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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七百年前的歌声回环嘹亮,站在校场点将台上的叶应武微微眯眼,看着台下成排的天武军操练。叶应武当初照搬后世陆军操练方式组建百战都,后来经过文天祥、苏刘义等人层层修改之后,整一套有别于大宋其他军队的训练方式训练出来的天武军,的确有强军之范。
尤其是叶应武一直没有放弃步兵分列式和正步走。
正步走是采用的后世德式或者说是中式的中低抬腿,在叶应武看来,那些所谓的高抬腿,只能算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传统,甚至向印度和巴铁那样演变成民族和民族之间的比拼,实际上对于新兵的训练没有太大的用处,还是这种德国人创造、俄国人继承、中国人发扬光大的抬腿姿势有用。
正步走和分列式看上去只是一支军队的整齐度训练,属于表面功夫,实则不然,一支军队的团结力量,正是在正步走和分列式的训练中有所萌芽并且经过战火洗礼后铸造的。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士卒普遍的都属于文盲,使用正步走和分列式既能最快的培养他们的归属感,也能使得天武军更加团结如一。同时这对于士卒的意志也是一种训练。
在叶应武的坚持下,文天祥而或者后来苏刘义都没有取消,随着分列式和正步走的效果体现出来,两个人便也不再说什么,甚至还和叶应武一样变为支持者。有时候苏刘义也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将士们一同训练。
虽然叶应武不得不吐槽苏将军的正步实在是有些丢脸,还不如叶应武这个大学军训出来的速成品呢。似乎也有自知之明,苏刘义也就是偶尔去感受一下千军万马紧随身后的瘾,毕竟要真的献捷这些大礼上面,他身为天武军副都指挥使是需要骑马的。
至于被贾似道强行按在头上的什么赣北沿江制置使、安抚使,苏刘义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本来就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衔。
“这又是五千新兵吧?”叶应武看着下面的队列,轻声说道。
身后的苏刘义轻轻嗯了一声:“刚刚到兴州才六七天,这些训练也都是才开始没多久,所以看上去很不整齐。这些人是打算留在半壁山和兴州的,镇守后方。”
叶应武摇了摇头:“不行,也要拉上去,至少要拉过江。天武军当中所有的厢都要轮流顶上去。某并不想看到天武军当中还分可以打仗和只能留守的三六九等。蒙古鞑子压境,所有天武军将士都要有投入第一线的决心!”
苏刘义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只是伤亡恐怕会大了。”
叶应武转过头,看着苏刘义,语气很是严肃:“天武军从某这个都指挥使到下面每一名士卒,有害怕战死之人么?有临战退避之人么?只有血火洗礼出来的,才是天武军欢迎和需要的人!”
苏刘义心头一震,直直的迎上叶应武的目光。
“我们不是残忍,而是为了······”叶应武迟疑片刻,看向远方,“而是为了这片天空,这万里山河,为了是让堂堂华夏傲立于此间,让四方来贺。”
静静地看着叶应武,苏刘义的眼眸之中已经有晶莹滚动:“使君,这是天武军的梦么?”
被苏刘义这么突兀的一问,叶应武怔了片刻,轻轻一笑:“不只是天武军的梦,更是无数人的梦,祖祖辈辈都在默默看着你我,看着天武军,因为这又何尝不是他们的梦······就这么,走下去,看下去吧。会有一天,这不再是梦。”
身后传来声响,江铁大步走上前:“使君,章将军求见。”
叶应武已经答应将铃铛许给江铁,这小子几天来一直是笑容满面的,连杨宝这些老兵油子百般刁难让他请客,还是照样哈哈大笑,可是现在却是脸色沉重,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苏刘义有些诧异的看了叶应武一眼,虽然他知道六扇门和锦衣卫是叶应武的禁脔,平时就连文天祥等叶应武的师兄弟都不会轻易触碰,但是他也大概清楚,平时禀报消息都是杨絮负责,现在一向不露面的章诚竟然亲自来了,想来事情不小。
“一起去?”叶应武冲着苏刘义一笑。
迟疑片刻,苏刘义终究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跟上了叶应武的脚步。
见到叶应武和苏刘义一前一后走过来,章诚微微一怔,迎上去:“使君,临安醉春风已经有五六天没有传回来消息了,而且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南面泉州、东面庆元府、东北面扬州的六扇门也都受到了攻击,不过损失并不大。”
叶应武皱紧眉头:“皇城司在报复?江南西路各州府可有异动?”
