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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天光未明,灯火已息,四周黑漆漆一片。如此夜黑风高的夜晚,自己的房间里忽然如鬼魅般出现一个黑衣人。我觉得我没被吓死是因为我受的惊太多了。
“你是谁?”
“我是涵宇呀。主子夫人你不记得我了?”
我莫名其妙。“我应该记得你?”
“哦,哦哦。”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能猜到他此时的一脸自得。“定是主子夫人那奴婢觉得我太帅了,怕引起主子夫人误会才瞒了您。”
我的奴婢?我想起了瑾年。
“是你救了瑾年?”
他忙不迭的点头,我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照瑾年所说他赶到的时候正是事情发生之时,也就是说赵轩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来帮我们。我默了默,心情复杂的很。
“我能自保,你回去吧。”
他笔直的跪姿霎时变了形,有些急切的靠近我,却又生生顿住。“别呀”他哀嚎,“我要是这么回去了,公子不打断我的狗腿!”
看样子是缺根筋的货,我现在严重怀疑赵轩是嫌弃他麻烦才想办法把我弄到我这里。这可不行,内宅的斗争不见硝烟,却比真刀实枪的战场严酷百倍。要身边跟着这么个缺根筋的货,我着实不放心。
我思量片刻,“你不走?那你就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如果我有事你再出来好了。”
眼不见为净,别让我看见他就成了。
半梦半醒的熬过了黎明,天还未亮就有人来敲门唤我起床。我坐在梳妆台前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乌面色发黄,这是忧思过重了。要来冰块敷了敷脸,又细细敷了一层粉增加年龄,这才收工。
按照越家规则要先给昨日那女人请安,然后那女人再去给老太君请安。一层接着一层,这等级真是森严。昨日听她派来的婢女说,我现在的夫君名唤越青,听起来女里女气的名字。昨日宿醉,他现在仍沉睡未醒。这样也好,面对面多尴尬。听婢女说馨开与他的感情并不好,只是外人看起来和睦些。尽管如此,我还是担心与他面对面碰上。
幸好请完安之后就有人邀我去园中看雪景,这样也不必回自己院子碰见越青。邀我同行的女子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
“大嫂今日怎么不讨好母亲了?难道去了趟庄子回来大嫂就变了想法,想去讨好祖母?大嫂还是看清局势的好,否则你就等着被关在院子里跟我那没用的哥哥过一辈子吧。”声音稚嫩,却字字恶毒。他们越家人似乎都带着一种对众人的轻蔑,每个人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你多心了。”我只能这么说。
“哎,大嫂二妹你们怎么在这里?”云青色衣裙的漂亮姑娘站在廊上,笑着问我们。
原来是越家二小姐,我暗暗记住这个排行。见她并不答话,我应了声:
“二妹非要逛园子,这雪景极美,我就陪着她来了。”
“谁要你陪着!”她甩了袖子,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园子。我有些尴尬,“哎”了一声也没再开口唤她。
“二妹被母亲娇宠了些,大嫂还是别放在心上了。”
“当然,当然。”谁敢跟她计较,那不是自寻死路么?有她娘撑着,就谁也别想得罪她。
人都走光了,整个园子空荡荡的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忽然知道了别人常提及的孤独是何物。空虚,寂寞,整个人心里没有半分温度。无边的寒意袭来,就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
“主子夫人。”涵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担忧的望着我。
我不是被孤立的。就算孤立,也是暂时的。我不会在这里久留,等老太君过完寿辰,馨开就可以下葬。而我,会在那之前找机会失踪。虽然我不知道馨开为何回冒雪进了山上庄子,可她赶着回来却是应了那女人的要求来帮忙处理举办寿宴的事宜。可馨开她自己没想到,她的婆母在她逝去后,都不曾问过一句她的尸骨在何处。何其凉薄。
“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说话。
越青坐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我不想理他,直接去见了小女婴。
“鬼鬼离了你总是哭,以后多陪陪她。”
“鬼鬼?她的名字?”
“嗯。不是你当初坚持要用这个名字吗?说是希望她长大后鬼灵精怪的。”
“啊?是吗?”我僵硬的笑了笑,没想到馨开竟然有如此恶趣味。想了想,道:
“我想了想哈,还是叫归归好些。你看她这么爱哭,这不是盼着她娘亲归来么。”可惜她的娘亲,早就回不来了。
“你高兴就好。”他似乎笑了笑。没想到这个我昨天还想揍一顿解气的轻薄男子,正经起来是这样的温和有礼。果然啊,人是不能只凭第一印象来下论断的。
他见我一直看他,挑了眉笑:“怎么,娘子是终于恋上为夫了吗?”
我呆了呆,果然他是风尘里混过的,怎么也脱不掉那股风流气。
我冷了脸径直的进了内间。
刚刚把门掩上,他就跟着进来了。我有些局促,第一次跟陌生男子同处一室,真是万分尴尬。我尽量平静的倒了杯水,递给了他。他看着茶杯一笑,对周围道了一声:
“你们都出去。我跟娘子要好好聊聊,难得她这么温柔。”
他声音较之前阴沉的很,我直觉感到不妙,刚想阻止她们离开,却见她们已经鱼贯而出。这……她们手脚什么时候麻利了?!
不过眨眼他的手已经抚上了我的脖子,如同一条滑腻的蛇,缠在我脖子上慢慢收紧。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看来昨日种种都是他在假装。这人能有如此心志,我是服气的。
“说,你是谁?为什么假扮馨开?!”
“我告诉你,你先放开我。咳咳。”他圈住我脖子的手缓缓松开,我渐渐松了口气。
“主子夫人!”涵宇拨开窗子跃了进来。我察觉到又在瞬间被越青捏住的脖子,心里直想骂涵宇真是个十足的蠢货,坑货!
“你别伤主子夫人,否则我主子饶不了我。”
我:……
“你闭嘴!”我朝涵宇吼。又安抚越青,“馨开她不知何故去了山上的庄子,前几日接到夫人的信函,急着赶回老处理老夫人寿宴的事宜。”
看他面色缓和了些,“事情比较长,坐下里我慢慢跟你说。”
终于可以安心的喘口气了。我示意涵宇站到我身后来。这蠢货总算懂了一次我的意思,站在我身后防备着越青。
静下来的越青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略带痛色,但仍是坚持着,“讲。” 南浦浮生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