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知道公交车站那么远,如果我知道公交车这么挤,如果我知道公交车走的路线会那么堵,如果我知道我会到的那么晚,关键是如果我知道骆亦宏会愤怒到这个地步我肯定会打的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放我出去啊啊啊”我拍门狂吼。
“休想”门外咆哮。
“啊啊啊我要出去啊”
“林小茶别挑战我的底线”阴森的咆哮。
拍在门上的手莫名的一抖,我忽然觉得他的声音让人有点胆寒,于是哆哆嗦嗦的:“我饿”
“少爷,生气可以,不能不让人家吃饭啊,你看,孩子走那么远,回来又挨了顿打,现在又被扔进去。”
“她自找的”
“呜呜呜呜”我在里面假哭,摸摸屁股,生疼的。
姐虽然上辈子在老妈的铁腕统治下挨了不少揍,但这辈子还没被人用这么大的力碰过,我郁卒啊小屁屁疼的好像要掉了。
其实这回如果打我的是我亲妈,我会高兴的笑出来,但是,为什么,凭什么,是他啊啊
“你居然打我我恨你”一手摸屁股一手捶门,我干嚎,“嗷嗷嗷疼死啦啊啊啊”
吴妈又劝了:“少爷啊,打可以,但也要治啊,你下手那么重,起码有好多天坐不了呢,我去喷点云南白药。”
“吴妈你别管了。”骆亦宏一句话打消我所有希望。
我靠着门缓缓坐下,屁股刚碰到地毯就一阵火辣辣的痛,嘶的一声跳起来,眼泪水终于流下来了:“呜呜呜呜,我不喜欢趴着睡,会做恶梦,会落枕,起床了还会牙齿痛,呜呜呜呜呜”
为了自己治疗闭眼后的坠落感,我曾经尝试过趴着睡,结果用处倒是有一点,坠落感没了,起床却全身酸痛还噩梦不断。
靠门站着,没地儿坐又没东西吃,肚子饿的咕咕叫,挤车走路的疲劳感一阵阵来,我委屈的不行,我不过是想有点自己的空间,好不容易找到一段能属于自己的时间,我上辈子起就是这样坐车过来的,我并不介意车站远,不介意车慢,不介意车挤,我只觉得路上这样会很自在
可是最大的障碍,骆亦宏,却这么难跨过。
“啊啊啊”我又捶了几下门,连着怀念和委屈号啕大哭。
结果一直弄的很晚,还是没有救星来。
我没有隔着门咒骂某人,这样很掉价,也很容易露馅,于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报复感和衣爬到了床上,我知道,我受虐,某爹肯定更难受。
这是一种重生以来一直有的肯定感,无论是什么原因,反正他疼我,或者说疼林小茶,疼到了骨子里。
我就是要利用这点,让他难受
趴着睡很不舒服,我忍不住仰躺,但是屁股上火烧火燎的感觉却烧灼着我,于是我找了两个娃娃垫在腰上,又弄了个大垫子搁在大腿下面,让屁股凌空,果然好了很多。
可是某个部位凌空了,一闭眼,坠落感更甚,我甚至刚闭眼就感觉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吓的我心脏都揪成一团。
强逼自己闭上眼,双手握拳坚决不睁眼,脑中滑来滑去竟然滑出道高三数学题来,我哭笑不得开始解题,总算好受了点。
过了许久,忽然听到门外吴妈轻声说:“少爷,别坐着了,地上凉的。”
没人回答。
“来,垫个垫子,吃点吧,你工作累,不能不吃饭的。”
“不用了,没胃口。”嘶哑的声音。
“唉,要是心疼小姐,就进去看看啊,我饭菜都热着呢,药也准备好了。”
“还是吴妈你送进去吧。”
“那少爷你这么门口坐着算什么事,我现在就去送好了,你别担心了,早点去休息吧。”
“嗯。”声音渐渐低下去,“吴妈,我这样管着她,真的不对吗”
“也不是。”吴妈欲言又止,“其实我可以理解的,少爷,小姐一面是你女儿,一面又何尝不是你的心里支柱呢,但是你也不能太依赖她,说句不好听的,吴妈大把年级了,像小姐这么,小小年纪就显得这么凉薄早熟的孩子,还真没见过她以后毕竟要嫁出去的,以你们父女现在的关系,以后不定怎么僵着呢,你还是趁着现在年轻,赶快找个合适的,以后也好有个伴儿”
骆亦宏并没说话,气氛有点冷。
吴妈的声音略有些慌张:“那个,少爷啊,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把你当亲儿子,这话你要是不喜欢听也没什么的,我也就说说,小茶再怎么,咱不也忍不住疼到心里去吗,她也是个可怜孩子还好上了学,要不然指不定还要自闭下去。”
原来姐以前真是自闭儿
场面继续沉默着,吴妈支吾了一会,下楼拿东西去了。
于是安静的气氛把我的思维扯了回来,原来在吴妈看来,我是个凉薄的孩子啊。
要是以前我会暴跳如雷,我这么五讲四美三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热爱生活热爱集体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伟大人物竟然会得到凉薄这个评价,但是现在,在略微有些尴尬和不爽中,却觉得这样反而好,我凉薄了,对骆亦宏那些关怀,可以适当不理不睬吧。
