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强自幼受人欺负,早已学会了逆来顺受,对方无礼的态度全当没看见,自顾自的说道:“小弟也觉得史堂主的办法不大好。本帮平日里有大笔的生意要照管,帮主既是龙头老大,才干能力才是第一。只不过功夫只是用在跟人打架,若是选出个不懂得为大家赚钱的帮主,功夫再强又有啥用?”
他这番话本是为自己打算的,岂知还没说完,大部分反对史继海的人便随口附和起来,都说他这话有道理。在帮会混中谁不是为个财字,史继海心中虽然极为不爽,却也不得不认可他的意思。五龙帮毕竟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做生意靠只武力当然是行不通的。
忽听那个身穿绛红丝裙的女子喝问道:“若依你这位总管之见,帮主应如何来选?总不能找个不懂武功的生意人来做吧?”说话的是紫霞堂水寒清,十三堂中只有她和黄旭堂的赵若兰是女子,她自己亦是鼎力支持赵若兰当帮主。
孟小强平日里哪见过这么多堂口老大,却也懒得弄清他们是谁。见是大美女开口相问,笑眯眯的就要答话,忽然听见大厅外传来一阵大声喧哗之声,声音越来越吵,片刻之间叫叫嚷嚷乱成一团。
众堂主正待打发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五六十名手持钢刀的官兵突然破门涌入,气势汹汹地将大厅围了起来。接着只听“哐当……哐当”数声,四面的窗子同时被人砸得稀烂,窗外伸入弓箭手一簇簇寒光闪闪的利箭,对准了厅里众人。
孟小强转脸一看,领兵之人正是自己望眼欲穿的蔡子明。只见他身披甲胄腰佩长剑,负手扫视众人道:“若依我之见,这个五龙帮的帮主不选也罢!”说到底,婺州城中他蔡子明只怕魏昌南一人,别人还真没瞧在眼里。说着他扫了水寒清一眼,像是故意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蔡子明这两日早已听说五龙帮的人聚集婺州之事,刚才接到牛二传来的消息,立刻将此事禀报魏昌南。事情果然如孟小强所预想一般,这让蔡子明对他能否做上帮主之位更有信心了。
魏昌南亦是心中有数,只是轻描淡写地丢过调兵令符,让他带人查明原因自行处置。于是蔡子明立刻点了本部一千兵马,将五龙帮总舵围了个水泄不通,外面那些帮众刚才已被缴了兵器看押起来。
厅内各堂主不知发生何事,大惊之下“呛啷啷”数声全都操起了兵器。据他们所知,魏昌南这位节度使平日只是暗地收些银子,一向不插手五龙帮的事,却不知道今天因何缘故派出了大批官兵围住这里。若真是打算围剿五龙帮,大家也只有豁出去拼一把了。
史继海嚷道:“本帮在此选新帮主,干你们武胜军屁事!”说完他扫视了其他人一眼,希望有人能附和自己几句以壮声势。
可厅里忽然静了下来,别人望过来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傻子,史继海顿时懵了。议事厅此刻被人家围得跟铁桶似的,众头领之中能打的不过十三个人,功夫再高,只要一言不合就有可能被窗外的弓箭手射成刺猬。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翻脸,也只有他史继海才傻到用这种语气说话。
孟小强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那他副痴呆的表情心中不禁暗暗偷笑,看来此人脑子里装的还真是大粪,这五龙帮中可是真他娘的人才济济呀!
