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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潇湘阁后房,贺潇坐在木屋外的石亭里,细细把玩着手里的章印,眼里的光忽灭忽明。
那一晚,水沐清想方设法将穆天德的私印偷印了出来,交给了在宫中的玄。
拿到私印已是有一段时间,贺潇一直都未拿出细瞧。细细看着手里的印章,思绪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爷。”天现了身,一身肃穆,“潇湘馆新打制了一批簪,送来给您过目。”潇湘馆潇湘阁,一为首饰铺子,一为布料铺子,一直以来都极受京都女子的追捧。
闭了眼,贺潇半天未语,手中浅浅地摩挲着私印,指腹摸着私印的棱角,面色上淡冷。
天也不多言,前几日,爷命潇湘馆打制一批上等的簪子,瞬间明白爷是为杜家小姐及笄礼所准备,命人连夜打制,终于是出了一批极为珍贵的簪子。
睁开眼,贺潇一把将印章攥在了手里,眼里涌上点点寒意,却又一下子消失殆尽,想到杜微微那双灵动的眸子,心思沉淀,发了话:“让潇湘馆上架吧。”
一瞬的出神,天突然又不明白自家爷的想法了。
天还未再三思索,贺潇又是淡然开了口:“让地去趟暗阁的据点,查穆云古的消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透露出是离尊王府要买消息。”他想看看,杜微微若是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是什么反应。
点头领命,天疾步往外退,沿着蜿蜒小道离了竹林,却在即将离开时,听到贺潇运动所传出的话:“备车,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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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苑,杜微微和紫蔻在小厨房做着点心,还有四日便到三月初三,杜微微及笄的日子。一切东西都已就绪,只待日子到来。
今日跟紫蔻学做薄荷糕,也是想着母亲回来时,自己可以多多孝敬孝敬。
小厨房里,面粉已是调成了面糊,紫蔻和杜微微已是满手面粉。
眼见着小姐是真心想要学做这糕点,紫蔻心里满是欢喜,小姐一直都是如此有心,低下头,手中认真地拿着长筷搅拌着面糊,一边继续往里面加面粉,满脸的认真:“小姐,这薄荷糕最重要的就是面糊了,一定要调地稠绸的才可以,像现在这种水状肯定不行……”
杜微微未做声,手在面粉袋子里默默地抓了一把,悄悄地走到紫蔻的身后。
紫蔻认真不已,丝毫未注意到身后杜微微的动作,依旧讲着:“这会儿我们可以打两个鸡蛋……”说着,伸手去够偏远的鸡蛋。
说时迟那时快,杜微微猛然向上扬起了手中的面粉,一瞬间,纷纷扬扬,整个小厨房仿佛下了白雪一般。
紫蔻被这突然的状况给吓得都未敢再动,只是呆愣地抬头向上看,手中还保持着去拿鸡蛋的姿势。
身后,杜微微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咯咯直笑。
紫蔻的表情从呆愣变成恍然大悟又变成了带了丝怒气的可爱,手中狠狠地抓了面粉袋子,转过身,猛的一把向杜微微撒去:“小姐坏死了!”
闻声,杜微微笑得越发朗然,眼里笑意嫣嫣,心底开心不已,立马和紫蔻打闹了起来。
顿时,小小的厨房里,满是欢乐和趣味。
沉木进来时,杜微微正抓着满满一把面粉向往门口去的紫蔻撒去,紫蔻一个灵巧的转身,正正好让开了这一把,于是乎,一下子,所有面粉都撒到了沉木的脸上。
瞬间,小厨房没了声响,杜微微和紫蔻相视看了看,又看向满脸白色面粉只有眼睛发着光的沉木,噗嗤一声两个女子笑得极是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紫蔻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沉木面无表情,伸出手一点一点抹去脸上的面粉。
紫蔻走到他身边,手肘搭在他的肩上,看到他隐忍着不发的表情,更是笑的不行:“我说,木爷,你这样,特别帅!”
