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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押送萧迁的官差因早先就被交代过不得苛待萧迁,便不十分为难他,加之随行的赛观音极是大方,本来是徒步流徙最后变成了四人乘车而行,因此不多日便到了一个小镇。
若不看萧迁颈上枷锁,他便如同风度极佳的老爷带着婉约动人的夫人,在两个差役的陪同下赴任一般。
四人进了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萧迁才自怀中掏了圣旨出来。
这道圣旨他藏了许久,并不曾给赛观音看过,此刻到了店中,才摊在桌面上,道:“上天终究待我不薄。”
赛观音便嗔怪的道:“你都这般模样,怎么还说不薄。”
“我这十年来,想的最多的便是怎么能娶你进门,不想成全我的还是皇上——早知道有这样的法子,我胡闹几回,估计早就被贬为庶民了,何苦浪费了这许久的光阴?观音,我现在和你一样了。”
赛观音摩挲着上面“庶民”两个字,眼中泪珠莹然。
萧迁便伸手替她拭去,起身对着两个差役道:“二位可否替我们置办些红烛、红纸,做个见证?”
两个差役张大了嘴,萧迁这带罪之人,竟然要在这里拜堂?
可又没有旨意不许人家拜堂!
其中年纪大的一个回过神来道:“交给我们哥俩儿便是,顺便也沾沾二位的喜气!”
待到东西都置办好了,萧迁自己个儿写了婚帖,赛观音剪了两个红双喜字,一个贴在了客房的门上,一个贴在床头,红烛也点了起来,又出了银钱定了一桌子酒菜,四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两个差役平日都是看着萧迁的,今个儿晚上也难得的识趣了一回,道:“我们哥儿俩去另一个房间住去。”
赛观音落落大方的施了谢礼,回过身,看到萧迁正在红烛下对她微笑。
“六爷。”
“元稹曾诗曰,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幸而我俩还有这样一天。”
他起了身,将观音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倒了一杯淡茶,道:“既然做了我的娘子,岂可事事操劳?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好,”他深深的看了过去:“观音,你要保重……你要伴我余生。”
观音抿了茶,眉眼弯弯的笑道:“好。”
她懂得轻重,这双腿,是求了名医才保得下来。
原先置气之时,没少折腾,名贵药材如同不要钱似的喂着,可现在艰难,六爷,也不再是那个背后有着怀远侯府的六爷了。
她若无事,六爷的心事便少了一半儿了。
可另一半儿……观音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抬眼道:“六爷,这一路上,我不曾问过,商雪袖她……”
萧迁怔怔的看着那红烛,开了口道:“观音,可记得昔日你说过,我会后悔……是的,我后悔了。我一生自负,可平生第一次觉得商雪袖的事,让我……”
他看着观音,眼圈儿微红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若说六爷做错,可却是我做错在先。”观音神情平静,她说的是她的一句话改变了“九龄秀”的一生,也说的是园中娘子的一生。
她卖了萧园。
谷师父他们原本就是自由身,倒是有几分明白事情严重,只说了但有要出力的地方,他们愿意出力;跟着六爷的小厮仆役,像檀板儿、笙儿几个,哭嚎了半天,到底还是走了。
可最难的是娘子们。
苗青儿跪在她身前,哭的几度昏死过去,她道:“观音娘子,您让我跟着您好不好?我……您让我去哪儿呢?我什么都不懂……您说让我们拿着银钱买宅买地……可我哪里会这些……”
可萧园里哪个娘子不是这样呢?
年纪轻轻的便丢了本行,进了萧园,原本以为是个长久的安乐窝,却不曾想过大厦也有倾倒的一天。
观音又有什么办法,只得硬了心肠,回不出一句话来。
她也记得秋海棠看着她的眼光,如同刀子剜一般,她道:“同六爷共富贵,如今还要共患难。娘子到底是得偿所愿了。”她环视了一圈儿和她一样不得不离开萧园的娘子们,歇斯底里的道:“那我们算是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算是什么?”
观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烛光跳跃,她额间朱砂越发殷红如血,宛然的眉目被烛光晃得阴晴不定,她纵然心里边儿内疚到了极点,却仍要硬起心肠来。
她对着萧迁道:“求仁得仁。”
观音道:“明剧已经风行全国,各地都有很厉害的戏班子,名伶辈出。这点上,六爷不应有憾,商雪袖也不会有憾——她会永远作为明剧第一人被唱戏的人口口相传下去。”
“我……”
“六爷,”观音定定的看着他,道:“我是女人,所以更懂得商姑娘。您不觉得商姑娘和我一样么?她求戏有所成,便成了数一数二的名伶;她求一份刻骨铭心之爱,便拥有了这一份情爱……她终究是圆满的。只是,帝王之爱,始终难以久长罢了。这一点,入宫之前难道商姑娘真的不曾考虑过?”
她最终还是落下泪来,她道:“六爷,她想的比你还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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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妃的事,原本就是皇上一人处置,在嫔妃们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便已经结束了,紧接着便是太后和皇后两道旨意,只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处置让后宫的女子们更加惶惶然,直到了五月份,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六七月份,天气已经相当的热,大太阳晒在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的冷宫里,就连守门的太监也已经挪到了大门对面的墙角下蹲着,那里阴凉一些。
据说哀帝和庆佑帝的时节,冷宫最多关过数十名罪妃,因此整个东北角的这一片都是冷宫的范畴。
商雪袖最初住的是最靠近大门的一排房屋,这是她自己挑的。
或许是因为靠近门边,仿佛还会有些人气,或许也只是因为取用饭食便利,或许,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幻想,她挑了这片地方。
她看着手里的食盒,和往日并无不同,她提着食盒沿着有些阴影的围墙,慢慢的向着冷宫的更深处走去——她在夜里已经暗自将铺盖无声无息的挪到了更里面的住所。 倾国艳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