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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算起来,我现在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靖国公府一天不出面宣布此婚约无效,我的存在就尴尬一天。
按照原本的计划,赵轩手书一封退婚信,由卫夫人出面求情,镇远侯府再趁机求娶。纵然会有些许责难,可底能够成功。没想到计划还未施行,赵轩就……
我苦笑,心里酸涩涩的。
靖国公府的人天不亮就候在城门,似在等待远归的游子。可真正等来的,是乌漆漆的棺木以及身着白粗麻布的随行之人。靖国公容颜苍老,我站在一侧,看到他目光触到棺椁之时,原本挺拔的身躯似遭受了不可承受之重,陡然佝偻。我眨了眨酸涩胀痛的眼睛,不敢再看。
磨磨蹭蹭的跟在最后面,始终没有勇气上前问候几句。人死如灯灭,此人已不在,可我们会记得他,记他一辈子。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也老去,死去。我们这一代人会活在后辈的言语中,会活在书本的字里行间,活在各种载体里,唯独不会活在世上。
终于到了靖国公府大门了。原本一直走在前面的老靖国公忽然后退一步靠近棺木,压抑者颤抖的手抚摸棺盖,一寸寸细致的宛如抚摸他逝去的儿子的脸颊。四处皆寂,老靖国公颤着声呼唤,“儿啊,爹爹带你回家来了!”
我蜷着手用手背捂住口鼻,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从得知他逝去那一刻就一直憋着的眼泪,在看到老靖国公这一举动时霎时崩落,竟哭得不能自己。许是我哭得太卖力,老靖国公目光向我投来,周围的人都识趣的退避一步给老靖国公让开了路。他唤我,“闺女,过来。”
他目光慈爱的抚过我的脸,递了块手帕给我。我手忙脚乱的低下头在自己袖袋里一通摸索,拽出来一条绣帕捂住脸,抽噎道:“国公爷,我有的。”
他收回帕子,看着我目露哀伤,“你们这辈子,没了夫妻的缘分。他既走了,这婚约边算不得数了。闺女啊,以后你自去婚配吧。”
我抿抿唇,低头向他福了一礼,哑着嗓子应:“是。”
队列进宅,候在靖国公府的妇人们哭声齐起,哭得愁肠百结又哀怨。虽然不知道到底谁真心谁假意可是这表面上的悲伤,真是让旁观的人心都碎了。看着靖国公府的人一拥而入,我跟哥哥连同围观人站在一起不知是进还是退。正犹豫间,有一执白素的中年妇人自靖国公府内走出,停在门口扫视一周,目光定在我身上。
“你们,跟我进来吧。”
不知道她是谁的奴仆,看打扮应是府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了。看她领的路,怕是要带我们去……
“世子待姑娘如何,老奴不能说完全清楚。可世子待姑娘的那份心,那是真真的。就是不知姑娘对世子……”
我一直以为感情不一定是相互的,就如同你喜欢我,我不一定喜欢你。可一旦攀扯上权贵,就变成了你喜欢我是我的荣幸,好似我就该很高兴很开心。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不对等。所以我含糊的提了假设:
“若能成夫妻,我定也是真心待他。”可是他已经死了。
悲伤感瞬间袭来,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踏入刚刚挂起白绫的灵堂之时,真奇怪,我最先看到的不是乌漆漆冷冰冰的棺椁,而是跪在前面的史淑兰。许是她看向我的的目光太过热烈吧,愤恨不甘中略带杀气,盯得我毛骨悚然。
靖国公正站在一旁把手中的冥币一片一片丢进火盆,看到我们进来也没有多言,想来是他授意那仆妇带我们进来的。站在一侧的丫鬟递了香给我们,我瞟了眼史淑兰,到设好的灵位前鞠躬上香。
“你们,这辈子没缘分,下辈子又不知道能不能相遇。你啊,做不成我儿媳妇,就做闺女吧,做我闺女,等我老了,你呐,也给我养养老送送终,省得到最后就我自个儿孤零零的了。”
痛失爱子,老靖国公的眼角眉梢都流露这疲惫与哀伤。他仍旧机械得一张一张烧着冥币,似乎在对空气说话。
我被他要求惊了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哥哥暗中推了我一把,我噗通跪在地上,扣头道:“是,挽释定不负……不负……”不用抬头我也知道老靖国公那殷殷期盼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我咬了咬牙,这是我欠赵轩的。
“……不负父亲所托。”
“哎哎,好孩子快起来。”
我们在这里父女情深,史淑兰怕是看不下去了。她高喊一声“爹爹”竟直直的倒了下去。老靖国公几乎可见的皱了皱眉,叹息着吩咐:
“找府医给她好好看看,这孩子一路上也累坏了。”
看着史淑兰被人搀扶着下去,不知为何我竟无端端的嗅到几分诡计的味道。只是不知道她又耍什么手段?
老靖国公拉着我继续唠叨,“轩儿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小没了娘,被我拉扯大。虽然衣食不缺,君子六艺皆通,可那孤冷性子定了,也没几个愿意亲近他的朋友。我本想着……”他看着我叹息,“唉,不说了,都是伤心事。”
“可知,他是怎么……”
老靖国公摇头,“除了朝廷的通告,我这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这个国公当得,竟连自己儿子怎么走得都不知道!”老靖国公恨得捶胸顿足,“都怪我太放心他,竟没有多给他派几个人。我的错啊,要是多派几个人保护他,或许他还能……还能回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一面。”
父母爱之卑微,竟卑微到这种程度。守着所念之人遗体的感觉太过冰冷与哀戚,我想,谁都不愿承受吧。
有小厮进来,附耳老靖国公说了什么。老靖国公眼睛一亮,我看他惊喜得身体都有些颤抖,“有了?”
“千真万确。”
“好好好,这臭小子还算有良心!”他眯着的眼里有泪。
搞不清情况的我静静看着,不知他们在卖什么关子。哥哥忽然开口,“几个月了?”
老靖国公悲喜冲击之下,声音都带颤:“不到两月,小家伙真顽强。”
哥哥叮嘱,“好好养养身体,这些日子怕是有些亏损了。如此,我们就不便打扰,先回去了。”
老靖国公抹了把泪,“我送送你们。” 南浦浮生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