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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感叹着,庞岳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喧哗,扭过头一看,却是一队士卒正押着个五花大绑的俘虏朝这边走来,带队的赫然是卢启武。
能让营官亲自押送的俘虏自然不会是小鱼小虾,庞岳顿时提起了精神,再仔细地看了看那俘虏。只见其满脸血污,嘴被破布堵得严严实实,一边徒劳地挣扎一边呜呜地叫嚷着什么。
“这是什么人?”
“哈哈,禀大帅,这就是吉安城中最大的那条鱼,让咱老卢给抓住了!”卢启武得意地说道。
“刘武元?他没跑吗?”庞岳有些惊喜,也有些惊讶。
城破之后,他亲眼看见突围的清军还是有不少,主要是从北突围,西、南两个方向也有,甚至还有些昏了头的清军打开东城门往江里跳。逃出城来的清军被部署在城外的一道道防线成片地剿杀当场,但还是有不少股清军骑兵冲破阻挠消失在烟尘里,由飞虎营的骑兵追去了。他原以为跑掉了许多重要人物,却没想到最大的一条鱼还留在城中。
“跑掉的是胡有升,不是他。这老小子倒也硬气,留在府衙抵抗到了最后。咱们抓住他还费了不少工夫。”卢启武笑着拍了拍刘武元的肩膀。
已沦为阶下囚的刘武元看上去仍不服气,侧过头对卢启武怒目而视,要不是嘴被堵着,说不定就要破口大骂。其实他也并不是没想过突围,只可惜动作慢了些,被堵在了城里,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抵抗到底。
在最后的巷战阶段,刘武元身边的几百本部老兵作战坚决。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早就一条道走到了黑,即便身处绝境也死战不降。但螳臂终究不能挡车,这几百顽固分子最终被蜂拥入城的明军斩杀殆尽,刘武元也力战被擒。
“昔日,抚台大人以劣势之军力拒金、王数万兵马,坚守吉安数月有余,俨然名将风范。今日某亲自提兵来试锋芒,也是多番猛攻都不得入城,由此可见,抚台大人用兵之能果然名不虚传啊。”庞岳看着刘武元,意味深长地笑道。
周围的湖广镇兵将却是听出了其中的戏谑之意,一齐大笑起来。
刘武元涨红了脸,嘴里呜呜个不停。
庞岳示意把他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狗贼!要杀就杀!何必多费口舌!”刘武元大骂道,“今日爷爷战败,自认倒霉!但你这狗贼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时!”
庞岳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不禁摇了摇头:“崇祯四年,祖大寿在大凌河开城出降,当时抚台大人也恰在军中。倘若那时抚台大人也能像今日这般铁骨铮铮,痛斥建奴,又如何会有今日之事?”
刘武元竟一时无言以对,过了片刻才又怒斥道:“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大清一统天下才是顺应天道,你这狗贼自不量力,他日必遭天遣!”
庞岳懒得再与他废话,挥了挥手叫人把他带下去。刘武元被拖下去的时候依然挣扎怒骂不止,直到嘴巴再次被堵上。
继刘武元之后,又不时有被俘的清将被押上来,有在城内就擒的,也有在城周边被抓的,一个接着一个,或故作镇定,或连声求饶。从报上来的营号、官职看,吉安清军已近乎全军覆没,或许,只要再等上一会儿,这“近乎”两字也可以去掉。
这是继去年的广州和岳州之战后,湖广镇又一次全歼某一部清军,也可以说是自建奴兴兵作乱、明清战争拉开序幕以来,明军少有的大胜。
而拿下吉安,也意味着湖广镇的作战计划完成了重要的一步,抢到了至关重要的先机。
城内城外,硝烟未尽,城上城下,欢呼雷动。
庞岳在城楼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特意派人去往各营各队重申了一遍入城后的军纪,随后便率领着总参谋司等指挥机构进驻了城中的知府衙门,竖起了帅旗和镇旗。
