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从没有过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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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外边的天下起了蒙蒙的小雨,整个天雾蒙蒙的阴雨连连,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晴朗全都淹没。
似乎连这天也在跟着人生的现实状况起了变化,也是,老天爷本就是操纵人生的人,它当然知道,在什么时间段该做什么样的举动,它才是这个世界的编剧,每一个人的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只是这场阴雨似乎是突如其来出人意料的,因为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没有带伞,一见到这从天而降的大雨,全都加快了脚步奔向目的地,但是仍旧避免不了被淋成落汤鸡。
我也没有伞,但脚步依旧很慢,拢了拢大衣前襟,朝着驶过来激起一片水花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今天来见井思佳这件事,我没有告诉第三个人,实际上最近所有事都没有和任何人交流过,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我也希望身边能有个人分担我的喜怒哀乐,希望他能为我的每一个计划出主意,而不是让我一个人扛下来。
人总是会怕孤独的啊……
我原想让薛天奕成为那个陪伴的人,可是现在才明白,他不是,也永远不可能是……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他……不合适。
我的手麻木的在雨中挥着,脑袋里想的却全都是别的事情,直到那辆出租车几乎都已经快贴着我的身子驶了过来,我才慢慢回过神来。
“小姐,那么大的雨,快上车吧!”司机打开车窗,朝着外边的我大喊了一声。
也许不是单纯的为了赚钱,而是真的心疼每一个雨中等车的客人吧……
我心里扬起一丝暖意,勉强笑了笑,就这么上了车。
雨还在继续,司机发动车子,溅起一地的水花,离开了这里。
“不好意思,我没带伞,衣服把你的车都弄湿了。”我坐在后排,对司机这么说着。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暖意总是会互相传染的,阴霾也并不是永久,一旦被吹开,便会被吹散。
司机师傅的声音很亮,听上去就是个非常开朗的人,“没事,这车不就是给人坐为人服务的吗,如果人还得顾虑车会不会把它弄脏,那也太迁就它了!正好我最近一直懒得去洗车,小姐你还给了我去洗车的动力呢!”
这话听得我噗嗤一笑,突然也有了满满的倾诉欲望。
“小姐你去哪?”司机问。
我这才想起来,车子都往前走了好几百米了,司机还不知道我的目的地。
我看了看外边连绵的细语,能见度已经很低,处处是雾气。
略一思考,我说,“墓园。”
我感觉到司机的身子明显一僵,刚刚非常平稳的车子现在也颠簸了一下。
然后是来自他的一声轻轻的叹息,“去看亲人吗?”
这次换我一愣,去墓园的打算是临时起意,没有和任何人说,也没有打算和任何人说。
没想到第一个和我聊这个的人竟然是出租车司机。
“嗯。”我喉咙沉沉的回答了一个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又是一声叹息,“我拉过不少去墓园的客人,这边我熟,放心吧……”
一句看似安慰我的话之后,他接着说,“每一次去那边都会有很深的感触,去墓园的客人形形色色各不相同,有老总有失业青年,有暮年的老人,也有几岁的孩子……可是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地,也有过同样的经历,都失去过挚爱……”
出租车这个行业的确能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心里的感触自然也会变多。
我还没怎么说话,光是回答了一句去看亲人,就已经让司机师傅打开了话匣子,关也关不上。
“这说明一点,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都必须要去面临生离死别,也必须要面对亲人的生离死别,其实面对亲人的离开,比面对自己离开还要心痛,毕竟如果离开了这个世界,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无需去经历了,反倒成了一种洒脱,留下的人……才要面对痛苦啊……”
司机这么感慨着,语气里是弄得化不开的忧郁。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默默的听着,自己心里的那份难受还没能消解。
好在这个司机很懂得自我调节,不需要我去开解他,他自己立马就恢复过来,“不过既然还活着,就没有跨不过去的槛,就一定能看得到世间的美好,所以呀,不管遇到多少为难的事情,只要想到自己还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呀!”
