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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解(二)

国色芳华 意千重 4564 2021-03-28 10:54

  康儿捂着脸哭:“不是我,不是我,虽然您是公子,您也不能冤枉我。”

  吕方冷着脸道:“你敢发毒誓么”

  康儿犹豫了一下,走到一旁跪下,举起手来发毒誓:“如果我对公子有任何隐瞒,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吕方定定地看了他一歇,伸手将他拉起来:“只要不是你就好。回去吧。”想了想,又摸了些钱出来:“你拿去买糖吃,算是我和你赔礼。”

  康儿就又欢喜起来,忘了刚才的委屈,高高兴兴地给吕方牵马。吕方看到他心无芥蒂,兴高采烈的样子,心情越发沉重。康儿是只要不是他干的,就和他无关,可以轻轻松松的快活,可自己呢不是自己干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自家老爹呢,倘若真是自家老爹干的,他真是无颜去见牡丹了。想到此,他愤怒无比,怎能做这样的事情,怎能这样不顾他,这是要让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肯相信他了么

  吕方愤怒地使劲抽打着马,恨不得两肋生翅,飞到吕醇面前去问个究竟。

  吕醇坐在桌前,面前铺着纸,手里握着笔,却迟迟不曾落下去。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门口,镇定地看着愤怒的吕方:“你回来了”

  吕方满脸通红,满头是汗,原本有一股愤怒到无以复加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着,要喷泄出来,可看到吕醇这样的沉着冷静,他也跟着冷静下来,淡淡地道:“回来了。”

  吕醇指着面前的凳子:“坐,先喝水。”

  吕方哪里有什么心情喝水他盯着吕醇的眼睛,缓缓道:“芳园不能再做金不言那桩生意了,愿意把这桩生意转让给您。”

  吕醇睁着一双死鱼眼,淡淡地道:“你试探我”

  试探不试探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吕方烦躁无比,耐着性子道:“总之她是做不成了,不是我家就是曹家,你不会要让给曹万荣吧。”

  儿子是他养大的,屁股一撅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屎,吕醇冷笑了一声:“你心里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吧来问我这个,不过是为了证实你的猜想而已。父子走到这种地步,实是让人心寒。”

  吕方不说话,谁让上次牡丹花会的时候吕醇和曹万荣合谋干那种不光彩的事情的而且不让人卖砧木给牡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吕醇有些悻悻然:“我不服气她是真的,但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你明白么我怎么舍得让你的名声受污你不听我的话,跑去人家那里瞎混,现在混出事来了吧要叫你回家,还得装病才能把你逼回来。”

  只要不是他就好了,吕方顿时觉得云开日出,情不自禁就露出了笑容。可一想到经过,又皱起眉头:“那我是被人陷害了。爹,这次您一定要站出来,帮忙把这个人找出来,这是行业败类不能容许他再这样下去。”他还抱着一个希望,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牡丹和吕醇化干戈为玉帛。

  但他注定要失望。吕醇淡淡地道:“她何牡丹不是背景雄厚么她那个夫君自然会替她报仇雪恨,也会替你洗清罪名。我们就不要管这事儿了,你别扯进去。”等着看戏就好。

  吕方听他这口气,似是知道些什么的,当下试探道:“您是早就知道的”

  吕醇不说话。相当于默认。他不喜欢牡丹,讨厌牡丹,有人要对她动手,他乐见其成,害人的和被害的自己去斗好了,关他什么事要不是因为吕方傻乎乎地掺杂在其中,被人栽赃使坏,他才懒得给何牡丹派来的人好脸色看。

  吕方瞪着吕醇:“是谁做的”

  吕醇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是谁做的”

  吕方沉默片刻,沉声道:“你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你明明知道有人要害她,却在一旁等着看笑话,现在也不肯把那个人说出来。看别人倒了霉,你很高兴吧真丢脸”言罢恨恨地将面前的几案一推,转身就往外走。

  “你怎么就判定我知道是谁”吕醇大怒,将手边的砚台朝吕方砸过去:“她这是自找的不懂尊重行会,不懂尊重前辈,一副天下第一,志得意满的小人样子还要独吞这样大的生意,这两京有几个看得惯她的你以为就是我看不惯她告诉你,看不惯她的人多的是光凭这个,我就知道她一定要出事,明白了吧你以后少和她瞎混你马上回房去,不许出去”

