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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曼小学院内的四十二棵白杨树是我为了纪念在地震丧生的学生种植的，每棵树上都写着一个学生的名字。
一场地震，将一座刚建起时间不长的简易学生宿舍夷为平地。四十二个孩子鲜活的生命全部消失。
老支书在自责与悲愤中寻了短见，我也痛不欲生，天不怜我，阎王爷不收我。我前妻阴丽华或多或少因了那件事离开了人世。
这种惨痛的教训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斯人已逝，作为这件事的亲历者，没有人能体会到当你看到一片废墟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孩子们的身体会是什么心情？
后来，在废墟上挖坑植树的时候，不时会发现孩子的残臂、断脚，甚至门牙，每次想起来我都难以下咽。
把我死一千次都值。我一直这样想。
这些白杨树说起来也怪，长得特别快，几乎快要超过三层教育楼的高度。随着它们不停地长高，树身也在变粗，渐渐地，树与树之间的间距越来越小，汪小波有几次就提议要将其中的一些树移植到别的地方，担心树根在地下纠缠一起。
我没有同意，它们生长在一起，一荣俱荣，它们是分不开的。
也许得到了汪小波的点拨，陈抟找到我，想要几棵杨树去做门窗，我没同意，我说那些树是学校的公共财物，我作不了主。
陈抟又让桃花来找我。
看在汪小波的面子上，我不能不答应，况且，桃花是我本家姐姐，我承认作人有些时候是不讲原则的，我答应给她五棵。
这天是周末，到安阳村旅游的人很多，有更多的人抱着旅游的名义找陈抟算卦。
他忙得根本走不开，桃花有了身子，金贵的什么似的，陈抟与她寸步不离。
工人来到学校伐树，我一直陪同。伐好了树，我让他们把树根剖出来，可是树根扎的太深，又和其他的树根纠缠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开。只好罢了。
工人们将树杆拉走了。
我在树根旁蹲下来，点燃一根烟。我不大吸烟。口袋中的烟多是准备给别人发的。因为心烦，我就抽了起来。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身边的五棵树渗出血水来，我一时吓呆了，从未听说过树还会流血。
因为是周末，学校里除了看门的大爷，就只有我了。我想找人来看看，也没人啊。
我扔掉烟，对着树跟就跪下去，嘴里不停地求情：“不是我要砍你们，实在是树长得太大了。”
令我奇怪的，我话音刚落，血便不流了我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些树都成精了？
我找来铁钎，用土将树根埋了。
心里寻思着，陈抟用这些杨树做门窗，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怪事？反过来又一想，陈抟是什么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然不会有事的。
开学到冥校上学的第一天，是学生报到的日子。
我在学校门口看到王成的儿子王林，怯怯地站在门外往里望。
这孩子和我不太熟，但认得我。
看到我他向我走过来，叫了声“舅舅。”
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泪不争气地就在眼中打转。
“你想上学？”
他点了点头，问我：“舅舅，你怎么也在这？”
我勉强笑道：“我在这里当老师。”
“你是校长？”他歪着脑袋问我。
我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个老师，让她带你去报名。”
他答应说好。
我找到我二姐，尽管我对她的品行颇有微词，可是再怎么着她都是我姐，我是她兄弟，亲的就是亲的。
一个假期不见，她越发福太，她本来就长得漂亮，风不吹雨不淋，皮肤也好。
“姐，你看到那边那个男孩子了吗？”我指了指不远处用脚踢石子玩的王林问她。
她正在织毛衣，织毛衣是她平时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她连头都没抬说：“有什么好看的，肯定又是那家不听话的孩子溺水而亡，就来这了。”
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说：“他可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抬起头问我：“谁家的孩子？”
我说：“王成的小儿子。”
她愣了一分钟，立即又去织她手中的毛线，说：“我还以为是我们家又出事了，他的儿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毕竟你们好过一段，还有一个女儿。”
“那又怎么样？象他这种背信弃义的人，自然不得好报的。”
我表情严肃地说：“你这是什么话，王成没和你一起，是因为他背后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女人，他不可能为了你抛弃他们的，否则他的人品就有问题。”
我二姐生气地说：“你这样夸他有什么意义？”
“姐，孩子是无辜的，如花现在去县中学上学去了，王成将她养得那么好，你应该感激他才对，而不是恨他。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放在你身边养着，也算是回报他养育如花的情意。”
“呸。”我二姐吐了一口唾液，几乎吐到我脸上，“亏你说得出来，他养如花是他的责任，我凭什么替他管孩子？”
“姐，这也是我想了几天才想出来的办法，这个孩子前几天在河边游泳的时候淹死了，王成夫妻现在还下不了床，失去孩子的痛苦你当然体会不到，可是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我不相信你不会这么心硬。”
“我心硬不硬与你有什么关系？”
“姐，这些年你的两个孩子都是我们在照看，当年为了给如君看病去京城我差点没了命。我想，你应该多做善事。”
见我提到如君，我二姐立即没了底气，她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我不说话。
我叫了声：“王林，过来。”
王林蹦蹦跳跳地跑过了，我指了指我二姐说：“叫张老师。”
王林甜甜地叫了声：“张老师。”
我二姐背过脸去，肩膀抽动着。她哭了。
王林长得象王成，我知道我二姐看见这个孩子，心里自然会不是滋味。
王林拉了拉我二姐的衣服问她：“阿姨，你怎么了？”
我对我二姐说：“姐，我去办公室了，孩子就交给你了。” 我在冥校当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