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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富终于还是见到了江镐。
对于这员叶应武向来欣赏、并且常常把先锋的任务交给他的大将,牛富也算是有所耳闻,毕竟自己的亲信爱将王福就是被江镐救下来的,对此牛富还是很感激江镐的。
茫茫的荒原上,天武军和樊城守军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对方,不过毕竟双方本来就私下里面有些“暧昧”,此时相见双方将士即使期待,又是感慨。
“天武军前厢都指挥使江镐,敢问可是樊城牛统制?”江镐当先开口,他的官职本来就比牛富低,再加上牛富是一员老将,无论如何也当得起江镐当面见礼。
牛富笑着拱了拱手:“正是牛富,早就听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年少英才!”
江镐只是点了点头,谦虚道:“当不起当不起,比起我家使君,末将实际什么都算不上。更何况牛将军坚守樊城这么多年,更为我大宋在襄樊之栋梁,末将年少卑微,如何当得起牛将军如此客气?”
牛富现在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和江镐有些没意义的寒暄下去,紧接着说道:“江都指挥使此次前来,可是要切断蒙古鞑子的粮道?还是为了直接进攻鹿门山?”
对于这个对天武军有好感的将领,江镐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毕竟叶应武曾经吩咐,要是能够把牛富拉拢过来最好,现在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江镐自然要承担起来。
看向牛富,江镐点了点头:“使君给天武军前厢的命令正是切断蒙古鞑子粮道,奈何某刚才却是诧异的发现,蒙古鞑子每天运来的并不是粮草,而是沙子,并且在粮队遇袭之后不久,蒙古鞑子的骑兵就铺天盖地地而来,显然是之前就留有后手的。”
牛富一怔,诧异的说道:“樊城的斥候已经可以涵盖鹿门山北侧,某还没有听说蒙古鞑子的粮道从北面而来,而且现在也不是走的南面,难不成至始至终蒙古鞑子都没有给鹿门山运送粮草?!那真是奇也怪哉,汉水南岸十多万大军,阿术凭借什么维持?”
江镐沉吟良久之后,眉头紧皱,缓缓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很重要的可能,蒙古鞑子在汉水北岸的营寨主要有两处,一处是鹿门山,还有一处,就在牛统制的眼皮子底下。”
“安阳滩!”牛富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来这三个字,顿时心中一震,“不好,阿术的粮道应该是走的安阳滩到万山,在鹿门山这边的完全就是假的,为的就是迷惑我们,让咱们把这数万大军投入到实际上只有不多骑兵防守的鹿门山。”
“调虎离山。”江镐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阿术还真的是有那几分本事,既然叶应武让自己带着前厢前来鹿门山,这说明包括叶应武在内,整个襄阳地区的宋军将领都被阿术这一招给骗过去了。
阿术到底是阿术,这个蒙古南征元帅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当上去的。
“江都指挥使以为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牛富心中已经明白了三分,更是紧张,他知道樊城中的守军现在人数并不多,如果阿术十万大军到达安阳滩,对于樊城绝对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之前因为安阳滩驻扎的都是蒙古骑兵,所以牛富和王福都没有想过蒙古人会攻城,但是现在十万大军顶在樊城下面,难保会出什么事情,牛富现在只想抓紧提兵返回樊城。
江镐淡淡说道:“这样,某同统制返回樊城,天武军前厢直接进逼安阳滩下寨,不知道统制以为如何?使君交给天武军前厢的任务是切断蒙古鞑子粮道,既然蒙古鞑子的粮道实际上是在安阳滩,那前厢就义不容辞,还望统制不要见怪。”
江镐的说法正中牛富下怀,更何况鹿门山的蒙古骑兵显然意识到眼前的宋军不止一支,而且要比他们强大很多,所以并没有想要下山骚扰的意思,只是在山上据守,只要宋军敢上来,自然还是要让他们撞一个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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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山下江镐和牛富的会面很是愉快和默契,但是叶应武和吕文焕却是不同了。
还没有来得及修复的万山营寨门口,叶应武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泥泞,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要是被家中那几个看到自己现在脏兮兮的模样,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现在阿术已经摆出了据守安阳滩的姿态,十万大军正在加紧修筑营寨,所以叶应武也没有什么好着急的,只要阿术不想着逃跑,那一切都随他,阿术开心大家都好。
襄阳守军缓缓的从不远处开来,实际上从万山营寨已经能够看到襄阳城的隐约轮廓,叶应武也不知道吕家兄弟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会把这样的险要之地拱手让人,不过想起来虎头山这样居高临下俯瞰襄阳的重地,吕文德都是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万山营寨同样放弃也不是没有办法理解。
周围的险要都被控制,吕家兄弟只是带着十五万大军死守襄阳和樊城,甚至几次拒绝牛富进攻安阳滩的请示,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脑子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更要命的是襄阳周围甚至包括扼守汉水的几处滩头,襄阳水师都没有争夺一下的欲望,以至于到后来襄阳城中缺粮,外面的宋军却是死活难以攻克蒙古密不透风的防御。
叶应武来不及多想,因为他抬头就已经看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一队骑兵,而中间簇拥的一人,正是将领打扮,头顶上“吕”字旗迎风舞动。叶应武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冷笑。
战马长嘶,吕文焕终于还是没有失礼的意思,或许是因为天武军的强势的确让他不想随意招惹。上百骑兵在营寨前面规规矩矩的停了下来,有些诧异的看向寨门。
寨门处只有一个人迎着风站立,手中握着佩剑的剑柄,脸上带笑。
吕文焕并没有见过叶应武,自然也不知道这个独自一人站在寨门的小将是个什么来头,刹那间吕文焕甚至认为这是叶应武在故意羞辱自己,让一个不入流的小将前来独自迎接。
冲着自己的亲卫都头使了一个眼色,亲卫都头立刻策马上前,朗声说道:“前面这个不长眼的,速速闪开,我家相公想要见你们叶使君,让叶应武抓紧出来迎接!”
