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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依为命

异唐 攀鲈 7452 2021-03-28 10:54

  杭州,大业三年时被改作余杭郡,治钱塘县,辖钱塘、富阳、余杭、於潜、盐官、新城、紫溪七县。

  自从隋炀帝杨广将大运河一直修到余杭郡,余杭的商业气息就开始变得浓郁起来,逐利而来的商人们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每日过往的船只、商队数不胜数,熙熙攘攘,在这天下渐乱之时,城里竟然是一派繁荣景象。

  大业十一年正月十五,余杭庙会。

  街道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无数美食的鲜香气、水粉的脂艳气、汗水的酸臭气不断纠缠、混杂、发酵着,各种小商贩的叫卖声、小孩子的哭闹声,以及某些散发出无限春意地少女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着,真是好不热闹。

  此时却见一名衣衫污烂的少年在人群中疾速地向前穿插,不断地挤进人群,倏忽又消失,宛如一尾碧波中的游鱼,而在他身后,却有几名气急败坏地追逐者

  “混蛋,给我站住哎呀”只见一名追逐者在狂奔当中一头撞上了某个小摊的木架子,那木架子倒是还算结实,仅稍稍晃动了一下,只是那追逐的人却几乎撞晕过去

  这场追逐进行地并不久,情况似乎不太妙,甚至说非常糟糕,因为那名少年很快就被堵到一条巷子当中,巷子挺偏僻,有点深,尽头是一堵高墙,几名追逐者气喘如牛,但是既然堵住了巷子口,想那少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逃脱的,当下便一边喘息着,一边缓缓向那少年逼近。

  那少年名叫项洵,生得鼻正额宽,浓眉大眼,古铜色的方脸上镇定自若,灵动地眸子里却是闪着狡黠地光芒,此时便见他唇边飘过一抹阳光般的微笑,然后破口大骂道:“周子轩,你奶奶个熊再等下去,你大哥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啦”

  话音未落,便见那高墙上倏地垂下一条绳索,同时也飘来一句回敬:“大哥,你今天的表现似乎很差啊~~”声音拐了几个弯儿,很是有些揶揄的意思。

  项洵却不理会那些,咧嘴一笑,扯着索子噌噌噌,只三两下就爬上了墙头,随手将绳索扯上来垂到另一边,这才笑骂到:“下次换你来试试”,说罢竟与那几位目瞪口呆的追逐者摆手挥别,而后转过身来轻松无比地顺绳滑下

  “今天怎么会失手了这似乎还是头一回哦”墙下接应的周子轩吃吃地笑着问道。

  “本来好好儿的,那肥羊是断不可能发现我的,只是在我施展那空空妙手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项洵挑着眉,瞪着眼,十分不忿。

  “哦哦,大哥是本城空空门第一高手,一时忘记了”周子轩油然道。

  “哼哼,我正施展那空空妙手时,感觉被什么东西在心坎儿上轻轻撞了一下,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是鬼上了身来着,手抖了一下,还好跑得快,哈哈”项洵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笑道。

  “不会被什么武林高手盯上了吧,大哥”周子轩疑惑道。

  “奶奶个熊,有哪个武林高手会盯上咱们这种小乞丐难道你那聪明的小脑袋被驴踢了”项洵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大哥,你还是永远不要期待那一天吧,被驴踢这种事情,最多也是你和唐奎才会犯地错误,哦,难道你们一直期待着我有那一天切”周子轩翻了个白眼鄙视道。

  “我你早晚会被驴踢的待我掐指算来,唔子轩,尔之驴踢之劫,嗯当应在五年之内”项洵装模作样道。

  “滚,你这空空门地何时又改行成老道了”周子轩不耻道。

  两名少年是余杭城里的小混混,与老三唐奎以及小妹苏小曼相依为命,几人均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隋帝杨广大修运河,滥征力役以及后来三次征伐高句丽,令得民怨四起,各地不断有人聚众造反,战火连天,百姓更是生活艰难。

  两年前,为响应杨玄感兵变,刘元进在余杭扯旗造反,虽然最终被镇压下去,但着实乱了一阵子,也荒废了不少地方,就是那时候,兄妹四人来到了余杭,躲到了城里一处荒废不堪的破庄园里,好在这几年余杭渐渐安定,天意怜悯之下地兄妹四人也勉强得以度日。

  项洵四兄妹在余杭是有名的小扒手,尤其以项洵和唐奎最为精通,极少失手,因此周子轩和苏小曼多是负责接应。

  项洵掂了掂手上的银袋,笑道:“今天老天可是开了眼,居然送了这么多银子上门,哈哈,可以先还上田大哥的学费啦”。

  周子轩白他一眼,边走边道:“田大哥夫妇二人待咱们如同亲兄妹,我们欠田大哥的又岂是这区区几两银子可以还得上的”

