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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从火焰中逃脱,就连驰援三门峡的吉郎所部,也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胜利的凯歌在平原奏响,大家奔走相告,欲在第一时间把这胜利的消息传遍大荒每一个角落,曙光之后,迎来的才是真正的光明。
一声霹雳在晴空炸响,不知何处而来的黑云骤然笼罩在三门峡的上空。所有的部族,所有的兵士,所有的胜利者,似乎都没有做好迎接这片黑暗的准备。大家都以为,昨夜的战役已经将一切的一切了结,魔族最后的希望已经在大火中焚烧殆尽,而这突然降临的,漫无边际的黑暗,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一只天眼撕开那混沌无光的重云,八叉紫电充斥着诡异与邪魅,一道幽暗的天光照在平原之上,将幽北的魔气带到了凡界中来。魔剑遮天就在那道天光之中降临,地面上开始裂出大小不均的缺口,里面喷射出的是足可以令人疯狂的魔息。所有被这气息感染的人,都失去了原本的意识,腥红的眼中唯独剩下杀戮,举起利刃,竟朝身边的同伴砍去。
天空中下起血雨,空气中也弥漫着杀戮的味道。没有一场战役像此刻这样惨烈,血在平原上汇聚成河,从血液仿佛从铁壶涧一直流淌到玉桥沟,从玉桥沟转而流淌到红石峡,从红石峡奔涌到宁浦港,最终汇入东海,直把东海都染得殷红。
那魔光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广,被魔息转变为怪物的人也越来越多,战斗的规则变得越来越奇怪,想要的胜利也在这一刻变得愈发的模糊与渺茫。
眼见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开始自相残杀,慕云澄知道,只有毁去魔剑,才能换回最后的和平。
莫弈月知道他此刻内心所想,但也知道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魔剑抗衡。赤龙星火曾告诉自己轩辕之丘下埋藏着一柄绝世神兵,那是大家唯一与魔剑抗衡的希望。
“去吧,你是真正的天选之人。”他将钥匙交付到慕云澄的手中,最后又重新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遍,他不知道慕云澄回来时还能否见到自己,因为有许多昔日身经百战的同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这场为杀人而准备的屠戮,谁又敢说能全身而退呢?
金光纵地,慕云澄带着所有人的希望离开,莫弈月召唤出龙族至宝幻琉螭,义无反顾的加入到了战斗中去。
没有人提到过传说中的轩辕之丘在哪里,慕云澄当然也不知道,他清楚自己从莫弈月手中接过钥匙的那一刻意味着什么,但又不记得他是否嘱咐过自己轩辕之丘所在的位置。
他虽然从莫弈月口中了解过应龙塔的故事,但几百年过去,轩辕之丘或许早已荒颓,掩埋在黄土之下的建筑,自己又如何能找寻的到。
或许,这就是一个玩笑,一个上天要和自己开的玩笑。他悬立在天际之中,腥红与幽紫布满双眼,浓烟滚滚,呼号震天。一种突如其来的无助感袭上他的心头,大荒剑圣,云中侯,慕家家主,这些名头在此刻竟都变得一文不值,他只觉得自己一如普通人那般迷茫无助,不知该何去何从,或许是站在另一个角度等待魔剑遮天将这一切完结。
“慕家小子,你是否是在寻找轩辕之丘?”古老苍凉的声音仿佛是天边游荡的钟声,空旷而遥远。
慕云澄左右扫视,却不见一人身影,他本是迷茫无助,但此刻却如获至宝,“您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一条红色巨龙突然出现在他的脚下,那蜿蜒曲折的身子犹如连绵不绝的山脉,细密亮泽的鳞片宛如大粟城中囤聚贮存的金银,“我是赤龙星火,是冰帝灵鸿之子的神识指引我前来相助。”
“是弈月?”他转悲为喜,仿佛又重新看到了曙光。
“和我来吧,抓紧。”
慕云澄从未见过真龙,而此刻真龙就在他的脚下,他用双手扶住龙角,仿佛驾驭赤龙带他遨游天际,驰骋云端。
突如其来的俯冲伴随着轰然的坠击与激扬的泥土,早已埋藏于地底的轩辕之丘就这样裸露出来,重新展示在世人的面前。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全靠你自己了。”赤龙星火慢慢从慕云澄脚下脱开,一声龙吟之后,清冷黑暗的地宫中就只剩下慕云澄一人。
石壁上的长明灯早已熄灭,幽暗的长廊宛如远廷山中,那雨夜昏晦的洞口,少年人不问前路的踏入,却不知出口通往何处。
他就一直向前走,以这世间最大的勇气向前,抱着一定会到达尽头的信念向前,可眼前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他就一直走,直到精疲力竭,然后御剑,直到最后连御剑的力气也不剩。他没有见到莫弈月所描述的那扇大门,也不知道这该死的钥匙要捅在何处,他的只觉告诉他,他已经被困在这地宫里有几日的光景了。
魔剑早已毁灭了世界,而他却还没有寻找到传说中的神器。
……
慕云澄醒了,他记不起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知道自己拼命向前,直到精疲力竭,意识模糊的那一刻。