叶应武似笑非笑的抬头看着那名都头,或许是因为常年的酒肉,让这个大汉的脸上都已经出现难以遮盖的肥肉,再看看拱卫着吕文焕的亲卫骑兵,无一不是呈现出富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平时在襄阳城中仗着自己吕文焕亲卫的身份都做过什么逍遥事情。
不过现在不是在襄阳城,是在万山营寨!
后面飘扬的可不是你吕文焕的将旗。
冷冷一笑,叶应武不再看那名都头,而是径直把目光投向后面:“难道这就是吕安抚的为客之道,某叶应武今天还真是见识到了!一个小小都头竟然敢在某的面前犬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名都头已经被吓傻了,他并没有在意眼前这员小将后面说的是什么,单是前面那“叶应武”三个字,就已经足以吓出他的三魂六魄!叶应武,自己刚才竟然这样对赫赫威名的叶使君说话。
如果说换做别人还好,可是这是叶应武啊,从麻城一路杀到虎头山,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尸山血海?更主要的是谁都知道实际上能够镇得住叶应武的将领,怕是还没有出生呢,之前范文虎等人都想要压叶应武一头,最后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的。
叶使君只允许别人投靠到自己麾下,所有在他面前嚣张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就在这名都头心惊胆战的时候,吕文焕已经苦笑着策马上前,旋即翻身下马:“没有想到是叶使君亲临,实在是某唐突了,还望叶使君不要见怪,某的亲卫都头平时没有见过世面,叶使君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某会好好收拾他的。”
叶应武冷冷一笑:“某还不和这种蝼蚁一般的人物一般见识,想来是吕安抚当面,那便请入营一叙吧。久仰吕安抚大名,这一次能够和吕安抚相谈,也算是某叶远烈的幸事。”
虽然话这么说,叶应武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吕文焕,这个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吕家老六,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虽然叶应武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已经见到了太多的史书上的人物,但是当吕文焕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感慨。正是这么一个人物,在襄阳坚守了六年,一直为大宋坚守着最后的希望,可是谁曾想到,六年后主动打开城门、帮助蒙古成功撕开长江防线的,都是眼前这个吕文焕。
当真让人捉摸不透,这个家伙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吕文焕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个叶应武还真是不客气,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出来迎接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没有任何要和自己相互恭维寒暄一下的意思,直接让他进去,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在官场上打滚的。
不过想想也是,叶应武走到现在,都是凭借着实打实的军功,凭借的是蒙古鞑子如山的头颅和成河的鲜血,没有一点儿的虚假。更何况他头顶上还有江万里、叶梦鼎等人罩着,能够找叶应武官场上麻烦的人,还真的不多。
吕文焕缓步走入万山营寨,营寨当中的天武军士卒都在忙碌,或是整修营寨,或是搬运粮草,竟然没有人在意堂堂京湖安抚使就在他们叶使君的陪同下走入营寨。
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吕文焕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叶应武和自己那几个不争气的侄子之前的矛盾,他心知肚明,所以叶应武会有几个下马威,吕文焕也是能够料到的。
不过现在毕竟是人家打退了阿术,占据了地形最有利的万山营寨,襄阳守军想要插手,这个下马威说什么也得硬吞下去,不过吕文焕倒也不怕叶应武不答应,凭借着小小的天武军两三万人,吕文焕并不相信他们有这个本事能够击败阿术。
甚至攻克对岸的安阳滩营寨都不太可能。
叶应武回头看了一眼吕文焕,径直走进中军大帐。
王进和杨宝已经站在舆图前面,看着眼前的舆图发怔,听到脚步声方才急匆匆的回过头来,更有甚者边居谊和江铎在吕文焕走入营帐之后方才过来,脸上的疲惫神色无须掩饰。
“介绍一下,这位是襄阳吕安抚,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叶应武淡淡的说道,看也不看吕文焕,径直走到主帅的位置,似乎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官职似乎要低于吕文焕。
吕文焕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叶应武还真是不知好歹,某等会儿说什么也要漫天开价,看你叶应武是答应不答应!
