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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城中,罗绣锦如坐针毡。荆州城下,湖广镇进攻在即。
经过细致的筹划和准备,对明军一方来说,攻城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又因着大破城北喀喀木营寨的缘故,全军士气高昂,只等庞岳一声令下便再立新功。
虽有周密的计划,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若要真正拿下城池,却也是取不得多少巧。一旦开战,必定又会是伤亡陡增、流血漂橹。而像上次攻破广州的那种成功范例,却不是时时都能适用。
考虑到昨日方才击退喀喀木、军中主力多有疲惫,庞岳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再休整半日,等明日拂晓再行攻打。
暂不攻城,也并不意味着毫无作为。下午,庞岳特意挑选了数百身形魁梧的士卒,衣甲鲜明、刀兵锃亮,押送着昨日与喀喀木的交战中俘虏的清兵在城外来回游行。
攻城之前先攻心,庞岳此举正是为了如此。若是能让城中清军在开展之前便军心浮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先前在城北的一战中,湖广镇俘虏的清军有喀喀木麾下的满洲兵,有沈志祥部的辽东汉八旗兵,也有郑四维部的绿营兵。但在此次被押送着游行的俘虏中,却以满洲兵为主。这倒并非因为满洲兵的俘虏比汉军绿营还多,而是其中又有庞岳的另一层考虑在内。
现今的城中守军全为绿营以及汉军八旗,若是押送着大批的绿营或汉八旗俘虏来回游行,最后再当场斩杀,多少会令城中清军产生一些兔死狐悲甚至是同仇敌忾之感,如此一来岂不与攻心的初衷相悖?
而若换了满洲兵却又会有不同的效果。一来,满洲兵向来骄横跋扈、颐气指使,与绿营汉军颇有离心。面对满洲兵俘虏被斩杀,城中清军只会心惊震撼,而难有同仇敌忾之感。二来,也正因为满洲兵凶名远扬,“满万不可战”云云,首先拿满洲兵开刀也能取得更好的效果。等同于告诉城内清军:你家恶名远扬、不可一世的主子都沦落到了这般下场,就你们还能掀起多大风浪?
此番被俘的满洲兵不多,不足百人,可在庞岳看来,却也够用了。
果不其然,游行一开始,荆州城头便是一片哗然。
城下,游行队伍中的满洲俘虏兵们奋力挣扎、大吼大叫,但每一番挣扎反抗都会招来雨点似的棍棒,吼叫也纷纷随之变为哀嚎。
其中,一名分得拨什库打扮的满洲俘虏反抗得最厉害,被多次打到在地、头破血流,却又多次重新挣扎着站起、操着满语屋里哇啦地破口大骂。
负责押送的湖广镇千总脸色一沉,马鞭一指,立刻有几名士卒上前,将那分得拨什库拉出队伍,按在地上一刀两截。
其他的满洲俘虏见状,或收敛气焰,或大吼着挣扎上前来拼命、而后再被一阵雨点般的拳脚、棍棒打倒。再有不服的,立马被砍个尸首异处。游行尚未持续多久,鲜血便淌了一路。
城上那些见此一幕的清军,不过是陕甘绿营也好,还是尚可喜部的辽东汉军八旗也好,他们只见过满洲老爷们耀武扬威的雄姿、听过百战百胜的威名,又何曾见过被明军这帮摧残羞辱,如同猪狗一般?胆色平常者,面面相觑。胆气不足者,脸色苍白。
城下,押送俘虏的湖广镇官兵们却在发出阵阵欢呼呐喊。
“城头上的奴才们,瞧见了吧?这边是你们骁勇善战的主子们!”
“满万不可战?诚然如此!不过这个战得换成站立之站!”
“尚可喜,尚可喜,见此一幕可欢喜?”
......
一阵阵充满挑衅意味的戏谑叫骂传上城头。尚可喜闻言,气得脸色发青。
旁边的一员亲将赶紧道:“王爷,要不要把那些斩获的伪明贼军首级再挂出来,灭一灭贼军的气焰?”
“放屁!”尚可喜骂道,“你长的是猪脑子吗?!你是要灭他们的气焰还是要鼓舞他们的士气?”
挨了骂的亲将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尚可喜却不再过多理会,简短地交代几句便带着亲随离开了,眼不见为净。
城外的游行仍在热热闹闹地进行,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到此时,被押着游行的满洲俘虏兵已经被折腾死了一小半,其余的也悉数被按住朝城头跪下。随着刀斧手手起刀落,几十颗蛮夷人头滚滚而下,又一阵欢呼声汹涌而起。
......