“六扇门对于江南西路各州府的控制今非昔比,皇城司倒还没有这个实力能够闯进来。”章诚勉强镇定下来,只不过脸色有些怪异了,“现在只有镇江府的六扇门尚未遭到攻击,不过这也应该算是得益于当地陆家豪门的有意庇护。”
“镇江?”叶应武一怔,镇江陆家是陆秀夫的家门,也同样是陆婉言的家门,想到那个灵动活泼的小姑娘,叶应武心头没来由的一暖。陆婉言是老爹给自己相中的儿媳妇,这个叶应武心里很清楚,更何况本来陆婉言在兴国军的时候两个人也算暗生情愫。
“皇城司这一次的打法很有套路,”章诚接着说道,“最先被攻击的是平江府(今苏州),杨老统领带着人手驰援,总算是将皇城司挡住,平江府六扇门损失惨重。可是自此之后临安府醉春风处就没有消息传来,杨老统领不敢轻举妄动,紧急上报。”
调虎离山,而且还是攻敌所必救。
轻轻吸了一口气,叶应武看向身边的苏刘义。苏刘义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不知道最好,知道了自然装作没有放在心上更好。只不过现在叶应武看过来了,他也不能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只能有些迟疑的说道:“使君,天武军可要出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叶应武淡淡的说道,“既然贾似道这么不留情面,那么也不怪某叶应武无情了。这天武军的聚将鼓,也有些时日没有敲响了!”
苏刘义心头一震:“诺!”
片刻之后“咚咚”的鼓声从校场上回荡,也从整个大江沿岸回荡。半壁山下到永兴县外,原本平静的天武军各处大营迅速喧闹起来,各厢都指挥使、都虞候飞快的向着鼓声最密集的方向打马奔驰。
叶应武则转身走入帅帐,苏刘义在左,章诚在右,杨宝和江铁护卫前后,当真是大帅风范。
第三通鼓响过之后,即使是最远的半壁山下的天武军前厢江镐也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帅帐当中这些天武军群英荟萃。
自从进入帅帐之后,叶应武就一直面向中央大座后房的木图怔怔出神,三通鼓后,叶应武方才轻轻吸了一口气,霍然转身。看着一身衣甲,昂然站立的叶应武,下面众人屏住呼吸,轰然单膝跪地:
“末将参见使君!”
“都在,很好。”叶应武淡淡说道,“都是天武军自己人,某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就直说了。六扇门除了镇江府之外,在江南西路以东各个州府都受到了攻击,临安六扇门更是音信全无。个中原因想必诸位都心知肚明,这是皇城司和贾似道欺到咱们头上来了。”
下面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看着叶应武。
“既然来了,那么天武军不能束手待毙,也要让贾似道知道,天武军有天武军骄傲所在!”叶应武的话音转冷。他并不需要下面的将领们大声附和,只需要他们一道道坚实和信任的目光。这是叶应武的依靠,也是他打拼了半年所铸造的成果,“众将士听令!”
天武军不想搞内斗,但是并不代表着天武军不会搞内斗!
“末将在!”从苏刘义到下面天武军一众都虞候,一起朗声应道。
叶应武伸出手,在木图上狠狠一敲:“天武军右厢,向东挺近南康军,逼压饶州,全部向东的商旅,不准通行!天武军左厢,向西挺进德安府,一切通往襄阳的辎重和粮草,适量通行,不可使襄阳断粮,却也不能让襄阳城中大军有出城野战之力!”
“末将遵令!”右厢都指挥使张顺和左厢都指挥使王进一齐喝道,转身雄赳赳去了。
“天武军前厢,固守江北田家镇,就算是蒙古鞑子压境,就算是黄州和蕲州都丢干净了,你们也不能退后一步!”叶应武转而看向江镐,“天武军后厢和中军由苏将军亲自率领,坐镇兴州,大军安营南康军东侧,各处都要有所照应,不能有失!”