王进等人依次和吕文焕见礼之后,叶应武伸手在舆图上面拍了拍:“怎么打,某已经布置好了,既然吕安抚率领襄阳守军慷慨助战,那便请吕安抚另行选择一条路线。”
吕文焕一怔,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不来,这叶应武和天武军三万人,还真的有本事吃下阿术的十万大军?当下里吕文焕急忙向舆图看去,只见巨大的舆图上面,周围各支宋军的行踪已经标注在上面。
最西面牛富和江镐带着樊城守军和天武军前厢已经折返淳水,估计几个时辰之内应该是可以重新回到樊城的。而最南面的李庭芝淮军却是在鄂州缓步不前,这个吕文焕也很清楚,范文虎暗中受了贾似道的指使,拼尽全力截断李庭芝的军粮,导致李庭芝看着近在咫尺的襄阳,无计可施。
饶是淮军精锐,没有粮草也没有办法出兵。而范文虎以鄂州缺粮为由,死死地把这数万人绑在了鄂州,动弹不得。
而最中间的,自然就是天武军和襄阳守军了,这两支目前充当宋军主力的劲旅此时都顶在襄阳、万山一线,而隔着结冰的汉水,便是阿术带领的十万蒙古步骑主力。
舆图上面已经画了几条弧线,天武军左厢从北侧强渡汉水,后厢在樊城强渡汉水,两侧夹击,而中军则是直接从万山强渡。至于天武军前厢如果来得及的话,就负责剩下那一个方向的进攻。
叶应武这是要合围,不是歼灭,他好大的胃口!吕文焕忍不住吃了一惊,诧异的看向不远处那个年轻人,他,凭什么?
懒得搭理目瞪口呆的吕文焕,叶应武径直说道:“事不宜迟,江铎,可以让飞雷炮准备了,一炷香之后,各厢依次发动攻击。”
“末将遵令!”天武军众将同时应道。
“不知道叶使君认为某家襄阳守军可否尽一臂之力?毕竟天武军的人手未免少了一些。”吕文焕忍不住说道,甚至没有注意到叶应武在下达进攻命令之前,曾经提到了“飞雷炮”。
凭借三万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在光滑的冰面上冒着敌人的箭矢渡河,简直就是在找死!
难不成这叶应武,根本就是在胡闹,还是说之前的那些丰功伟绩,全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叶应武淡淡说道:“吕安抚无须如此客气,也无须对天武军没有信心,且随某出去看一看,便知道为什么了。”
吕文焕虽然心中纳罕,但也知道现在自己是一个人在天武军的地盘上,所以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叶应武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害自己,所以看看这叶应武为什么胸有成竹,倒也无妨。
众将依次走出营帐,而叶应武迎着冰冷如刀割的风,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倒是好天气啊!
叶应武看也不看吕文焕,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点将台,天武军各厢士卒已经开始集结,一面面旗帜迎风舞动。看到叶应武走过来,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们知道整个襄阳之战的最后一刻已经到来了。
蒙宋国运相赌,生死存亡,都在这一战!
看向台下黑压压的天武军将士,也看向远处明显察觉到什么而安静下来的蒙古安阳滩营寨,叶应武长长吸了一口气,一把抽出佩剑,朗声喝道:“天武军,复我河山!”
“天武军,复我河山!”三万将士在这一刻,毫不犹豫的振臂高呼。
声音震天,赤旗招展。
对岸的安阳滩营寨传来急促的鼓声,只不过这声音在万山营寨的冰冷肃杀的呼喊声中显得分外缥缈。
“各部,进攻!”叶应武朗声喝道,佩剑指向前方。
一面叶字将旗就在他的头顶上,尽情舞动。
几乎是要响应他的声音,在这一刹那,叶应武的身后,无限的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无尽的呼啸!一道一道弧线和气浪划破长空,迎着那风,迎着那阳光!
缓缓闭上眼睛,叶应武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他闭上眼,是为了遮掩住已经要溢出来的眼泪。
苍天,大地,还有无数战死的父老乡亲、英雄将士,无数把身影篆刻在时空、把鲜血融入到土地的人们!
你们听到了么?
这,来自七百年前的炮声,这来自汉水畔的炮声!那个最终第一次征服了华夏的蒙元,终将在炮声中幻灭,华夏,永不会被征服!
下一刻,炮声震天,山河变色。
某叶应武,没有白白在这七百年前的世界走一遭! 倾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