蔡子明冷眼盯着史继海喝道:“大胆!你五龙帮近日不断有人携带兵器涌入婺州城,今日更有数百人聚在此处,难道想学黄巢叛军那般造反吗!?”说话间他又多看了那位绛红女子一眼,显然是动了心思。别人没留意,却让孟小强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禁偷笑起来。
众人此时听他说出这话,不禁一片哗然,蓦地想起自己因担心被别人抢了帮主的位子,急匆匆地带人赶到婺州,竟无意中犯了官家大忌。
每人手下随从少则一二十人,多则四五十人,各堂主都感觉自己没带多少人,但聚在一处便有三四百人之多,再加上总舵的人何止五百。尤其是何有财和郭大骡子是因违抗魏昌南的命令被杀的,眼下数百人聚在这里,难怪官府会怀疑他们打算聚众闹事。
但这造反的罪名可是不轻。唐末黄巢军起义,短短几个月便有数万人响应,起义军攻城掠地从南扫到北连克数州,连都城长安也曾被攻陷,把唐王朝闹得比地震还严重。若不是各地藩镇和朝廷竭力镇压,现在只怕早已成了另一番天下。此事时至今日虽已过了几十年光阴,但五龙帮乃是黄巢旧将程式初所创,帮中这些人对此无人不知。
今日之事说大便大,说小便小,哪有什么道理可争,大家心中一紧,都觉事情有些不妙。五龙帮在江湖上再有声势,也不敢公然与官府作对,不少人心里打起鼓来,生怕因何有财的事受到连累。
水寒清不禁气得顶了他一句:“官字两个口,你想怎样讲都行!”说完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蔡子明却也不与她计较,厅中一时竟无人答话,连史继海也缩起脖子不敢再多嘴。孟小强见这些人刚才还为争帮主的事差点打起来,此刻却成了闷葫芦,可见都怕担上造反的罪名。
他安心坐在椅上也不理会旁人,只是一双贼眼却不住地偷窥那位白衣女堂主的曼妙纤姿,越看越觉得着迷。那边的赵若兰早被他盯得心烦,寒着脸孔厌恶地撇他一眼,显然将他当成了那什么苍蝇狗屎之类的东西。孟小强的自尊心再次深受打击,心中虽唏嘘不已,却还是不舍得转过脸去。
可惜自己近来虽屡屡撞见美女,却一直没有交上桃花运。先不说前些天差点被李玉瑶那小娘们一剑给宰了,今日在这位美人眼中更受到无尽的鄙视。只有李秀彤对自己的态度还算温柔,却又已许配给了别人,总之是遭遇到了种种不同的悲惨际遇。
想到此处,他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服却也没办法改变,只能把老天爷揪出来操骂一顿了事。
这时却听孙茂诚脸上的肥肉一颤,干笑两声:“呵呵,蔡将军言重了。鄙帮向来安份守己,对魏大人处置何有财一事更是绝无疑议。只不过鄙帮不可一日无主,各位堂主这才赶到婺州商讨此事,至于犯上作乱是万万不敢的。”
这些头目当中只有他和蔡子明有过几次点头交情,孟小强和蔡子明的关系并无人知晓,因此他才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
哪知蔡子明根本不买账,冷哼一声道:“事情果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吗……?”说到此处他转脸环视厅中这一十五人,忽然大声令道:“来人,将这里所有带有人全带回节度使府衙,交由魏督审问!其他人押至点军校场严加看管,若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说完之后再次看了一眼孟小强,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笑意,两人心照不宣。
原来他二人早在那日离开魏军大营回虎岗寨的路上便商议好了计策,今日之事更是在孟小强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何有财一死,五龙帮十三堂的堂主们必定个个想来争位,只要他们进了婺州城,便可以让蔡子明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全扣押起来。然后借口调查何有财同党一事,将这些人关上一两个月,顺便宰掉几个不大听话的以儆效尤,当然,此事亦要得到魏昌南的首肯。
时值今日各地暴乱仍时有发生,以北方刘知远的汉国和南方刘岩的汉国最多。故各国之间虽打得热闹,但遇上这种事情,哪位国主都当做第一等要案来办,只要发现苗头便立即全力扑灭。吴越国虽从未发生过民变之事,但由武胜军以这个名义抓捕五龙帮众头领,任谁也不敢干涉。
各堂主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只听一直没有开口的黄旭堂赵若兰莺声婉语道:“这位蔡将军,孙先生既已说明妾身等人是为选帮主一事而来,为何仍要扣人?武胜军向来不扰民,今日如此做法只怕不妥呢!”
