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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尽,相比长安城内宽大的宫殿,这边缩小版的大厅中,灯火通明。
大厅之内,作为主人的李世民坐在上首的座椅上,扬起脑袋望着灯火通明的房顶。察觉到对方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他也只是偶尔扫过一眼,随后继续仰起头,不理会那道目光的主人。
另一边,昂首挺胸站立在下面的侯君集,则是翻了翻眼皮望了望房顶,再低下来偷看一眼主子,而后再抬头低头,如此无聊地重复。
或许他心中也有几分忐忑,不过更多的,应该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至于愧疚之类的感觉,倒也无法用言语说清。
屋外,夜色月光之下,客栈中层层叠叠的院落,依旧沉浸在宁静之中。从高处鸟瞰,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变化,但这件被包下来的院落,却是一层层地被小心戒备着。大厅内就是沉浸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院落里面也是,不似护卫的原因,倒好像是被一张大网遮住一般。
“什么感觉?”
沉默中的时间,过得片刻,李世民终于微微低下头,瞥视着那边除却眼珠外一动不动的侯君集。
“下回就是被魏征气死,也不出来了!”翻着眼,侯君集口中不爽地嘟囔。
“你这货,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会怀疑你图谋不轨吗?!”望着侯君集一脸不爽的样子,李世民皱了皱眉。
要是之前这货还会请罪什么的,现在年纪一大功劳一多,竟然不再害怕了。是不是自己太惯着这货了?李世民不由开始怀疑。
“不关老臣的事,老臣问心无愧!”侯君集站在那里,瞪着眼睛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李世民则是正目过来,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盯着侯君集看“话不是这样说,都是拼过命的人,做错事就要认,干坏事就要罚,不可能有人能像你这样,明明做错事了,偏偏还要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除却嘴角在颌动外,其他都一动不动,此刻的李世民,缓言慢语间,却是不同往常地,隐隐散发出一种冰冷无情的威严气息来。
“陛下要是这样说,老臣也无话可说。宗泽……崔宗泽这个刺客,的确是老臣带进来的。如若老臣早些发现他的身份的话,他就没有机会靠近陛下,郯王殿下也就不会有事。这是老臣的错,老臣承认;可是老臣绝不是与崔家有勾结,故意以此来谋害陛下!”侯君集地腰板挺得很直,昂首挺胸间说话也是掷地有声,完全没有心虚的意味在里面。
不过,越是一副无辜的表现,说不准就越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不安。如若是孙道在这里,必然会有类似的想法。
而这边,却是李世民,那位受了孙道些许影响的李世民。
“可是,护卫之事名义上由你全权负责。在长安时你说你要做甩手掌柜,我才让苏定方跟着同行。随后你却又派崔宗泽过去,与苏定方一同商讨护卫事宜;既然你懒得管这些事,这样岂不是不是多此一举?”李世民目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崔宗泽作为你的全权代表,苏定方必然要事事与他商议,顾及着你的颜面,当然也要分摊些职责与他。如若你要辩解说,你将崔宗泽放过去,是为了时刻了解护卫事宜,以防出差错;那么你完全可以事先告知苏定方,不用要求崔宗泽负责具体职责,很可惜,你还是没有!”
“对此,你要作何解释?”
“所以说,老臣才不喜欢与这种事牵扯上关系的嘛!”咬牙切齿地嘟囔一句,被质疑的侯君集将目光投转向李世民那边,仍是一副无辜的无惧样子“老臣无话可说,陛下要是怀疑老臣与崔族勾结密谋不轨的话,就把老臣的官职一撸到底,再让魏征来好好查查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李世民冷笑两声。
“老臣只是不愿陛下为难!”侯君集昂起脑袋。
“那你就应该去做些事让我放心!”手指敲击着桌面,李世民的语气冷静阴沉,其中难掩的,着实就是讽刺的意味“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在这里给我装无辜表示问心无愧,有什么用!”
“我可以相信你,那魏征之类的其他人呢!他们会容忍我再重用一个连护卫工作都做不好的将军吗!满口无辜地只知道任由我去调查,那是不是每一个被人诬告的官员,我都要先撤了他们的职,再派人去耗费时日、耗费精力去还你们清白啊!?”
“整天就知道上阵杀敌,与同辈甚至小辈争夺军功,你脑子里就不能装些别的东西了吗!这样你是不是打算上一辈子战场、做一辈子的兵部尚书!?”
“我还能再让你担任其他职务吗!?”
