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这边只有舒自绣、龙涉虚与英绿荷一共四人
无情这方面的人却有唐晚词、银、铜、铁三剑僮郗舜才和林阁、洪放、梁二昌、余大民总共十人
这原本是无情那儿势众但其中最大的危机是:无情已失去了动手的能力
无情不能出手便无入制得住文张
文张还要下令发动这毕竟是官道虽然行人不多但自是速战速决的好
三剑僮立即扑向龙涉虚
龙涉虚高大威猛他的掌力裂雷惊涛但也就因为太过壮硕应付这三个身形灵巧、剑法矫捷的小僮反而在移动应招间觉得处处不便
英绿荷掠向无情
除了要报杀师之仇外能把无情格杀那也是一件足以震动江湖的事
英绿荷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文张并沒有抢在前头只要能假手他人去杀"四大名捕"他总是让别人下手--万一在朝廷局势有些甚么个变动权力有些甚么个转移问罪下來他仍是可以推诿:那不是他杀的
英绿荷一抢近无情唐晚词已挥舞双刀截住了她
英绿荷跟唐晚词交过不止一次的手
她自知不是唐晚词的敌手
这时候舒自绣的镰刀发出惊人的锐啸掷向唐晚词
英绿荷立刻放了心她的铁如意也发挥了狠着:--以二敌一必杀唐晚词
舒自绣冲过去围攻当然是文张的意思
--先杀无情以绝后患
--只不过无情最好是死在别人的手上
他要舒自绣助英绿荷一臂不但要杀唐晚词更重要的是使英绿荷有机会去杀无情
他自己呢
他倒不急
他一看当前的局势便已知道无情确无动手之力他是胜定了
换句话说这些人是死定了
一个活口也不留
他摸出了一支笛子
这才是他的独门武器
笛一摆近唇边立即发出三声急啸
每一声啸声都令无情震动一下
三下笛响使无情脸肌抽搐青而煞白
--他的确是完全失去了功力
甚至连内力根基浅薄如郗舜才乍闻三下笛音也不过是感觉到刺耳刮心并不似无情如受重击
--这主要还是因无情本身并无内力而仅持的一点元气又被"秋鱼刀"化去所以更是虚弱无依
文张肯定了这一点后更觉安心
现在他可放心对付郗舜才以及他身边的四名奴才了
他把笛子仍然放在唇边
无情的脸肌仍无法回复正常他的手艰苦的往襟里摸
谁都看得出來他的手指正在发抖
文张不禁停了下來
--他要摸甚么
--暗器
无情好不容易才自怀里摸出一管萧
文张笑了
--无情抵不住他的笛音只好想用萧声來压制
--沒有用的
--就算他抬出一面大锣也压制不住他的笛声
文张还是要试一试他撮唇于笛孔旁一下子又发出三声连啸合成一音似暗器破空般锐射而出
无情摸出玉萧萧一摆到唇边立即就溜出几声悠扬动听的韵律清越凄切但笛声裂空萧韵也似割裂顿挫了三次
三次过后无情唇边有血
他以雪白的袖子揩抹
文张笑了:"成捕头你的萧艺纵能教凤舞龙吟也沒有用了我的笛是用來杀人的"无情不理他仍然低首吹萧开音初尚平平但即湍籁逸飞上遏云辰悠雅低回时羽声高扬呼吸磐僻之际使在战中的双方一时心无斗志
文张暗吃一惊叱道:"好萧"一连吹响几下急笛
这几下笛声仍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但无情已沉浸于韵律里仅在衣袂间动漾了几下并沒有被震倒
文张怒笑道:"我就看你怎样吹奏下去"--无情虽无发暗器之力却居然有一记绝活
--再让他吹奏下去只怕把自己这方面人手的斗志全教摧毁了
文张知道不能再等
无情虽不能发暗器但他的萧声犹如无形的暗器甚至无可抵御
他只好改变原來的计划
他决定要亲自动手杀掉无情
他的笛子一扬半空发出尖啸洪放、余大民、梁二昌、林阁一齐涌上前去要拦截他
唐晚词心中大急
她知道这四人断断拦不住文张
--无情不能死
她挥舞双刀但舒自绣的镰刀紧钉着她的长刀英绿荷的铁如意紧逼着她的短刃;她越想冲出去敌人的攻势就越紧
唐晚词一口气抢攻了八刀稍稍一顿又攻八刀英绿荷与舒自绣的拦阻力似被冲破唐晚词正待冲出铁如意和镰刀的攻势又合拢了起來唐晚词突然发现三个人身上都有了伤痕
英绿荷伤在手背唐晚词攻势大猛她只好让上一让
但只不过一让她又把缺口填补了过來
舒自绣伤在腿他眼见唐晚词的攻势太烈无法不作暂退
但他只不过是退了一退又包抄了上來
唐晚词臂上着了一记铁如意脸颊被刀锋划破了一条血口但她仍突破不了二人的合击
三人在抢攻紧守中皆负了伤但因抢攻太甚都浑然未觉
唐晚词在百忙中一看战场:三剑僮仍苦斗龙涉虚
三剑僮都制不住这铁塔般的巨汉但这巨人一时也抓拿不着他们
三剑僮就似三只灵敏的飞鸟在巨龙身边飞绕--可是这终究是凶险至极的:因为飞鸟始终无法伤及暴龙而万一不慎给巨龙砸着一下那就不堪设想了
唐晚词很为那三个小孩担心
但她眼角一瞥上文张的战场心头大乱连手中长刀都被打掉了
只剩下短刀
她把一络黑发咬在贝齿间只有奋身苦拼
文张以一敌四
当唐晚词看那一眼的时候已变成了以一敌三
林阁已殁
他的额头被笛子打穿了一个大洞鲜血归泊淌流
谁都看得出來洪放、余大民、梁二昌三人是绝对拦不住文张的
余大民的"三江夜游白蜡枪"就招赶招一根白蜡杆同使出剑、棍、枪的狠着梁二昌的七节鞭狠打狠着鞭上七节伸缩自如并在一起是硬门兵器但串散开來便成了软兵器殊不好应付