在这些堂主当中要数赵若兰的年纪最小,父亲赵亚增乃是上一任老帮主程式初在黄巢军时的亲将,负责实力最强的黄旭堂。
赵若兰自幼聪明,却因身体羸弱不适合习武,赵亚增便请自己结识多年的一位道门老友偶尔点拔她一些修习道术的法门,希望她能通过道术学到延年益寿的方法。半年前赵亚增去世,黄旭堂一众手下全都拥戴赵若兰接掌西府杭州的地盘。她虽不喜欢参与这些江湖事务,百般推托不掉,出于无奈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赵若兰执掌黄旭堂后,因不满何有财的为人,更不愿意参与贩卖妇女的买卖,半年多来摆明了与总舵唱对台戏。何有财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一是自己的位子尚且不稳,二来黄旭堂在五龙帮中的势力最大,再者碍于她死去的老爹赵亚增的面子,却也奈何不了她。
而赵若兰虽只有二十岁,但心计能耐都要强过旁人,这半年在西府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人又生得天仙般貌美,身后追求她的狂蜂浪蝶更如过江之鲫般数不清,若不是黄旭堂中养着一大批江湖打手,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打她的主意。即使如此,仍有些达官显贵欲将她纳入府中为妾,据说连国主钱元灌亦听说过她的芳名,有心要将她收入宫中。
蔡子明见说话的又是名美艳女子,口气顿时软了下来,侧目答道:“本将军并没有说你们便是罪犯,只不过想请诸位去府衙当面向魏督说明原委,也省得我这办差的为难。”
赵若兰对帮主之位并无兴趣,只不过这毕竟是帮中的大事,她更不希望五龙帮再出个无德无能的帮主,这才带了几名侍女从西府赶了过来。听蔡子明如此一说,她飘然起身淡然道:“既是如此,妾身愿代诸位堂主去见魏节度使大人言明此事。还请将军收回成命,免得劳师动众。”
孟小强见她一个柔弱女子竟敢独自去见魏昌南,不禁愣住了,其他人也大感惊讶,均觉得此女虽貌美如花弱不禁风,竟有如此胆识。
只见雷德胜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说出两个字:“我去!”
这位打理明州聚英堂的雷老爷子已年过花甲,和赵若兰的老爹一样,是老帮主程式初的亲兵,平素为人虽寡言少语,却有较高的威信。只是一向不喜参与这些争名夺利之事,此次若非何有财死了,他也不会来婺州。
水寒清罗袖一甩大声道:“小女也愿陪赵家妹子一同前去!”
蔡子明平日除了逛妓院,和女人没打过什么交道,被这两位美女一搅和,险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转念一想这事关孟小强能否坐上帮主之位,狠下心肠道:“两位姑娘不用再说了。来人呀,将这一干人等全部带回去!”说完,手按佩剑旁若无人地昂首走出厅外。
孟小强刚才见蔡子明一犹豫,还怕他误了大事,此刻听他仍是依计行事,这才安下心来。
紧接着,五龙帮十三位堂主,加上孙茂诚和他这位总管共一十五人,全被带去了节度使府衙。只是蔡子明看在赵若兰和水寒清的面子上并没有为难各堂主,允许他们在武胜军的监护下自行骑马或乘轿前往。
大家都以为把事情说清楚便可了结此事,顶多不过筹一笔银子花钱消灾。岂知魏昌南压根没理睬五龙帮这些堂主,甚至连见都没见就直接命人将这十五人全部扣押起来。各堂口的帮众全被缴了兵器收光身上财物,塞进城西校场上临时支起的十数个帐篷之中。只是不知为何,两位女堂主并没有被送到监押所,却关在府衙的一处偏院之中。
如此一来五龙帮的人全慌了神,帮众当中风传各堂主因参与何有财反叛朝廷被抓,不日就要被斩首,弄得人心惶惶个个提心吊胆。却不知堂主们在节度使府衙监押所的监牢里,各自分别关在一间牢房中,一日三餐好酒好肉地吃着,牢中的狱卒也从不为难他们。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堂主们心急如焚,多次请牢头传话要求面见魏大人,可就是没回音,大家都弄不清魏昌南究竟如何打算。
要说这些人平日在自己的地盘何等威风,与当地节度使、留守等地方官亦是有交情,何曾想到竟在婺州做了武胜军的阶下囚。只是连亲信手下也被看押了起来,消息传不出去,想找人来为自己求情也无能为力。
全本书-免费全本小说阅读网wWw.QuanBen.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