  项洵摇头叹道:“眼下我们除了还些银钱,又能做些什么呢”

  两人口中说的田大哥是余杭城里的捕头,二十余岁,一身功夫相当高明,为人正直豪爽,半年前曾在无意间将正在扒窃的唐奎抓住,只是发现这兄妹几人生活困苦,教训了一顿便放了,后来因为妻子对小曼十分喜爱,与几人才渐渐相熟起来。

  兄弟两个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纵横交错地巷子中,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放下心来,潜回他们居住的破庄园里。

  才进了园子,便听到屋内有人谈话的声音,两人奇怪的对望了一眼,因为苏小曼天生是个哑儿,所以只能说明是有人来,但除了田大哥和那收例钱的恶霸甘大,一般是没有人会来的,田大哥此时定然是公务缠身,难不成是那恶霸甘大

  两人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对望一眼,三步赶作两步地冲向破屋。

  此时便听到唐奎道:“我们这儿穷,没有什么好招待客人的,小哥儿你不要见怪。”

  项洵迈步进来,抬眼一瞧,却是一位富家公子。

  只见那公子生得唇红齿白,面容清秀,头顶上束着玉冠,身着锦绣白袍,只是这大冷天地还拿着把扇子,他奶奶个熊的项洵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轻咳了一声,赶紧问道:“老三,这位是”

  唐奎咧嘴一笑,扯着项洵道:“大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小哥儿哎你叫什么来着”

  旁边的苏小曼掩着小嘴笑个不行,项洵这哥俩儿也给弄得满脸发红,正要责骂唐奎,那公子却是先开了口,朝项洵与周子轩拱了拱手,微笑道:“在下张季宣,见过项大哥,见过周大哥。”

  项洵和周子轩抬了抬手,亮足了架势还了礼,只可惜满身破旧地装束无疑大损形象。

  项洵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可是城中那张善人的四公子张公子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呃,真是失礼失礼,不知张兄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才几句话儿,就扯成兄弟了,你看看

  张季宣的父亲张一年,是余杭当下有名的富户,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生有四子一女,这张季宣正是第四子。据说此人少年时颇为孟浪,以致家道中落,一度落魄到几乎要靠乞讨为生的地步,后来得遇一位高僧点化,复又收拾斗志,白手起家,起早贪黑地操持些小生意,居然一路顺风顺水,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大,张家才有了如今的模样,因此张一年礼佛敬佛从未间断,每月还会在城中派米施粥,接济那些生活无以为继又或者从别处逃难来的人们。

  只见张季宣摇头笑道:“并无甚大事,只是见几位也经常去听曾老夫子的课,今日在街上有幸碰上,便跟来府上叨扰一番,还望诸位勿怪张某唐突。”

  项洵心说就我们这破屋子,哪里称得什么府上,嘴上却道:“哪里唐突,张兄弟你来拜访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来来来,且上座”

  周子轩在旁边叹了口气,道:“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还上座,大哥啊,就咱们这破屋子,哪来的上座我求求你们,正经点说话吧,我真要吐了。”说罢早与唐奎滚到一处捧腹大笑起来。

  张季宣摇头大笑道:“哈哈,都是被那曾老夫子害的。”

  项洵笑道:“嘿,那曾老夫子只顾得闭眼摇头,早课能闷出个鸟来,我们几个平日里光是躲在墙头偷听,都几乎要睡着的,没想到张兄弟你却是坐在堂下的正经学生,哈哈,不过却怎么眼尖得很,瞧见了我们”

  唐奎瞠目插口道:“大哥,原来你也觉得闷啊嘿,是不是咱们以后都可以免了专心做咱们的大事,何必去听那劳什子的早课”

  周子轩一掌拍在唐奎头上,喝骂道:“哪次你不是半睡半醒的,我记得有几回你的口水几乎都流到地上去。”

  对面苏小曼一边笑着,一边打了个手势:“就是就是”

  张季宣奇道:“我是受家父的逼迫,不得已才要去学堂里学些诗书经文,再说,那曾老夫子讲课确实是枯燥了些。几位大哥莫怪,以几位的生计来看,似乎着实一般,为何还要去偷听那曾老夫子讲课莫非也是想着能够鱼跃龙门,将来入朝为官”

  项洵大笑道:“现如今世道不妥,这仗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打起来,我们琢磨着多学些治世良策,将来也好多条路子可走,嘿,如今英雄豪杰并起,指不定,将来我们也能赚得个大将军或是丞相什么的哩”

  唐奎在一旁抢道:“那是那是,不过那丞相什么的倒也没啥大意思,不如做个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纵横沙场,嘿,那才带劲儿,我们后天还要去田大哥那里学些功夫,张兄弟,你要不也一同来”