夜幕降临,湖广镇中军帐内,庞岳用过晚饭、又处理了几件呈报上来的军中紧要事务,心里边难得地放松了下来
明日的攻城战固然非同寻常,但战前的准备均已就绪,过多的担忧反倒是多余。即便有什么一时没有考虑到的环节,也有参谋司负责安排。身为一军统帅,若是事必躬亲,绝非明智。
经过长期的领兵,且不说指挥艺术提升得如何,仅就心态而已,庞岳自认为已改进了不少,这也算得上是一笔难得的财富。
若要放松,便彻底地放松,也正是出于这个习惯,庞岳暂时不再看军报,甚至连与行军打仗沾边的兵书也全都放在了一边,而是翻开置于案上的一本空白文册奋笔疾书了起来。
他写的不是奏折、不是命令,更不是私人书信。说出去,难免会令人嗔目结舌,是小说。堂堂侯爵、数万大军的统帅,大战在即却在悠闲地撰写小说,不仅是大明,恐怕自古至今,庞岳也是仅有的一位了。
一边写,他一边整理着思路:按照接下来的情节,郭靖与黄蓉大闹中都赵王府之后,结伴南下,在长江边上遇上了洪七公。也正是在这段时期,洪七公收了郭靖、黄蓉为徒,并传授郭靖降龙十八掌......这一系列情节倒是了然于心,一清二楚,只是这降龙十八掌究竟是哪十八掌?
想来想去,庞岳也只记得其中的十二掌,剩下的六掌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无奈,只好自己创作。虽苦思冥想,他心中却也有几分得意。因为再等过个几十年,当后世之人评论起这部武侠经典之作时,也定少不了有这么一句:此书便是庞公慕远在征战之余所著,虽时间仓促却也不失为经典,实在难得。
庞岳的创造能力也不算差,写不得多时,剩余的六掌便只剩了最后一掌。想的累了,便暂且放下笔,饮几口浓茶,端的是清闲非常。正欲提笔再写,忽听帐外脚步急促。
“大帅,情报司急报!”卫远急匆匆地入得帐内。
“拿过来吧!”庞岳放下笔,虽有些不详的预感,但还是不动声色道。
卫远急趋几步,将情报送上。
展开后只扫了一眼,庞岳便蓦地站起了身,适才的悠闲立时烟消云散。纸上的文字令他背脊发凉:......襄阳城破,王光泰、王昌兄弟率残部向西突围而去,暂不知所踪。清开归总兵高第率军留驻襄阳,湖广提督孙定辽、河南总兵张应祥已率主力南下支援荆州,马步军合计一万有余......
“消息是何人传回?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名情报司百总入内:“参见大帅!”
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它,庞岳直截了当地问:“襄阳究竟是如何破的?想当初,尚可喜、喀喀木诸军尚在时,尤且不得而破城。那王家兄弟为何偏偏会在此时功亏一匱?”
“王光泰麾下一部将被清虏收买,献了城门。”
正所谓家贼难防,出了这事,估计王光泰又没有防备,被取了城池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
“孙定辽、张应祥之军预计何时会到达荆州?”
“最迟后天下午。”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继续留意这支敌军的动向。没有我的许可,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若情况有变,务必随时上报。”
“是,大帅。”
那名百总转身出帐,庞岳虽面色未改,心中的震惊与恼怒却久久未能消去。王光泰的这一败,可真是会挑时候。如今荆州尚未拿下,襄阳方向清军却已经几乎没有了牵制,一旦等其南下与喀喀木会合,敌我力量对比无疑将发生逆转。
现如今摆在面前的也只有两条路,赶在清军援兵到来之前撤军,或赶在这之前拿下荆州,重创尚可喜、喀喀木军。前者等同于无功而返,枉费了之前的全盘谋划,实乃成大事者不甘为之,可后者又谈何容易?
该何去何从?庞岳心中矛盾万分,想了想,对卫远吩咐道:“你去通知张副总兵他们来一趟。”
“是,”卫远应下了,却并未立即离去,“大帅,还有一事,先前营外来了一位书生,说是要见大帅。我安排他歇下了脚,正准备来禀报时,恰好情报司有急报送到,因此未曾来得及说明。”
“让他先住下吧,明日有空再说。”此时的庞岳可没有心思去见一个陌生人。
“是。”
……
一家欢喜一家愁,稍晚些时候,荆州城中的尚可喜也获悉了襄阳方向的最新情况。一时间难以置信,抓住报信之人,连续问了好几遍“是否属实”。多次确认无误之后,终于仰天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真是天助我也!庞贼啊庞贼,此番怕是又要弄巧成拙了!”
未几,班志富、许尔显等人奉命赶来,得知这一消息也是无不欣喜万分。 九州河山皆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