周围依旧是黑暗,一丝一毫的光亮都没有,就连回去的路都已经寻找不见,因为他除了脚下的路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其他东西,就好像是置身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之中,而这旷野没有月色,更没有繁星。
他又抱定信念走了几日,因为前所未有的饥饿感使他知道自己至少已经一星期未曾进食,连水都没有喝上一滴。
死亡的气息已经临近,慕云澄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向前了。他能想到现在最好的情况,那就是自己寻找到克制魔剑的神奇,而魔剑却早已经毁去了这世间一切的美好。
他苦笑一声,想不到自己竟在这阴暗无光的地穴中了此一生,早知如此,还不如拼尽全力与魔剑一搏,纵然在万刃魔风中化为灰屑,也算是与大家同生共死,总比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腐烂发霉要强。
“世间最邪恶的东西往往存在于最美好的事物之中,世间最强大的人也往往诞生于最弱小的种群之间,世间最光明的地方恰恰源自于最黑暗的地方。”慕云澄只觉忽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脚下忽有一丝光亮透出,起初只是点滴萤火,眨眼间便已铺至整座地宫。原本的黑暗瞬间被驱逐殆尽,地宫的真正样貌终于展现在了慕云澄的面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回廊,而原本应该有光亮的入口,却是在上一层。一个足够平缓的下坡,会让人有如履平地的错觉。而在这黑暗回廊中一味向前,得到的只有一个死循环。
慕云澄没有看到身后是何人,身后只有一扇巨大的石门,而石门上的锁洞对应的便是他手中的钥匙。
年久未曾开动的巨门轰隆隆向外翻开,扬起漫天的灰尘。
而石门的后面令慕云澄大失所望,根本没有传说中的神器,这里有的只是一把横放在棺椁旁边,锈迹斑斑的铜剑。
慕云澄不敢相信眼前这把裹满绿绣的铜剑便是莫弈月口中的神器,而就在他把铜剑拿起的那一刻,又有一只手突然按在他的肩上,“不必惊讶,这世间本没有什么神兵利刃,赤龙星火所守护的轩辕剑,其实就是它。”
慕云澄转身看去,却依旧没有见到任何人。
“你不必寻找我,我不过是奉黄帝之名镇守此间的魂灵。”
“您是说,这就是圣剑轩辕?”这样的结果对于慕云澄来说算是意外,也不算是意外。事到如今,什么样的结果他已经都能接受。
“圣王轩辕的威力其实不在于剑的本身,而是在于持剑之人的心。传说黄帝取首山之铜,川蜀之水铸成圣剑轩辕,因之以得天下。而轩辕剑其实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凡剑,真正令黄帝得到天下的,还是他那颗仁义厚德,勇往无前的心。”
“你若心怀天下,无所畏惧,即便是锈剑,依然可以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那声音越渐越远,却萦附于耳,振聋发聩。
慕云澄在梦中醒来,头顶是地宫塌陷的入口,而身侧则平放着那把发锈的铜剑。
斜阳染红的天幕与南方侵袭的幽紫魔气泾渭分明,慕云澄仰首望向天空,些许整理了纷乱的思绪,忽一阵清风贴地掠过,他携剑而起,彷如遁入风中,任由它将自己载去三门峡。
滚滚浓烟仿佛从地狱的沸炉中升腾而起,撕裂的大地仿佛难以忍受战斗创伤而猛然张开的口,血将草木染红,将洼地填埋,无数被魔气感染了的,宛如丧失般行动的士兵,拖着不知疲倦的残驱,游荡在荒原之上。
慕云澄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战斗已经结束。
所有存活下来的人,都已被魔剑感染,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战斗的意义为何,但有一个信念在一直支撑着他,那便是摧毁魔剑,让魔族彻底失去翻身的机会。
慕云澄悬立于穹顶之上,与魔剑遮天遥遥相对。十四把大荒名剑悉数排列在他身后,而他手中一把生锈的铜剑,是传说中的圣剑轩辕。
浩然正气喷薄而出,犹如东出之日,凌越于群山之巅。魔眼凝视着这位年轻的剑圣,遮天也意识到了有威胁靠近。
无数丧尸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向慕云澄所在,他们堆聚在一起,疯狂攀爬,转眼如山般高。他们中有王朝军,有草精,有鱼人,有昔日的战友,此刻却都面目狰狞,疯狂的伸出手向上抓来,仿佛迫切要将慕云澄从云端拽入地下,将他撕成碎片,然后践踏在泥土中,让其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若你的子民都是这般丧狂,即便掌控了天下,又能如何?魔剑最终不过也是源自那颗贪婪癫妄的心。而大荒中又有多少相似的缩影,掌门宗主,帝王公侯,终不过是黄土一抔。”
他说罢竖起圣剑,用手指抹过剑身,而随他手指擦动,那早已是锈迹斑斑的铜剑竟发出灼热刺眼的光芒。
剑成之时,光耀四野,霞泽苍生……
他只出了一剑,没有人看见慕云澄所出的那一剑威力如何,只知道从那以后,魔剑与圣剑再未曾出现过。 大荒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