沉木稍稍扭过头,眸子带着无奈的光,手上擦面粉的动作却是不停。
“真的,贼啦帅!”像是要故意刺激他似的,紫蔻大眼睛一转,又补充了一句。
远处,杜微微看着逗趣的两人,眼里的光亮亮的,一阵欣慰。
一直以来,紫蔻聪颖,沉木稳重,平时没事的时候,紫蔻总喜欢逗沉木,但杜微微却能看出来,沉木对紫蔻是有意的,一直都对她很是宽容。
擦净脸上的面粉,沉木不再看着紫蔻,疾步走到杜微微身边,一字一字沉声道:“小姐,我刚刚才打听到,夫人的回信其实一早就到了,是被老爷,压着了。”
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杜微微脸色猛然沉了下来,阴霾不已,是从未有过的怒气沉沉。
对杜微微来说,娘亲是她唯一的软肋,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静下心冷静面对,独独对于娘亲,自己绝不会相让。
丝毫不顾此刻头发上满是苍白的样子,杜微微拳头死死地攥紧,迈出步子,径直向外走去。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紫蔻也没了刚刚嬉笑的模样,因着担心小姐,主动开了口。
“待着。我一个人去。”肃然的语气,明显的不容更改。
紫蔻停下步子,眉目里,也是焦急不已。
回头看了看沉木,依旧面无表情,却是明白,他心底一定也是万分着急。
他们都知道,夫人对于小姐,有多么的重要。
到达云院的时候,杜微微一下子便听到了玉笙的声音,温婉娇媚,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里屋里是一阵一阵的笑声。
远远地,便有小厮向林若通报大小姐往这边过来了。
站在门口,林若瞥见了杜微微满头的面粉,却依旧满脸带笑迎上了杜微微:“大小姐。”
杜微微心底急愤,脸上未有任何笑意,只是说了一句:“林伯,我有急事找爹。”
林伯愣了一下,伸手想要拦住,却见杜微微身形已是急急地往里走去。
脚下半步未停,林若赶忙跟了上去。
一进屋子,便看见,玉笙坐的靠着杜云石极近,几近要完全依靠在杜云石身上。两人谈谈笑笑,气氛好不温馨。
杜微微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眼神直直地望着杜云石,一片冷意。
杜微微跨入房间的一瞬,惊得玉笙一下子从杜云石怀中坐起,慌张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低着头,不去看向杜微微可怕的眼睛。
瞥过玉笙的举动,杜微微再也不看她,只是眼神犀利地盯着杜云石。
杜云石被自家女儿如此看着,实在感觉不自在,便开了口发话:“微微,你有什么事?”原本是想质问她为何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却见着她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话到嘴边,改了口。
眼神越发冷了下去,语气里,是冰冷的阴霾:“没什么事,我只是来拿回我娘写给我的信。”没有称呼爹,杜微微怒气已是沉满了胸腔。
杜云石的眼神明显有了变色,面目上滑过尴尬,嘴里却是连说着不着调的话:“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你娘写的信,我怎……”
“我说,我要我娘的信。”阴冷的话语狠狠打断了杜云石的话。
惊得杜云石的手颤抖了两下。的确,他是扣下了木黛写给微微的信,整整五年,木黛都未曾给自己书信过,偶尔的传话,也是让下人带给杜微微的。
前几日杜微微不在,信便送到了他手里,看着信笺上那清秀的小篆字,内心里是久久不能平静,那个一身荣耀的女子啊!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玉笙看着有些剑拔弩张的两人,忽明忽灭的眼睛里涌上心思,以着和事老的语气开了口:“微微,你看你,有什么话好好跟你爹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和气一点。”
再也没有了好脸色,杜微微一个眼刀狠狠的瞥了过去:“我跟你说话了吗?”
猛地拍了桌子站起,杜云石的老眼里也是怒火中烧:“杜微微,你现在怎的变得如此不不识规矩?你那是该跟二娘说话的语气么?”
回眸看向杜云石,杜微微嘴角扯起一个极其明显的冷笑:“她生了我?亦或是养了我?既未生也未养,她有什么资格让我称娘这个字!”顿了顿,语气越发冰冷,“充其量,她就是你的女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杜云石气的发抖,自己的女儿,竟一个比一个更要不懂事,颤抖着手指指向杜微微:“你……”
杜微微心中本对杜云石并无太大反感,定亲一事确实让自己心中有梗,却是并未真正压在心里,而此刻,涉及到娘亲,便是闹翻,也在所不惜。
“若不是你娶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回府,我娘会选择住到别院吗?!”一句话,杜微微的声音也是带上了丝颤抖。
蓦地,气氛冷到极致,便是这一句,杜云石再无先前怒气冲冲的模样,猛地颓然坐下,老眼里翻涌着的悲戚与荒芜。
玉笙看在眼里,心底心绪翻涌,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竟还是没抵过木黛在杜云石心中的地位,面目上虽无显露,心里却早已是愤恨不已。
敛下眼,沉了沉心绪,再抬起头时,杜微微已经收起了所有情绪,看过面前两人,再无话可说,甩袖径直转身离了云院。
看着杜微微离去的背影,杜云石张了张口想要叫住,却还是什么话都未说出。
木黛,永远会是自己的一道心结。思至此,竟好似猛然间老了十岁一般,深深的哀叹。
木黛。木黛。你可知道,每一个我娶回来的女人,都是因为有着与你相似的,那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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