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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催化(二)

国色芳华 意千重 4283 2021-03-28 10:54

  孙氏见牡丹不问到底是谁和自己提起嫁妆的事情,微微有些失望,很快又笑了起来:“好。我就怕你心里也认为我是那样的人,这些天就没睡好过觉。姨娘和你六哥都要我来和你解释道歉,你千万别误会”

  如果是自家一奶同胞的,哪里会这样小心过了头牡丹嫣然一笑,认真地道:“真的没什么。我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心疼我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无中生有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们真是想多了。”

  孙氏见牡丹说得诚恳,想到这些天她对待自己确实也还和以前一样,便也放了心,觉着牡丹真是可亲,不是那种讨嫌多事的。只是想到害得自己被公婆讨厌,姨娘被骂的那个人,心里就是不平衡,便道:“是呀,他们也不想想,你的嫁妆,我能打什么主意说得难听一点,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再说了,虽然是庶出,但有谁亏待了我们吗没有我和六郎向来都是最知足的。”

  一扯到这个复杂的问题,牡丹就有些头大,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用其他话题把话转开,孙氏也就识相地不再提起此事,转而笑道:“多亏你当时给我解围,谢谢了啊。”

  雨荷一直在旁边伺候,待孙氏走后,方悄声问牡丹:“丹娘,您刚才怎么不问到底是谁和她说那件事的六少夫人分明就是被人算计了呢。”

  牡丹起身往屋里去,低声道:“问她做什么她若真的告诉我是谁,我又该怎么应对才好和她一起说那个人居心不良还是说她多想了都是家人,怎么都显得我无聊多事。你只注意看着,看她最近突然疏远了谁,杨姨娘又总针对谁,不就知道是谁了”

  雨荷抢前一步,替牡丹撩起琉璃珠帘来,细细想了一回,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说得是呀。”

  牡丹顿住脚步:“左右我们不在这里长住的,知道是谁不是谁都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以后远着那人一点而已,旁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说。”以她目前手里的钱来看,已经够用了。刘家那笔钱,如果能回来,她打定主意是不要的,也不曾想过要从何家父母那里额外多弄些钱,既然不贪财,又哪里来的那许多矛盾和算计

  雨荷有些感伤:“不管您去哪里,奴婢总跟着您的。”虽然现在家里多数人都对丹娘很好,但到底是应了那句老话,女儿就不算是自家人,是替外人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怎么好,始终不能和传宗接代的男子相比。

  牡丹抿嘴一笑,反握着雨荷的手:“我知道的。你们几个都是真心待我。”没有林妈妈、雨荷、宽儿、恕儿,她在刘家的日子会更难。

  “说什么呢”林妈妈用个红罗销金帕子包了一包东西笑眯眯地进来,一眼就看出屋子里的气氛不一样。

  牡丹笑道:“六嫂怕我多心,适才和我说了好一些话。妈妈拿的什么”

  林妈妈将帕子打开,捧了只水晶桃形粉盒与一只锡盒来,笑道:“是表公子使人送来的。”

  牡丹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还有谁都有了”

  林妈妈暗叹一声牡丹太过谨慎,仍是认真回答道:“夫人、少夫人、姨娘、荣娘她们都有的。不多不少,一共十七套,里面的东西都一样,唯有盒子的花式不一样。”

  牡丹这才拿起那只水晶桃形粉盒来瞧,打开一看,却是肉色的香粉。林妈妈在一旁解释:“这是利汗红粉香,说是宫内造的,娘娘们最喜欢用的。是用滑石一斤,心红三钱,轻粉五钱,麝香少许研制而成,和那寻常的傅身香粉不一样,说是香肌,利汗,端午节那日正好用呢。”

  夏天多穿轻罗纱衣,就是穿上几层仍然能看到肤色,所以大家都流行在身上扑粉,以便旁人隔着衣料就能看到自己雪白粉嫩的肌肤。牡丹却是从来不喜欢搞这一套,总觉得本来就热,出了汗更是黏黏乎乎的,难受。刚才看到这粉是肉色的,能利汗,尚感几分兴趣,此时听说竟然有从水银里提出的“心红”,立刻灭了那心思,将那盒子放到一旁,转而去看那只锡盒。

  锡盒做得极其精致,盒盖上镌刻着一枝盛放的牡丹和一只意态悠闲的鹭鸶,却是个一路富贵的花样。牡丹打开盒盖来瞧,里面装的又是专供佩带在身上的牡丹衣香,正是自己常用的,只是稍微又有一点点不同,味道更甜一点,也不知里面加了什么,不由就有些发怔。