这样我的心理压力和愧疚感,也会少很多。
忽然我的房门被打开了,脚步声轻轻传来,却不是吴妈的,是骆亦宏的。
他不是不进来么
在床边静静的站了会,我在被子里拱了拱,砸吧了两声。
吴妈的脚步声到门口,耳边一阵风吹过,吴妈压低声音道:“真不用了”
“看来是挺辛苦才睡着的,别吵醒了”声音顿了顿,“我在旁边守着,半夜疼醒饿醒了,我来处理。”
“哦,那你要吃点吗”
“不用了,蛋羹是吗”
“嗯,装保温杯里,能热到明天早上。”
“那放着吧,吴妈你去睡吧。”
“好的唉,少爷,小姐如果醒了,别再骂她了。”
骆亦宏没回答,吴妈叹口气关上门走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我不想与之对话,于是紧闭着眼,努力沉入梦想。
“啊”短促的尖叫。
骆亦宏跳起来,俯身看我:“小茶,怎么了”
我双眼透过他看天花板,心里暗恨,虽然是熟悉的失重感,但是因为屁股上疼痛的配合,这一次“死前模拟”显得极为逼真,不再是以前常有的刚掉下江堤时的失重感,而是身体砸到堤坝上的剧痛,这种感觉以前一直被深深隐藏起来,被理智刻意回避着,因为它太痛苦,带来的恐惧会让我难受到想哭。
刚睁眼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失明了,黑暗,耳鸣,剧痛,垫在身下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被挪掉了,屁股砸在床上让感觉更加像死前的感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再次回来了。
上帝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不想在养伤的日子里一次次回味死前的“快感”啊
更可怕的是,这个噩梦刺激了我的泪腺,我居然哭了。
一见我流眼泪,骆亦宏也乱了手脚,他打开床头灯手足无措,眼里的心疼后悔挡也挡不住:“小茶,很疼吗我,我给你喷点药。”
我屁股还粘着床一动不敢动,看他笨拙的打开药箱拿出一堆跌打损伤药来,越看越恨,咬着牙狠狠的说了句:“去死”
他一僵,刚拿住云南白药的手抖了抖,很快恢复,他微笑着转过头:“好,你先喷药,吃了蛋羹,爸爸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好不好”
我当然知道他这是唬小孩,咱住一屋檐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出现在我面前,除非我瞎了
一动不动,我死死盯着他:“现在就消失”
他微笑有点把不住:“乖,先喷药”
“出去啊啊”我大吼,抄起枕头朝他扔过去,“当初打那么爽,现在装什么好人饿死我痛死我你多省事啊不要你假惺惺滚出去”
“小茶。”他苦笑,“别这样好吗”
“你意思你打的我睡觉做噩梦我还要谢谢你”我忽然笑了,“谢谢你啊让我更不喜欢你了”
他静静的看了我一会,轻声道:“你要我怎么样”
我狠狠的擦把眼泪:“别把我当成你下的蛋,我的生活我自己决定”
“一点商量都没有”他摇摇头,“你还是个孩子。”
“我会商量的。”和谁商量就不管了。
“你至少要让我履行做爸爸的义务吧。”
我摇头:“我只听说过没妈的孩子是棵草,可没听说过有爸的孩子是个宝”
“小茶”他几乎是在挣扎,“不管爸爸以前怎样,你始终是”
“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都忘不了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花心,纨绔,背叛林颜,还害死了我
他低下头默然许久,打开了保温杯,把药放在桌上,然后起身:“乖,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怎样都行。”说罢,他慢慢的走了出去,关上门,那身影,几乎是伛偻的。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看了看蛋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谁没个年少轻狂时
可惜骆亦宏,我对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你年少轻狂时,而害死我的也是你的年少轻狂时,于是别人的过往可以用岁月的历练与沉淀被原谅。
而你的,注定会被我当成报复的靶子,一次一次炮火攻击,那块伤疤会永远在你的心里鲜血淋漓,因为我会一次又一次的,去揭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