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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婴捂着嘴，不敢置信睁大了眼：“那……那他现在……”
眼见少年已经彻底将记忆晶球从脑中抽出，陈淲的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
他抬手示意林婴不要出声，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少年手中那颗五彩斑斓的晶球上。
“嘘……先一起看看吧。”
不要说话，不要出声。
一起看看无法说话的人鱼少年，想要告诉他们的秘密……
世人皆知，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鲛人所织的鲛纱华美轻盈，鲛珠万金难求，而歌声宛如天籁的鲛人本身更是一直被贵族追捧钟爱。
也正是因为如此，古往今来奔赴南海捕捉鲛人的船队数不胜数。
少年名叫明远志，与林婴他们一直以为的先天性聋哑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少年是能说话的，好听的声音宛若天籁。
从远志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跟着族中的长老辗转各个海域逃命，他看到过很多追捕他们的渔船，一旦落入那些专门为他们而制作的渔网中，人鱼们就再不能逃脱，然后尖锐的鱼叉会刺入他们的鱼尾，红色的血会染红周围的海水。
古往今来，被抓走的人鱼那么多，可却从来没有哪一个人鱼活着回归过海洋，就连尸骨都被贪婪的凡人制作成了精美的器具献给那些位高权重的贵族。
远志平日里听族中长老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想活得长久，就永远不要浮出海面。”
同伴死去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所有人鱼的心头，那时候的人鱼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有朝一日不再被人追捕猎杀。
可尽管他们活得如此小心翼翼，族人的数量依旧一年少于一年。
远志是在成年之初被捕的。
那会儿族里最疼爱他的长老为了保护族人受了很重的伤，族中最年迈的医师说，只有南海边缘生长的星见草可以救长老的命。
可是南海边缘已经格外靠近凡人的居住之地了，很多追捕鲛人的商船就是来自那边。
长老不愿意让族人的性命去冒险，一直不允许鲛人们去采药。
但远志却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长老死去，遂等鲛人们累极而眠之后，便悄悄前往了南海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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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下着很大的雨，南海波涛汹涌，正适合掩饰行踪。
远志接着海浪的掩护，取得了星见草，可当他准备离去的时候，却恰好遇到了一艘商船沉没，有声音稚嫩的小姑娘落入了水中。
鲛人天性善良，远志想着稚子无辜，便游上前去救那小姑娘。
可就当他靠近将小姑娘刚把她托起来的时候，专门为捕捉鲛人特制的渔网却将从天而降，小姑娘也将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腹部，便麻利的钻出了渔网。
也直到那时，远志才知晓，原来他靠近南海边缘的时候，便已经捕鱼者发现了，为防止他逃跑，便制造了沉船一幕，利用鲛人的善良引他前来。
毕竟一个活着的鲛人，可换成百上千的全新商船。
且为避免远志挣扎逃跑，捕鱼网罩住他的时候，捕鱼者们用锋利的鱼叉刺穿了他的鱼尾。
剧痛袭来，鲜血染红了他周着的海水，远志看到那个小姑娘笑靥如花的对旁人说：“这些人鱼啊，还真是死脑筋的家伙，都已经有那么多的同伴死在凡人的手中了，一旦看见有人在面前溺水危险，他们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救。真是愚蠢啊。”
听到小姑娘的话，远志眼眶泛红，格外愤怒，他低声怒吼着：“放开我，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可不管他如何唾骂，小姑娘的脸上都始终笑靥如花。
等他被抓到船上，彻底因为疼痛而失去力气的时候，小姑娘便脚步轻盈的走到他面前，用格外稚嫩的声音，眉眼弯弯的对他说：“人鱼小哥哥，你知道么？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就能卖很高的价钱呢，足够我们一船的人，几辈子无忧。而如果你在我们到达目的地的中途死掉的话，我们也可以将你抽皮剥鱗，一部分一部分的卖钱，毕竟你们鲛人的全身都是宝贝呢~”
因为知道一旦落泪，就会白白便宜这些伤害他的人类，远志便死死的咬住唇角，强忍住泪意。
直到那些翻涌的情绪被压下去一些之后，他方才抬头看着小姑娘一字一句无比艰难地开口道：“我们人鱼从来没有害过你们人类，出海被人鱼救过的凡人更是不计其数，你们为什么就一定要致我们于死地？你们人类有市集，可以用作交易，我们人鱼天生灵智便开，能懂世间万物之言，和你们沟通交流甚至交易做买卖都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你们却偏偏视我们与蝼蚁没有任何差别？”
小姑娘侧着脑袋看他，良久，才悠悠开口道：“我年纪还小，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但我很清楚两点，其一只要能到人鱼，我就可以从今往后都不用呆在这腥臭腐朽的渔船之上，我的后代子孙也皆可衣食无忧。”
“其二……”
小姑娘唇角微翘，说不出的天真无邪，可她的手拔出了匕首，一刀刺在了远志才刚刚停止流血的伤口上。
“这些年你们人鱼在南海东躲西藏越来越狡猾，导致鲛珠的价格不断上涨，要是你能因为疼痛和愤怒，多哭几场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剧痛再度袭来的瞬间，远志对凡人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而更让他难过的是，他没办法带回星见草的话，大长老恐怕也会凶多吉少。
波浪翻涌，黑夜漫长，远志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之前，他一直在想，如果上天再给他一个机会回到几个时辰之前，他会抛弃所有的善良，用鱼尾卷起风浪，淹没那些渔船，让所有心怀不轨的凡人，都葬身大海，为自己的残忍付出应有的代价。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是，就算他再如何虔诚的祈祷，奇迹也不会到来。
之后的日子，每天都有人不停的折磨他，想要逼他哭泣收集鲛珠。
但不管再怎么疼，远志都始终未曾流一滴眼泪。 夏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