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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筝感激地看了安雅公主一眼,“麻烦公主就在马车上等我,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她匆忙下了马车,就往书局里面撞去,幸亏管事的小厮认得她,没有拦,反而将书局内的客人给请了离开,不一会儿,书局便关了门落了锁。
司徒锦一早就在窗口看见了外面的动静,耳边传来木制楼梯吱嘎吱嘎的声音,彷佛带着她身上的怒意,他低低叹口气,然后从窗口起身,走到了楼梯口,“我不是说,最近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吗?为什么又来了。”
颜筝径直走到他面前,“我听说,你向韩王投诚了,为什么?”
她非常不解,甚至有些愤怒,“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我们的出现只能改变小细节,但历史的大方向是不会变的。但你却出尔反尔了!”
司徒锦一脸风轻云淡,似乎她的指责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对啊,我选择帮助韩王,并不是什么大事啊。你看,不论是景王当皇帝,还是韩王当皇帝,这天下依旧是夏朝的江山,该兴盛时兴盛,该衰败时衰败,难道会有什么改变吗?”
他顿了顿,“如果你火烧火燎地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那么你已经得到了答案,可以走了。我说过的,最近不想看到你,那是真心话。”
颜筝很清楚,司徒锦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失望,害怕,焦虑的情感纠缠在她心头,令她一时手足无措起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的身体软软地跌坐在地上,在这并未还暖的二月,木地板上还是冰凉的,也不知道是这凉意还是那种无力感刺痛了她的心,她的眼角缓缓流下了眼珠,“可是……可是这样景王怎么办?他是那样好的人,不该有这么差的结局。”
自古皇位的争夺,必然是成王败寇。
假若韩王得到了帝王之位,那么景王会得到和前世韩王一样的结局。挫骨扬灰?那是她连想都无法去想象的结果。
可有了司徒锦的帮助,韩王的胜局几乎是已经定了的。
颜筝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泪眼婆娑,她咬着牙问道,“景王这一生,励精图治,算是个明君,可韩王是怎样的人,你难道清楚吗?在你眼中换个皇帝,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改动,但是你可有想过天下百姓的福祉?韩王若真如传言中那般,是个狠戾凶残之人,那他必定要成为一个暴君,到时候,将有多少人受此波及?”
她越说越气愤,“为什么你不按着从前平和的脚步行进,却偏偏要走一条未知的路呢?”
司徒锦轻轻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你不按着从前平和的脚步行进,却偏偏要爱一个连真名实姓都不告诉你的人呢?”
他蹲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筝筝,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因为觉得现在选择的那个人会更好罢了。”
有一件事,他一直都不曾告诉颜筝。
她自以为英明无比的盛世明君景帝,其实只是个绣花枕头,在他治下,不知有过多少次天宅人祸,造成百姓流离失所,而由于他不正确的判断,也令朝中不少大臣含冤而死,景帝在位的那十几年,夏朝国力式微,后来又有懦弱无能的少帝以及强悍凶残的缪太后。
就在司徒锦进入阵法之前,他听到周边几个属国结盟攻打夏朝的消息,掐指一算,这场战乱即将持续数十年,直到乱世中重新诞生一名文才武略皆能的英雄,开创了新的朝代,才算终结。
而这一切的根源,或许都是因为景王无能。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帮扶韩王的原因,因为他知道那张面具之下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韩王成为夏朝之主,那么也许,能够避免未来那么久远的战争对百姓的伤害。
但颜筝却并不知道这些,在她心中,景王是个父亲一般的存在,她依恋他,爱戴他,不允许他的位置被人撼动。可她偏偏又无能为力……
半晌,她抬起头来,问道,“你对阿云说了多少?你告诉他,我曾经是少帝的皇后了吗?”
司徒锦皱了皱眉,“你应该回去了,公主的马车不能在此地留停太久,会被注意到的。筝筝,你该回去了。”
下一刻,他的手臂被她拉住,“你说了多少?”
司徒锦叹口气,无奈地道,“你真的太信不过我了。我连自己的事都不会说出去,何况是你?你以为我很愿意被世人看成妖物?”