  林妈妈和雨荷对视一眼,都有些心领神会。

  良久,牡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仍将那帕子把两只精美的盒子包了起来,递给雨荷道:“收起来吧。”

  到了晚饭时分,李荇已经告辞,何家的女人们还在兴奋地讨论刚才他送来的利汗红粉香,还有那衣香,牡丹细细听下来,原来每个人的衣香味道都不一样,但只有她一人的是牡丹香。

  孙氏见牡丹坐在一旁只是笑,并不参与讨论,有心示好,便问牡丹:“丹娘,你的是什么香我的是芙蕖衣香。配得可真不错,听说行之也是个调香高手。”

  这话牵动了一拨人的心,看这情形,将来牡丹只怕是要嫁去李家的。若是她再学了何家的调香秘法去,将来何家的成香铺子怕是永远都不要开了吧这许多人,怎可能永远只做珠宝和香料原材料生意少不得要做点旁的,例如成香铺子、首饰铺子等等才能养活人。所以,牡丹什么时候再婚,嫁给谁,都很关键。

  甄氏扫了一眼众妯娌,见个个都低头不语,一边暗自鄙视她们没本事,敢想不敢做,一边笑道:“还用问定然是牡丹衣香。”斜睨着牡丹调笑道:“大家都不过是沾光罢了,行之这人真是不错。是不是,丹娘”

  牡丹抬眼看向甄氏,落落大方地承认:“表哥为人的确不错,如果没有他相助,我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说到沾光,我倒是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三嫂说来听听”

  自那日刘畅当众质疑她与李荇有私情后,家里人就非常注意,不叫她与李荇单独接触,更注意不说任何有可能引起误会的话。毕竟一个尚未和离成功,一个尚未娶妻,什么都谈不上。风气再开放,女子的名声总是最要紧的。旁人倒也罢了,自家嫂子也当着孩子们开这种玩笑,是什么意思

  甄氏以为牡丹会娇羞,会回避,就是没想到她会坦然面对,还明知故问地当着全家人追问自己。意外之余,只是干笑一声试图敷衍过去,语义含糊地开玩笑她敢,叫她当着全家人说这个,她倒是没那个胆子。

  牡丹见她不敢再说,也就低头吃饭,不再逼问。

  何志忠却沉着脸道:“什么沾光不沾光的谁沾谁的光这是回礼你娘刚使人送了礼去他们家”

  “哦。”甄氏讨了个没趣,狠狠瞪了一眼埋头吃饭的何三郎,又扫了一圈几个幸灾乐祸、或是面无表情的妯娌,暗自咒骂几句,将面前饆饠使劲咬了一大口,狠狠地嚼着。

  众人不敢再多言,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就连孩子们都规矩了许多。何志忠一放下碗筷,其他人也跟着放了碗筷,岑夫人抬眼冷冰冰地看向甄氏:“三郎媳妇,你随我来。”

  甄氏第一次看到岑夫人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只觉得背心凉飕飕的,情知不好,硬着头皮乞求地看向吴氏,吴氏却是沉着脸看也不看她一眼。再看何三郎,何三郎正笑眯眯地拉了大女儿蕙娘的手送到牡丹跟前,说是让蕙娘帮着牡丹种花,蕙娘也果真亲亲热热地伏到牡丹肩上撒娇。

  甄氏吸了一口冷气,垂头垮肩地跟着岑夫人进了后面。甄氏在岑夫人房里一直呆到天黑才出来,出来后埋头迅速回了房,第二日清早去岑夫人房里请安是第一个到的,经过此事,她对牡丹倒是客气了许多,再不敢乱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牡丹又出了几次门,好几次本是想去香料铺子的,结果每次都没能如愿,不是被甄氏缠着,就是被李氏和芮娘缠着,又或者被白氏托付了去买东西。渐渐的,她也就轻易不再出门,看着院子里的牡丹花一盆盆的谢了,结了种子,索性成日专心捣鼓那些花,一看到有生虫的迹象和叶子变黄的迹象,就要守在旁边小半日,有虫捉虫,不能捉的就用硫磺灭虫,倒也自得其乐。

  而默默观察下来,孙氏疏远和杨氏针对的人,不是旁人,却是薛氏。这是牡丹和林妈妈、雨荷所想不到的。牡丹的心情很复杂,似乎,她还没回家之前,何家没这么复杂的。她的到来,就像是催化剂,将一些往日沉淀在下面,看不清的东西催化之后,渐渐浮出了水面。而这些事情,都是她无力控制的,她只能和林妈妈一道,严厉管束雨荷、宽儿、恕儿,不许她们参与到何家下人间的派系斗争中去,多做少说,不许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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