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县衙半个时辰,却无一人闻问,刘琦感觉到了新野县城的不正常,有种强烈的预感,恐怕新野城民并非惧匪那么简单。
“文兄,吾坐县衙,却无一旧吏过问,此事是否有蹊跷”刘琦问道。
陈文捋捋胡须,说道:“此事必有蹊跷。”
刘琦道:“文兄,你怎么看”
陈文道:“公子上任,百姓鲜知。县衙久被乱匪作践,旧吏不敢述职,定是情有可原。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大烧三把,民众不醒啊。”
陈武嚷嚷:“烧,烧,就该烧,不烧不知道公子的厉害,我來放火,先烧哪里”
刘琦哑然失笑:“武将军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杀人放火的事,看來是武将军在行了。”
陈武被刘琦说得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公子,我这不是心里急嘛。”
刘琦用手制止陈武,道:“武将军别打岔,听文兄说完吧。”
陈文稍作思索,又道:“第一把火,就是发榜安民,告知公子上任,凡有作奸犯科之人,三日内到县衙自首者可免罪或轻判,否则,官府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第二把火,三日后,将现在缉拿的匪贼游街示众,由百姓指认犯重罪者,当众审问行刑,杀一儆百,给百姓作主,令为匪者丧胆。”
“第三把火,打土豪、分田地、均贫富,严格户籍制度,发展生产,按一户一兵募兵,趁北方袁绍之兵到來前加强军备城防。”
陈武听后,欣欣然忍不住拍掌叫好:“高,实在是高。”
文岱瞄了眼刘琦,见刘琦并未露出欣喜之色,接过陈文的话补充道:“文兄所言正合时宜,只是三把火烧得太猛,过于激进。我看,新野县城,遭匪劫掠,元气大伤,又值天寒地荒,恐怕是给百姓放粮过年,度过寒冬,赢得民心才是第一要著啊。”
陈文辩解:“岱弟此言差矣,乱世当下猛药,剿匪须出快刀。施仁政,官不威,匪必欺。先立官威,而后施仁政,民必心安,匪必自远矣。”
文岱言出,陈武愣了,望望陈文,又瞧瞧文岱,摸摸后脑勺,憨笑道:“二位高人说的头头是道,我都听不懂了,还是公子拿主意吧。”
文岱自知年龄尚小,资格尚浅,也不与陈文争辩,闭上嘴等刘琦裁决。
刘琦承认陈文与文岱所言都有道理,如何掌控新野,第一步是文开头还是武先行,都关系着未來新野的民心所向,刘琦不能不重视,更不能不慎重。
不过,刘琦从陈文所提到的第三把火提到的打土豪分田地获得了治理掌控新野的灵感,“打土豪、分田地”不就是后世华夏国某党建党之初顺应民心赢得天下的政治手段嘛陈文果然有政治远见啊。
由陈文的政治远见,刘琦想到了后世许多位伟人打天下坐天下的政治手腕來,不由得眉头舒展,管理一城一池,和管理一个国家一样,那都是政治啊,沒有政治的手腕与远见,走不长久的
现在的刘琦,历经磨难与艰险,已能做到宠辱不惊,向陈文、陈武和文岱三人道出心中想法:“汝等所言,都有道理,三把火是要烧的,并且要大烧特烧。只是初到新野,情势并不明朗,还须隐忍一时,以静制动。为防残匪内外窜通,武将军须暗中加强城防,近几日城民只许进不许出,有重要事故出城者须提前申请登记原由,须经文兄核准,日子一久可看出些端倪,若有违令聚众闹事擅冲城门者格杀勿论。”
“是。”陈武响亮应声,对刘琦的格杀勿论很是敬佩。
刘琦又道:“岱将军即刻起草平匪安民告示,差人张贴于城门及各闹市人多处。城内必须尽快恢复城民正常生产生活,对于生活困难之户,可到县衙申请民政救助,此事由岱将军负责督办。”
“是。”文岱对刘琦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感到欣喜,自然会鼎力办好新野民政扶助之事。
刘琦最后望望陈文,说道:“今天先议到这里,午膳后,武、岱二位兄弟各司其职,文兄同我微服私访到城里转上一转,我总觉得城里气氛有些异常,不摸清下城中情况,心里不踏实啊。”
由于县城并不大,刘琦与陈文轻车简从,只带了陈春、陈夏等四卫将乘着简易马车沿着新野古城的主要街道巡视一遍,结果发现,街上行人稀少,就算是如日中天,仍有众多民居白日闭户,几处闹市并不热闹,偶有几家铺子开张,想必算是胆大之人。
刘琦下车,敲开了几家闭户之门,就算以寻常人寻问,或是摆明县令身份打听,所遇人人慎言,个个支吾其词,终沒有问出什么來。
如此新野城,已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谁也不敢相信谁了,最大的危机,便是信任危机,官府都被匪贼给占了,又说官府之人來体察民情,老百姓是打死都不信啊。