  周子轩大骂道:“你这呆瓜就知道学功夫,脑子里都快成一团糊了,你当打仗只靠武功就行了吗”

  张季宣摆手笑道:“那就免了,家父也请了武艺师父,专门教授我武功,不过我不争气,一直没有什么大进展,哎呀,差点忘记张伯还在街上等我,诸位大哥,小曼,这些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收下,切莫客气,且容我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拜访,留步,留步”

  项洵打了个哈哈,拱手道:“初次见面张兄弟就如此大礼,实在是不胜惶恐啊,我等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回报,只是以后若张兄有事,且管张口,必不推辞便是,张兄慢走,恕不远送了。”

  眼见着张季宣离去了,项洵才转头盯着唐奎问道:“你们在哪里碰着这人的”

  唐奎挠头道:“啊,我也记不得了,好像是门口”

  苏小曼连忙摆手,比划:“我们得手之后不久,就碰到他了,不过他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我们进了门口,他才进来的。”

  项洵瞪了唐奎一眼,骂道:“你个猪脑子,和小曼出去居然还这么漫不经心的,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旁边周子轩狠狠地给了几个爆粟,唐奎抱头,哭丧着脸道:“知道了,知道了,都怪曾老夫子,听课都听得傻了”

  项洵笑骂道:“还要嘴硬,以后定要小心了,来来来,看看今天的收获,嘿嘿”

  说罢打开偷到的银袋,晃得几人眼睛都要花了去,仔细一数,足足有五两多的银子。

  唐奎叫道:“大哥,你们真厉害,居然弄到这么多,我和小曼今天没有什么大收获,呐,只偷到个碧玉镯子,也不知道值钱不值钱。”

  说罢拿出那只镯子,却见晶莹剔透,项洵与周子轩对望一眼,问道:“子轩,你觉得如何”

  周子轩执了条细线将那镯子绑了,从怀里掏出块怪石头,轻轻地敲了敲,点头道:“相当不错,嘿,不过咱们典当之前,先给小曼戴上试试”

  三人同时点头,苏小曼却是连连摆手,表示不要,却哪里奈何得住三位哥哥的执意要求只好接过,缓缓套在手腕上。

  过了年,苏小曼便满十四岁,眉目初开,一双眼睛也是水灵动人,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足,使得一副小脸略显苍白,瘦小的身上套着件明显宽松且满是补丁的破棉衣,戴上手镯,见三位哥哥都定定望着自己,早羞红了脸,立刻想要脱下来。

  哪想到却被项洵等阻了,项洵低声道:“明天才去典当,这一日便由你戴着好了,都怪我们三个没什么本事,害得小曼你过不上好日子”

  苏小曼连连摇头:“哪里是这样,三位哥哥都对我极好,当年要不是哥哥们从河里把我救起来,又收留我,恐怕我早死了”一边比划,却是一边流下眼泪来

  周子轩微笑道:“咱们四人哪里还这么客气的,小曼你莫要哭了,让你过上好日子,能够穿得漂漂亮亮,将来嫁个好人家,是我们三个做哥哥的心愿,再哭下去,花了脸,可难看了”

  听到要嫁人,苏小曼脸上又烧了起来,连连摆手比划着:“我才不要嫁人,我一辈子跟着三位哥哥”

  唐奎叫道:“好好,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小曼,哈哈,等我将来做了大将军,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项洵呸了一句:“啊,唐大将军,我肚子还饿着,着你买的包子呢还不快拿出来”

  唐奎早捧出藏在怀里的包子,递了过去

  吃饱之后,几人又拆了张季宣送的小礼物,却是3把精钢小匕首和一枚翡翠玉坠儿,几人却是面面相觑

  周子轩摸着才长了几根毛须的下巴道:“这姓张的小子,我估摸着,研究我们很长时间了,送这些东西,正合我们的需要,只不过,我看这重点还是在这枚玉坠儿上”

  说罢三人一同望向苏小曼,苏小曼大窘,比划道:“我从来不认识这人的,你们看我作甚。”

  项洵打趣道:“莫不是这张公子看上你了,小曼,嘿嘿我听说,那张善人家里可以富得可以,若你嫁了她,我们兄弟也就跟着脱离苦海罗,啊哈哈,小曼你莫要生气你捶人都没半点力气,快省省,快省省,哈哈”

  三兄弟都跟着大笑起来,苏小曼红着脸一个劲儿地捶打着几人,却又哪肯用半分力气,终不过是一屋地笑声与欢快。

  这种穷苦的日子,也有旁人不知的幸福啊。

  正打趣着,却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大笑,几人登时脸上没了血色,却是恶霸甘大带了人来收例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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