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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志不是石头，自然也曾有过动容。
可每每那时，他都会强迫自己去想过去无数死去的族人，想到他落于如此境地的原因，然后将逐渐柔软的心，再度变得冰冷强硬。
他告诉自己，他已经愚蠢过一次了，今生今世都绝对不会再相信凡人的任何一句话。
所以当褚瑶说完之后，远志只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道：“假的始终都是假的，湖泊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海洋。”
语罢，似乎再不想看到她一般，少年一甩鱼尾，便沉入了湖底，再不见踪影。
褚瑶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良久，才露出一抹苦笑。
在没遇到他之前，她的人生一无所惧，直到遇到他之后，她才明白害怕的滋味。
一恐，日久天长，君亦无心；二惧，力有不逮，护君不利；三怕，与君长别，永无相见。
诚然一切都如少年所说，湖泊终究无法与大海相比，让他回归大海，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却舍不得跟他分开。
远志将她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却一点也不相信。
甚至还仗着褚瑶对他的喜欢，肆意妄为。
他说边境风沙太大，他不喜欢在这种尘土飞扬的地方生活。
是以在边关稳定了之后，褚瑶便决定放弃边关的数十年经营，带他回最繁华的京城。
得知她的决定，边关的将士都齐齐聚在了将军府，想要劝褚瑶更改决定。
毕竟褚瑶除了身为边关守将的身份之外，还是褚云国的三皇女，而现在的女皇陛下并没有册立储君，褚瑶若只是一昧呆在边关，后面不管是谁上位，她都可仗着手上的兵权尽保一世安宁。可如果她执意回京的话，一个手握重兵又受百姓爱戴的皇女将足以引来各方势力的忌惮，成为众矢之的。
褚瑶知道将士们的话，都是为她好，可是一来如今边境安稳已经不再需要她的镇守，二来那是远志第一次提出要求，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失望。
目光从诸位将士身上一一扫过之后，褚瑶便挺直了脊背，对着将士们深深鞠了一躬：“往后边关的百姓安危，便拜托给大家了。”
将士们见她心意已决，知道苦劝无用，大多选择了黯然退下，唯有素日跟褚瑶关系最好的军师，待众人离开之后，他问褚瑶：“为了一个人随意的一句任性话语，便毅然回到那个逃离了十多年的肮脏之地，从此往后危险将至，再不得片刻安宁。殿下，值得吗？”
褚瑶将军师的担忧尽收眼底之后，她抬头看向窗外，那片波光粼粼的碧波之下，住着她最心爱的少年，尽管现在他并没有浮出湖面，但只要想到他在那里，她便觉得说不出的开心。
良久，褚瑶才收回视线，对军师笑了笑，不答反问：“军师，你有没有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仅是因为他的偶然回眸，便觉得世间繁华尽绽眼前，喜欢到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军师本来还想了许多的话，想要劝褚瑶，可听闻这句话之后，便慢慢咽下了所有的话，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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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三月奔波，在迎春花初放的季节，褚瑶才带着远志回到了京城。
对于人间皇室纠纷，这些年间远志早已烂熟于心，自然也知晓褚瑶此举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
是以当褚瑶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入荷花池中，格外抱歉的对他说，荷花池狭小，暂且委屈了他。等安顿下来，她回宫中向母皇交了兵权，便带着工匠给他重新弄一个方便活动的地方时，远志终是忍不住抬头看着褚瑶，低声问道：“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少年的脸上写满了戒备和猜疑，褚瑶眸中闪过了一丝受伤，她知道他现在依旧对凡人没有任何信任，便只是摇了摇头，微笑着对他说：“我唯一想要的，就只有你留在我身边。”
许是没有料到褚瑶居然会说这样直白的话，远志怔了怔，白皙如玉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果断别开脸，故意用凶巴巴的语气说：“你好歹也算是皇女，成日穿着盔甲像什么样子！我讨厌你身上厚重的血腥味，讨厌你的粗鲁无礼，讨厌你把我强行留在陆地，讨厌你的一切。”
语罢，少年一摆尾，便沉入了荷花池的深处。
褚瑶看着池面晃荡的涟漪，忽然之间，便觉得原本昏暗的天地，都瞬间明亮了起来。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褚瑶已经对远志很是了解了，如果他当真那样讨厌她，绝不会对她说那么多的话。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对她的态度确实在一点一点的转变，从最开始的不理不睬，终日潜藏在水底，到现在愿意浮出水面听她说话，这一步，她整整走了三年。
就好像常年身处黑暗之中的人，忽然有一天看到了一点光芒，不管那光芒多么微弱，都会不惜一切去追寻一般。
褚瑶对远志也是如此。
他说讨厌她身上厚重的血腥味，不喜欢她的粗鲁无礼，她便学着穿华丽的裙裳，学着像其他贵女一样轻言细语的说话。
他说他不喜欢看到鲛人为奴，褚瑶便不惜动用一切关系，禁制褚云国贩卖鲛人。
她知道空口无凭，誓言易变，比起这些，她更愿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慢慢让他改变对凡人的看法。
等到了娶夫的年纪，面对朝中那么多的勋贵势力，俊美公子，她都没有半点心动。
甚至到了选秀之日，金銮殿前，面对母皇的质问，褚瑶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所有，只求和他一世长安。
那一次她的固执，终于触怒了她的母皇，褚云国最有权力的王者。
王座之上，容貌威严的女皇深深看了她一眼，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开口道：“若你执意如此，你便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褚云国的王储可以饲养人鱼宠物，却绝对不容许娶人鱼为夫。”
毕竟别的不说，跟人鱼是无法结合的，就意味着永远不可能有后代的诞生。 夏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