带着明显的怒气,李世民一反往常对待侯君集的那种一贯大度宽容的形象,坐在那里很是不愉地训斥着。
那边的一番雷霆之怒后,这边的侯君集却是探了探粗脖子“陛下并没有怀疑老臣?”
“老臣个屁!”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世民说道“要是怀疑你还要你跟着做什么,直接将你放在洛阳软禁不是更安全!”
“老臣惭愧!”
“那你就给我学着点教训,别再给我添乱!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
千里共月。
此时算得上夜色尚早,刚刚醒来的月亮方才爬上天空,淡淡的月光挥洒在大地上。不可避免,有些目光透过错落的枝桠与嫩叶,投下斑驳的树影。
苏轼散文,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同等的透明清澈的月光,月下美景也有几分的类似,而目光再往前扫视一番,那庭下与营地的区别之外,便会再添一撇不同来。亦或者说,是另一相同点。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庭院中有人在月下散步,营地里自然少有有此闲情逸致之人,不过营地里面没有,营地的辕门之外,却有着这么的一群人。
当然不会是月下结伴散步的人,但说起来也是算得上是“老相识”了。不单单是于辕门前职卫的兵士,还有营地里的长孙无忌与李承乾,甚至是整天转转悠悠的阎立德,都可以与那领头的老人唠几句嗑,问几句好。
粗算来,他们这群人跪在辕门之前,也应该有那么三四天了吧。
正是这三四天的磨合,双方都理智到极点。每天凌晨就开始到这边辕门前跪着,到了饭点营地内送出来早餐;一村的男女老少有秩序地用完餐,再继续跪着;一会儿的功夫,需要下田干活的壮年男子离开,撑不住的老人孩童由兵士搀扶进去歇息一会儿;再有就是午餐晚饭,干完活的壮年回村过来,最后是深夜里回去休息。
重复着相同的节奏,双方都默默地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这副默然不语的有序场景之下,是日复一日的沉闷与压抑。
便如今夜,那一面的辕门外的村民还在跪着,这一面,月光从门帘的缝隙中洒进来的同时,李承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左左右右,右右左左。大概到了午夜时分,他听见了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询问声音。对那声音颇为熟悉,李承乾明白,是自己的舅舅回来了。
说起来,自己的舅舅也真是波澜不惊,淡然的心境,这种时候,还能跑到城里去喝酒玩乐。自己却不行,在看过阎立德送给自己的那封信之前,是为了辕门外那些固执的村民烦恼;在看了那封信之后,那种心烦感觉,就突然间升级成为头痛了。
是自己的那位堂弟托阎立德送给自己的信。严格意义上,是半封信。
同时,这半封信送到自己手中,也正是表明了,今日这一切,正是阎立德故意为之。而令自己头痛的原因,则是因为这半封信中的几句话。
有一种人,自己没有力量,不可能或者不愿意成为众生命运的决断者,却又总是会对别人的决定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站在大义的立场上,挑拣出来一切可以用来批评决策者的瑕疵。反正不是自己身临其境,所以他可以批斥得大义凛然。
这种人很令人生厌,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是大公无私的好人似的,其他人都抱有私心。而且,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会很容易地让无知肤浅者觉着,那位原本印象中的英明决策者,实际上却深深地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这种不信任感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便可能酿成一场灾难。而事实上,其实这种人什么也做不到,只是会一味地斥责、苛责他人!但是,正因为他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他根本没有资格苛求他人!
第一眼看上去,自己的这位堂弟,此言此语似乎没头没脑的,可再细细琢磨一番,又觉着与现在的这场景有些相和。
这好像是,自己坚持现在的这样决策后,朝堂上那些对自己不满的人攻诘自己的借口。
一意孤行,引起民怨。
也许,他们会用这种理由来指责自己,或许还会算上与自己同行的舅舅。
这也是李承乾笃定阎立德故意的理由。无论如何都要面对的,宜早不宜迟,还是让自己提前接触些得好,在此时还有舅舅做同伴之时。
于是,这样一番思绪理下来,虽是早早地躺在床上,李承乾却完全地睡不着。
他终于明白了,李承道在这半封信的最后,来一句“我也差不多一样”的确实含义。
这些话自己也会说,说得头头是道,但球踢到了自己这边,自己也会退避三舍。或许用“只说不做”来形容,更恰当些。
再变着花样理解,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顾做好自己的事的阎立德一般。
同样,李承乾也无法苛责他们,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恨不起来。
所以,现在他头痛的,还是外面的那群百姓。 保媒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