将近午夜,城内外的战场彻底归于平静,前往追击残敌的飞虎营也带回了胡有升、杨遇明等败将的人头,至此,吉安清军正式宣告全军覆没。
第二天,庞岳一面增派哨骑和水师哨船前往北边巡弋、警戒,一面下令开展善后扫尾事宜,如掩埋尸体、整理缴获的兵甲器械、奖赏军中有功将士、惩戒临阵脱逃或失职者等等,林林总总,有条不紊。
这一战对明军而言自是酣畅淋漓的大捷,湖广镇本部的将士不提,郝永忠、张先壁部也跟着皆大欢喜,无论是按首级换得的赏银还是分到的缴获军资,都着实让这帮穷鬼乐得合不拢嘴。
对清军而言则自是残酷无比,次日上午,被俘的清军无论兵将全被押往城外斩首,一个不留。飞溅的血光,一颗颗滚落的人头证明了庞岳之前所说“抵抗三日杀全军”绝非虚言。
与以往一样,砍头这种脏活累活仍是交由旁系来干,这回轮到的是郝永忠、张先壁部。这二人虽说久经沙场,骨子里早就嗜血惯了的,但猛然砍下这么多脑袋去,看得他们自己的脖子都有些发痒,心惊肉跳也是在所难免。
“吉安一战,二位将军和赣州、南安的将士们都辛苦了!”庞岳看了一会儿行刑现场,转过身对陪同在侧的郝永忠、张先壁二人和颜悦色道。在他身后不远处,便是堆积成山的的无头死尸和码成了垛的俘虏首级。大地早已被血河浸透,泛着阴森的黑红。
郝永忠、张先壁诚惶诚恐,连称不敢当。
庞岳笑道:“你我军伍中人,就不要学文人的那些扭捏作态,有功就得赏,这是天经地义。”说完,让人当场宣读了一份嘉奖名单。
名单上的人,都是郝永忠、张先壁之前报上去的赣州、南安军中有功者,庞岳基本上都批准了,另外对其中少数几个还特意加倍奖赏。此次俘获的城中清军将官、官员们的侍妾,庞岳也全部投其所好、赏给了郝、张等人。
郝永忠和张先壁以及在场的赣州、南安军军官们又是连声道谢。
“有功固然要赏,然而有过也不可不罚。”发下了若干甜枣之后,庞岳话锋一转,“这一战,绝大部分将士表现英勇,但仍有少数临阵脱逃之人,军法无情,论罪当斩!”
那边,有督导司的将士将另一群五花大绑的人押上了刑场。这都是在战场上临阵脱逃的军官士卒,以赣州、南安军中的最多,岳州营和永定营的也有少数,而湖广镇各老牌主力营的则一个都没有。都被在战场周围巡弋的督导兵当场拿了,现在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按律处斩一途。
行刑的换成了督导司的军法队,就在这块刚杀完俘虏的地方,同样手起落,又是一颗颗人头落地。
“同在军伍,皆为手足,若非军法不可为,我又怎愿轻易杀人?”庞岳叹了口气,环顾了四周众人一圈,“希望诸位以此为诫,我不想下回还砍下这么多的脑袋,更不愿意看到在场某位人头不保。”
此时在庞岳身边的湖广镇各主力营将领都是一脸肃然,而赣州、南安军将领们看到这场面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赏罚分明,方为强军之本。大将军如此处置,那是再好不过了。”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油子,张先壁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附和道,“那些贪生怕死的软骨头,就算大将军不出手,末将也不会放过他们。”
“临阵脱逃的软蛋,俺老郝也是深恶痛绝的,大将军杀得好。”郝永忠呆了片刻,随后也道。
其他的赣州、南安军将领自然也是有样学样,陆陆续续地发出一片附和。没有人发出半点异议,表露出半点不快。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必要。
更何况,那些被杀的倒霉蛋在赣州、南安军中也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真正属于郝永忠和张先壁嫡系的都是些百炼成精的人物,又怎么会在打顺风仗的时候都临阵脱逃?再加上郝、张等人都是实实在在地受了好处,实在犯不上为了这么些小鱼小虾拂了庞岳的意思。
“诸位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另外,此番连日作战,诸位劳心劳力,方有此大捷。今天本将便在城中略备薄宴,聊表庆祝!”尸山血海前,庞岳的笑容和煦依旧。 九州河山皆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