“遵令!”苏刘义和江镐同时应道。
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只是可惜现在台湾传来消息,李叹只是刚刚在那里立足,现在还不能暴露,否则从海面上同时威逼泉州甚至临安,贾似道头上的压力就真的大了。
不过现在也等于是将贾似道封锁在江南东路以及两浙、福建。
“宋瑞,君实。”叶应武接着喊道。
文天祥和陆秀夫虽然是文官,并不受三通鼓声的束缚,但是他们这个时候也不敢怠慢,很快也到了。此时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叶应武开口呼应,两人急忙站出来。
“帮某写一份奏折,申明天武军此次调动只是因为兴州等处有蒙古哨骑和探子流窜,不得不有所戒备,还请官家谅解。另外再给南康军江相公、隆兴府诸位相公写信说明情况,快马加鞭送过去。”叶应武的语气变缓,“最后一封信,却是送给那位葛岭上的贾相公,不用过多废话,就说大敌当前,贾相公要好好掂量掂量。这边翁应龙某也送还给他。”
文天祥和陆秀夫面面相觑,叶应武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欺君犯上、大逆不道,但是两个人竟然找不出其他反驳的理由。更何况现在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叶使君正在气头上,只不过可以压制罢了。
不过苏刘义等人却是没有丝毫想要压制的意思,一个大写的“杀”字仿佛刻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整个营帐当中也是杀气腾腾,肃杀万分。
“那使君?”杨宝轻轻吸气,开口问道。
叶应武闭上眼:“杨宝,你坐镇中军,协助苏将军。江铁,你和杨絮、郭昶随某放船镇江。还有通知荆湖水师张都统,让他协助着封锁南康军以东的大江,并且严密注意北面阿术的动向。老章、老马,你们两个务必看好江南西路。”
对于叶应武的安排,下面仅剩的几个人都是一怔,只能缓缓点头。叶应武既然说出这些话来,说明他心意已决,大家全力以赴便是,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了。
叶应武也算是把能用的人都用上了,杨宝留在后方,本来这个老兵油子对自己忠心耿耿,掣肘一下苏刘义,顺便帮着打点一些事务叶应武是放心的。然后带上杨絮和郭昶,是为了更好的联系六扇门和锦衣卫,更何况叶应武的贴身亲卫也是杨絮在统领。
江铁出动,说明百战都必然随同叶应武。而章诚和马廷佑作为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最高统领,自然不能轻举妄动,需要坐镇兴州。这么细细一想,倒也算是天衣无缝了。
目光在陆秀夫身上扫过,叶应武接着说道:“君实,此次前去镇江,你也可以顺路回家看看,便跟在某身边充当一个幕僚如何?不知道君实可否认为大材小用?兴州的大小民政,便让宋瑞替你打点,可好?”
陆秀夫想起来自己这么多年漂泊,先是在李庭芝幕府,后来又跟随张世杰,再后来转投叶应武麾下,当真是四方流落,却从来没有回过家门。只有小妹曾经来看过自己一次。无论是如何,自己这个当初的进士,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出身,有脸回家见乡亲父老了。
看着陆秀夫郑重点头,文天祥也笑道:“万里游子最思乡,此间大小事情,君实便也放心,某虽然不是天纵奇才,难以经天纬地,但是和君实旗鼓相当的信心还是有的。”
“宋瑞你就寻我开心吧。”陆秀夫故作生气。
而听到“万里游子最思乡”,叶应武眼眶也忍不住有些湿润,自己离开七百年后那个时代已经半年了,父母的音容笑貌却依然烙在脑海里,难以忘怀。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果然只有在失去后才最懂得珍惜,可惜已经没有可以珍惜的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何其悲哉!
“试问天下客,谁人不思乡。归去也好,归去也好。”叶应武淡淡说道,微微侧过身,除了一侧的杨絮,谁都没有发现这个总是坚强甚至冷酷的使君,眼角有泪痕闪动。
而杨絮脸上的震惊神色也是一闪而过,酸楚滋味泛上心头。
世间怕是没有别的能够让使君流泪了吧?而自己,当初占据皇城司半壁江山的杨家,不也是凋残零落,只剩下自己和叔叔形单影只了么,甚至没有一个乡,能够寄托自己的惆怅······
世间最毒是相思。 倾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