  上好的砚台把青砖地砸了个坑,墨汁四溅。吕方站定了,淡淡地道:“我和她瞎混爹,您几十岁的人了,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她是有夫之妇,德行无亏,您污了我的名声不要紧,可污了人家的名声就是缺德,您就不怕报应在我身上”他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

  “你这个孽障你再说一遍”吕醇气得浑身发抖,这就是他最爱惜的小儿子,竟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这样顶撞他,刺激他。

  吕方看到他气成这个样子,有些害怕不忍,心思转了几转,仍硬着心肠道:“您做下的事情,儿子要替您去还的。那不是报应在我身上又是什么”话音未落,吕醇的双眼就往上一翻,人就软了下去。

  “爹你怎么了”吕方吓得冲上前去将吕醇给扶住,大声喊人:“来人,来人快请大夫”

  人仰马翻地闹了一回,待到把吕醇安置好,已经是大半夜了。吕方守在吕醇的榻前,无限愁苦。吕醇从晕过去开始到现在,竟然就没醒来过,问了大夫,大夫明明都说吃点药,不要再被激怒就好了的,怎会如此

  他伏到吕醇耳边轻喊:“爹,爹,爹”

  吕醇毫无生气。

  吕方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灯花爆了一声,他被惊醒过来。他抬眼看着吕醇,咬了咬牙,悄悄将簪子取了,望着吕醇的脚底板就是一下。

  “哎呦”吕醇从睡梦中被痛醒,大吼一声坐了起来,中气十足地骂道:“哪个短命的”

  “爹,您好啦”吕方迅速收起簪子,激动地看着他。看吧,就知道是装的。

  吕醇一愣,随即从半梦半醒状态中惊醒过来,他愤怒地抓起一旁的瓷枕去砸吕方:“打死你这个不孝忤逆子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我在你身上耗费了那么多心血,你却这样对我”说着说着他竟然有些哽咽了。

  吕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任由瓷枕砸在自己的身上。吕醇却又骂起来了:“你是死人啊,你就不会躲一下”到底是他最心爱的小儿子。

  父子二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只能听见吕醇的喘息声。良久,吕醇困难地道:“儿大不由爷,我管不了你。你要去就去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娶柳家的五娘。”

  吕方沉默片刻,道:“我答应您。”他抬起头来看着吕醇,露出一排白牙:“爹,其实您多虑了,我看何夫人,就如同看到李师傅一样的,知己难寻,我敬重她的为人,佩服她的手艺,仅此而已。”

  吕醇定定地看着他:“但愿如此。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吕方微微一笑:“记得。”

  天色微亮,吕方就步履轻快地行走在前往曲江池蒋家别院的路上,他要去找蒋长扬,把这件事告诉蒋长扬。

  顺猴儿骑在树上,远远地看着草垛上仰面朝天,闭着眼睛晒太阳的那个叫肖二狗的人。肖二狗年纪不大,个子不高,身材清瘦,可是四肢很修长,看着就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已经守了肖二狗整整两天,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就没想明白。他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哑然失笑,像谁,这身板不就是像他自己的么他为什么会叫顺猴儿因为他身材灵活清瘦,四肢纤长,动作敏捷轻快,所以才会叫顺猴儿。

  看来对方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好人才。可是一个在普通人家里长大,十来岁了才出去寻活儿干的人,能轻易就学到这个份上,轻轻松松就在芳园的围墙上,不惊动任何人的自由出入么顺猴儿私底下认为是不能的。他从小就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来没有一天松懈过,才练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学杂耍百戏的,也是打小趁着骨头还软的时候就开学。

  再看这个人,他家里人说他之前是给一个在寺院里寄读的举子打杂,因那举子生病,他耐心服侍救了那举子的命,得了一笔酬金,于是一家子终于可以吃上一个月肉的。可他那副懒散样儿,更像是个在街上瞎混的泼皮无赖还差不多。而且吧,做下这样的事情,还能这样安然地在草垛上晒太阳,高调地吃肉,真是好大胆。

  但不是他又是谁顺猴儿眯缝着眼睛犹如磐石一样,稳稳坐在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肖二狗。他相信自己直觉,多年来,这直觉救过他的命,帮过他的忙,几乎没有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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