的相处。想想看,出尽了丑的他还能让她敬伏害怕吗?简直不敢想象他每做一件事,她就用那种“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你就是个心怀不轨,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的眼神讽刺地看着他,这种形实在太可怕了!他得好好捋一捋。
僵局总是需要有人来打破的,既然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安怡轻轻咳嗽了一声,假装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没想到大人还精通水,真是文武双全,水陆双行啊,呵呵……”
厚脸皮的丫头,也幸亏她没有哭哭啼啼的,不然他肯定又是另一种心了。谢满棠的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翘了翘,懒洋洋地借坡下驴:“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我想不到的事也多了去。譬如,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稍不顺意就想要我的命。”
你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安怡破罐子破摔:“也不知是谁稍不如意就想要人的命呢,我一个弱女子,只为你一句话就千里迢迢地跟着你来了京城,你让杀人就杀人,让放火就放火,你却稍不如意就想要我的命!我上有老,下有弱弟,怎能就这样白白死了?蚂蚱要死之前也还要蹦跶两下呢。”
谢满棠瞪她:“所以你就踢撩腿?谁教你这样毒下流的法子的?这是好姑娘该做的事?”
安怡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总比你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好。”话未说完就懊悔地捂住了嘴,垂了眼不说话。今后必须还要见面的,这种事就当是个意外不要再提起了吧,不然多尴尬啊。
谢满棠目光灼灼地盯着安怡,心里严重不爽。怎么地,她还觉得吃亏了?别人都是恨不得就此缠上来,怎么她就一副想努力撇清的嫌弃模样呢?他就那么招人嫌?他哪里入不了她的眼?
安怡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乎要藏进裙子里去。想到这个,她又瑟缩了一把,含缩腿,蜷成一小团。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穿,尽数给这不要脸的妖怪看了去。
总算知道害羞了,勉强像个女人样子。战胜了的谢满棠心有不足地收回目光,穿上靴子起就走。
“你要去哪里?”安怡深知此人小气又刻薄,只恐他扔了她在这里吃一夜的凉风。虽然天气炎,衣衫轻薄,等到明早这衣裙一定能干,但她总不能就这样在这水边呆一夜吧。
谢满棠脚下不停,淡淡地道:“当然是去喝点姜汤,再找个漂亮的女人来伺候着洗个水澡。”见安怡眼里愤恨地出两把小刀子,忍不住分外愉悦:“不然怎对得起这登徒子的雅号?”
安怡恨得用力捶了一下地,拳头碰上石头,自然是拳头吃了大亏,疼得眼泪汪汪的,眼睁睁看着谢满棠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