在城里转悠了好几圈,日薄西山,刘琦差点就心灰意冷打道回府时,终于有个好心的老头忍不住拦住了马车。
刘琦见老头精神攫铄,鹤发童颜,似有股仙风道骨,但从着装看,老头也就一普通民众。
不过,刘琦并不愿象刘表那样以貌取人,在城里转悠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有百姓过來,哪能放过刘琦赶忙下车朝老头揖礼:“小生惊忧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不敢不敢。只是夜色渐黑,吾观汝等似是外乡人士,于城中转了几圈,礼敲几户遭拒,面有沉郁之色,定是有事相问,老夫于心不忍,特多事一问,勿要见怪。”老头口齿伶俐,似是见惯场面之人。
刘琦拱手一叹,道:“不瞒先生,吾乃新任新野令,特來剿匪,昨夜将匪一网打尽。不成想,城中匪已剿,百姓却依然畏匪莫言,实感蹊跷,故至此微访。”
“不知县令老爷驾到,老夫有眼无珠,多有冒犯,罪该万死。”老头大惊失色,欲要下跪,趁机打量了一番刘琦,又看看刘琦身边的随从,自然看出了些道道,从今日城中沒有匪窜,想必这位年轻的后生所言非虚,还真是新野县令,只是一夜就将匪剿灭,着实将老者惊得不轻。
“先生勿要多礼,乱匪已绑押在县衙门前多时,却始终未见有人前來对匪唾骂捶打,不知为何更有甚者,大白天的,为何城中居民甚少还请先生祥实告之。”刘琦搀扶起老头,心想古时对官还真是崇敬有加,我才十七八,竟然被一个年过花甲的城民称之为老爷,还真是奇事一桩啊。
老头见年轻县令谈吐不俗,且又极有礼教,感觉新野的天要放晴了,心中一激动,顿时老泪横流,娓娓道來:“县令老爷有所不知,想必是官兵只剿得了城中流匪,而城中萧条非流匪所致,实乃豪强所霸啊。”
“哪來的豪强先生慢讲。”陈文又惊,赶紧扶老头在马车边上靠稳,很是佩服公子刘琦的预感,竟然感觉到了城中气氛的异常,原來是流匪之外还有豪强,看來,此番助公子刘琦入主新野要好事多磨了。
刘琦上前來,扶住老头,平静地问道:“先生不急,慢慢讲。”
“唉”满脸沧桑的老头叹了口气,用袖子拭了下眼泪,断断续续地说开了:“新野县城原本不是这般大小,由于前任县令昏庸无能,纵容了当地的土豪各自为政,那些土豪竟然在城外西南方的二十里外建起了城外城,城郭形似鹅毛,故称其为鹅城。”
“鹅城”刘琦插嘴问了句,沒听错吧鹅城,好熟悉的名字,这不是姜文导演,周润发、葛优、刘嘉玲等大牌明星主演的电影里面的城名吗
那个电影故事说的不就是一个花钱捐得县长的马邦德到鹅城走马上任遭到劫匪张麻子伏击后发生的一连串官匪之间的离奇事吗难道后世电影说的事在东汉重演了吗要知道,的年代背景可是民国啊
“是的,百姓称其为鹅城。”老者并未注意到刘琦脸上狐疑的神色,自顾说道:“前年新野遭蝗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无粮充饥,昏庸县令治县无能,致使官仓十有九空,结果被鹅城的几位土豪得着机会,趁机立据以长工三年换取粮食给百姓,后土豪贿赂了县令,将长工立据断案为卖身契,自此新野县城人丁寥寥无几,鹅城却是土豪挥金如土,百姓一生悲苦,成为土豪的终身奴仆,终年劳作断无自由,唉”
“荒唐,愚弄百姓,百姓不告不反吗”刘琦开始听得云里雾里,后來仔细想了想,在古代官匪勾结鱼肉百姓的事太常见了,只是篡改劳动合同变为卖身契的事,这还是头一遭听到。
“本就官匪勾结,百姓到哪告去说到反,到是有几个壮年汉子不服,相邀叛逃,结果还沒逃出鹅城,便被土豪家丁抓了绑在城门楼上活活给吊死了,且不示众七日至尸身腐烂,惨不忍睹,自此便沒有人敢逃,更别说敢反了。还好老天报应,上一任昏庸县令沒为民作主,反倒遭了乱匪割首”
老头说到动情处,由小泣到嚎啕,刘琦总算从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鹤发童颜的老头嘴里弄明白了新野县城为何如此萧条,原來是城外有城,山外有山啊。
“先生勿要伤心动怒,别哭坏了身子。本官就是來为民作主的。”刘琦安慰一句年长的老头,心潮起伏,沉声吩咐:“文兄,送先生回屋,赠上几枚五铢钱,速速回县府议事。”
“是。”陈文袖出四五枚五铢钱给老头,老头喜极望往,假意推辞一番便欣然受了,在陈文的搀扶下回屋。
刘琦望着天边残阳如血,想着老头所说的话,心里越想越气愤,对于鹅城中的那些视百姓如蝼蚁的土豪恶霸,还真的要新官上任三把火,让子弹飞上一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