他这种积极向上的态度真的非常能感染人,我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就像是窗外的天,雨渐小,远处甚至已经有了隐约的光亮,太阳也快出来了。
我不过是司机万千顾客中的一个,今天到了目的地从车上下去之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可就因为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墓园,又看出我心里非常低落,司机师傅开导了我那么久,用一种非常平和的方式,不揭开我的伤疤,只做安抚。
如果我还是一直这么萎靡不振,岂不是浪费了陌生人的好心?
我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看你前边贴着照片,那是你的孩子吗?”
我看到前排手套箱上贴着一张不小的照片,上边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大概刚会走路,非常可爱,笑得眯起了眼睛,看到这孩子那么活泼的样子,整个人都会心情好起来。
司机师傅更是,突然的兴奋,“是啊,这是我女儿!”
每一个父亲提起自己孩子的时候总是会满满的骄傲吧,虽然我从来没有在宁四海身上感受过这样的对待,但是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只是她小时候的照片,两岁时候的,现在呀,她都小学三年纪了,”司机语气里是满满的感慨,“唉,有时候真是觉得时间太快,孩子一晃眼就长大了,而我呢……也老了。”
“是啊,父母陪伴孩子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稍纵即逝。”我也忍不住跟着感慨了一句。
“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我们就算老了,也会觉得很幸福的!”司机又从后视镜的看了我一眼,“我几年前失业了,失业这种事情想起来,就仿佛天也塌了一般,但是我时刻记着,我还有个孩子,为了她,我也必须振作起来,后来才去试着做了出租车司机这份工作,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原来做一个司机是一件我很拿手,也能让我无比快乐的事情,你看,因为做这个工作,我现在非常开心,过的也很好,这就是人生的积极意义呀,只要不妥协不退缩,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似乎能感受到这一瞬间,来自司机的那种神采奕奕,整个车厢内的气氛都被他带的非常温暖。
“有时候真的觉得,孩子是老天爷带来的礼物,能改变你的整个人生,我很庆幸,我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儿……”司机最后感慨了这么一句,笑了笑。
听了这话,我突然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竟然也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好了小姐,墓园到了。”司机拐了个弯,把车子停在了大门的路边,又贴心的摁下打开车门的按钮。
他看了一眼外边,问,“我后备箱里有伞,小姐你拿一把去吧,外边……好像还在下雨。”
雨已经渐小了,墓园这边因为位置的关系,天一直是雾蒙蒙的,非常压抑。
“不必了,这雨看上去一会儿就会停,就不必浪费你的一把伞了,”我把钱递给他,顿了顿,说,“谢谢,今天能遇见你,我很开心。”
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总是那么出乎意料,却效果斐然。
下了车之后,我往前走了几句,司机又在后边叫我,“小姐……”
我回头,看到他脸上的笑意,给人非常大的力量。
“记住,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活,这样死去的亲人在天上才能安心,人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槛!”
“是,我明白了。”我也笑着回应。
今天的墓园没有人,其实这里平常也很少有人,除了每一年的那几天会热闹如街市之外,平常总是冷清的……
也许不是活着的人无情,而是总不愿意来面对这种悲伤吧。
我顺着墓园的楼梯往上走,那个位置很熟悉,却也……陌生?
虽然这里的阴冷让人心生害怕,但我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并没觉得怎么样。
直到走到那个墓碑前,心里才猛地觉得一空。
那是我妈妈的墓碑。
这是顾泽南为她立的墓碑……
在那场车祸之后,同样受伤的我无法送妈妈最后一程,这些都是顾泽南去做的,他亲手害死妈妈之后,是不是也做了一点挽回罪恶的好事呢……
我看着照片上的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儿,心底猛地一沉,这个曾经在世上对我最好的女儿,再也不会对我笑,不会在打雷的夜晚陪我入睡了……永远不会了……
这一刹那,我忽然间觉得,就像司机说的那样,很多事情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唯有好好活着,才能抚慰去世之人的在天之灵。
我弯腰,坐了下来,在这座墓碑旁边,久久的失神。 你是我逃不掉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