他只是给韩王算了一卦罢了。
如果连一语道破韩王和云大人之间的秘密,那么他的卦象显然就可信得多,再发表一番对这场战事的看法和感言,连韩王这样深谋远略的人,也不得不相信他呢。又何须自暴身份,告诉别人自己是个从三十年后穿过来的妖物?那可是要被架在火上被烧死的。
颜筝心下略松,因为对司徒锦有意见,连招呼都没打,就匆忙离开了。
回宫的马车上,安雅公主见颜筝心事重重,不免有些好奇,“筝筝,你是怎么了?”
颜筝看着这张单纯善良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她低声道,“安雅,你读过许多史书,知道亡国的公主命运是怎么样的吗?”
安雅一愣,但却也还是乖乖作答,“既然已经亡国,命运还能好到哪里去?流落民间已经算是幸运了,更多的是被人作践……”
她顿了顿,“可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颜筝眼角隐约有泪痕,“陛下要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撤藩,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安雅点点头,“嗯,哥哥告诉了我,他叫我那天不要乱跑,乖乖待在宫里。”
她抬头问道,“怎么了?”
颜筝咬了咬唇,“四藩肯定不肯乖乖就范,那么,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必定会有一番争斗。我晓得陛下和景王定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但四藩却也不是随意让人拿捏的……”
她轻轻拉住安雅公主的手,“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落败的却是陛下和景王,那么公主便有危险了。我有一个想法……”
安雅震了震,“我相信父皇和哥哥不会失败。”
颜筝强笑着安抚她,“我当然也知道他们不会失败,但我们做任何事都需要留个退路不是吗?离那日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我想,公主和贤嫔娘娘最好还是想法子躲开,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住几日,就当是避寒好了,等到那边的事情定了咱们再回去,岂不是更好?”
如果陛下胜了,那么他们自然还可以再回去。
如果景王胜了,从外面离开要比从宫里离开简单地多。
安雅年纪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有些慌了,她拉着颜筝的手,“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们要和母妃还有哥哥商量一下才对!”
一回宫,安雅便拉着颜筝往贤嫔的宫里跑,没想到景王居然也在。
景王先开的口,“安雅你过来,哥哥有话要跟你说。”
他示意颜筝也坐下,然后表情认真地道,“父皇已经同意,要送你们离开宫里。”
安雅一听,愣住了,“哥哥……”
她没有想到哥哥的想法居然和颜筝是一样的,是不是这便意味着这一次十分凶险,留在宫里就有危险呢?可是既然那么危险,为什么哥哥不和他们一起走?
贤嫔也是一样的想法,她道,“融儿,你要送我们离开避祸我懂,但是既然那么危险,你也该和我们一起走。”
在贤嫔心中,帝王的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孩子平安。
但景王却不这样想,“这是父皇最危急的时刻,假若我不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度过,怎么能配为人子呢?将来若是……我又该如何服众?”
他笑着道,“母妃,安雅,你们也别太担心了,父皇与我对这仗是很有信心的,不过是担心你们在宫里担惊受怕,所以才要送你们暂时离开罢了,这可不是在说我们怕输哦!”
比起安雅公主和贤嫔的犹豫来,颜筝倒显得坚定多了。
她低声说道,“景王殿下放心,贤嫔娘娘和安雅公主,我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景王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赞赏,他柔声道,“我知道。”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质地图,“这里是在皇城边上的一座山庄,不大引人注目,但周围却有天然的屏障保护,我会派信得过的人送你们过去。这几天你们先准备准备,对外不要声张,也不要显出有什么不同,等到皇后生辰的前夜,我再来接你们。”
颜筝飞快地扫了一眼地图,认出那里正是大华寺的附近。
前世她还是颜家小姐的时候,有一年大华寺灯会,景帝舅舅曾微服带她去过那里。那座山确实很陡峭,只有一面可以进入,其他三面都是天然的沟堑,只要在入口重兵把守,外人很难可以进得来。
而且,就算韩王成功逼宫,他的注意力也必将是宫里和皇城,他无暇顾及皇城之外的地方,所以贤嫔和安雅公主都会是安全的。
这一夜,颜筝和安雅公主心怀有事,翻来覆去都睡不好,一直熬到第二日的天亮,外面有小宫女进来禀告,“颜二小姐,安烈侯夫人求见。” 丹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