可是文张压根儿沒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的大袖飘飘像是吃饱了风的布帆又似两道软不着力的气墙谁都攻不进去
别人攻不进去他却能攻人自如;笛子一旦出击非死即伤
林阁的"五郎八卦棍"是冀东第一把手当日在郗将军所设的擂台竞技他如果不给洪放的内力震倒及被梁二昌放软鞭缠住人人都猜测他必当上统领之职只看或正或副无论怎么说他除了胆小一些性子拗倔一些容易自以为是在处事上容易执迷在处世上不易勘破之外也算是将军府里一把好手
但这把好手就毁在文张的手中
他的笛子突破四人的围攻击中了林阁、击倒了林阁、击杀了林阁
四敌中少了一入文张的气势更是雄长
郗舜才见爱将又死了一名自然怒急攻心他发掘这干亲信不易而且长久相处跟他们倒似兄弟一般的感情;他本來近年怕事懦弱能不拼命他当不硬拼可是眼见曾宝新、曾宝宣、倪卜及林阁相偕而亡他倒是激起了豪侠心肠挥舞大刀也要加入战围
文张当然无俱
再來五个郗舜才他都不怕
他心里分明:自己仍被缠住那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洪放那一对肉掌和他雄浑的内力、倏忽的身法
--这才是这几人中的硬点子
洪放心里更加明白
--就凭自己这些人决不是文张之对手
--如果恶斗再持续下去自己这方面必败无疑
人都难免贪生怕死所谓"祸福与共"其实多是希望有福同享、有难你当洪放空有一身本领但出身寒微误交匪友被官府剿诛朋党死绝散尽只剩下他一人黯然浪迹天涯苦练武功有时做做独脚盗有时当当大户护院要不是郗舜才赏识器重他可能还在别处挂单
郗大将军对他无疑有知遇之恩故此郗舜才之才能纵未能教他膺服但他一向尽忠职守唯命是从为的是报郗舜才对他信重之情
可是人到了生死关头义气、血性是不是那么重要呢
--别人是全忠尽义留名青史或成仁取义流芳百世但他自己为人舍命求的是什么呢
一一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富贵荣华、什么名声地位全完了
--他跟文张本无仇雠而今为郗舜才拼命是不是值得
--如果说他要报答郗舜才这些日子以來为他鞠躬尽瘁不是已经报答了么
洪放眼见文张在化解他们狠命的攻势中从容杀死林阁他心中又是一沉:--林阁被杀无情无法阻拦看來无情是真的失去了作战的力量这局面要全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而这些人当中又以自己武功最高所以责任也最重
--这是拼死的责任
责任越重危险就越大
这点洪放更加清楚
就在这时候文张说话了
他在剧战中说话从容淡定就像家常闲话一般:"你就是'掌底乾坤'洪放是不是我正是待用人之际你替我杀了郗舜才和这两个莽夫我对你便既往不究必加重用"这个局面洪放也在午夜梦回暗自想过:当生死荣辱间的抉择他面临求生、得利、遂青云志会不会出卖故主呢
眼下便摆明了这一道抉择
洪放心下有了决定
唐晚词开始是想早早把英绿荷和舒自绣砍杀好去保护无情
接着她只想突破二人的合围助洪放等围截文张
跟着下來她只希望不要落败得那么快
因为她已经知道她决非英绿荷与舒自绣二人联手之敌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已知道自己已失去救人的力量甚至也沒有自救的力量
于是她的愿望变得就跟少年人所许的志愿一般:入在年少时志愿总是伟大的但等到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发现人生里有很多必然的过程要历炼有许多挫折和起伏要渡过直到后來便会发觉一些自己一"向认为不怎么看得起的俗世成就他都不能达到便会开始冷静下來重认自己再作检讨
所以年轻人志大到了壮年有志气已就很难得了到了中年志气换为俗气等到老年俗气又成了暮气了
血气方刚的人骂老人家"老气横秋"殊不知一个人生命已将秋尽接近冬藏你想他不丧气都不可以
唐晚词此时已明白真相
明白真实情况的人通常都无法奋亢起來
因为真相往往使人气沮
唐晚词手上有一把短刀已不能拒敌于远所以封守的多抢攻已感吃力要不是舒自绣断了几根肋骨未曾痊愈而英绿荷胸背的晶镜俱破失去了护身法宝委实不敢太过近身拼命唐二娘早就要败在他们手里了
唐晚词奋战着忽然心里一动
同时也是心里一痛
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人
雷卷
--无论你去那里我都惦挂着你
雷卷曾对她如是说
--现在雷卷在那里
--卷哥卷哥我惦挂着你
唐晚词估量情势知道这心血來潮似的惦记恐怕也不长久了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生命也等于失去了感情失去了记忆失去了一切
所以她想趁这一息尚存之际好好的惦挂一下这个心里一直想着的人
--纵沒有天长地久但总算有了这生死一发间的刹那自己是全心全意的念着他
可是他呢
--他正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