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螳螂黄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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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至,骤雨未歇。
油壁香车在雨幕的掩护下,悄悄回到了青宵门的硕大门洞内。
鸿昭仍是穿着市侩的衣服,撑了一把油纸伞,搀着他家婆娘,行在黝黑肃穆的宫砖上。
点点雨花在他们脚下绽开,激起淡淡水雾,凤翎见了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自己仍没有从长梦中醒来。
婆娘怀了身孕,又没有休息好,“市侩”自然格外紧张,将伞盖稳稳遮在她头顶,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袍子已经湿透。
凤翎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提醒道:“其实……不用这么折腾,在门洞里等一等,我可以坐辇的。”
“我知道。”
鸿昭随口答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坐辇才是正常思维,步行入宫纯粹是失心疯的举动。何况慕容彻早在前头打点,误不了许多时间,坐了辇车,摄政可以立刻离去,天子也可以马上回宫,他们都不用在这里继续淋雨。
可是鸿昭没有接受这个建议,凤翎也没有坚持,由着他搂着自己,踩着水花,按照失心疯的做法,一路缓缓行到了宣政门外的重檐底下。
凤翎第一次发现,这条御道原来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长。
鸿昭扶她在廊中坐好了,这才想到掸自己身上的水渍。
凤翎歪着头,望着摄政。见他衣袍湿透,邋里邋遢,忍不住坏心肠地发笑。
“真是自作自受。活像个跑江湖的小商贩,还是卖水产鱼干的,又湿又臭,难看死了。”
“恩,说的是。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不能叫陛下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不以为意,挑眉望望她,针锋相对,目光中却满溢着温柔。
被他护着,保全了体面,反过头来再嘲笑他的吃相难看。这种忘恩负义的做法让昏君有一丝见不得人的窃喜。
有时候,糟践鸿昭,就是她的乐趣所在。
凤翎故意晃晃脑袋,耍赖道:“我可没有淋湿,终归比你要好一点点。”
她发现,自己只有与这个臭东西在一起时,才能真正无所顾忌,根本不用去想仪表是否整洁,身段是否美妙。
鸿昭向来不拘小节,随随便便,不会在意这些。更何况,他是个比她还粗鄙的人,才没有资格来嫌弃她呢。
“呆在这里会着风寒。快去吧。你的小金吾就快咬人了。”
凤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一边宫门口,慕容彻已经备好了车辇,瞪着一双碧眼,愤然望着他们。
终是到了回去的时候。
她轻轻叹了声,依旧坐在那里。
“陛下……是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凤翎迟疑了一阵,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车里的那个妖精,我算见识过了,色艺双绝,出生入死,十分辛苦。让她顺道去尚宫处领赏吧。”
“哦……”
天子的目光中,现出了难得的阴狠,看得鸿昭一阵发愣。
“怎么?你以为我要赏什么?为你的好下属担心了?”凤翎冷冷笑了一声,撇撇嘴道,“我这人大度得很,而且重色不重德,从来不会跟美人为难。着她继续经营好勾栏,演出更多好戏。下一回,我还要去看她的陈睿宗呢。”
鸿昭微微笑道:“陛下不是才下令,禁演《金骨杯》吗?”
“你?!”凤翎想到自己与他的闺中戏闹,不由脸红。
“哦,我忘了,陛下偏爱朝令夕改。”
摄政的脸上满是戏谑,天子却十分严肃。
“美人再好,也不许你碰!”
“什么?”鸿昭被她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
“一点都不许。否则就把你抓到蚕室,变成宦官。”
女帝此刻的形容实在与鱼贩子的泼妇老婆没有什么区别。
鸿昭十分错愕,他没有想到,天子会大咧咧下达这种乱七八糟的诏命。原来她特意关照绮罗一同相送,是为了这个。
他不禁轻轻嗤笑。
凤翎的妒忌让他有些迷醉。
“笑个屁!”天子愤愤唾骂。
“自从女主临朝后,东夷大陆上还有宦官这玩意儿吗?”
“没有了。”她眨眨眼,一本正经,咬牙切齿,“朕可以为爱卿破例。”
“那么敢问陛下,准备让谁来抓我?”
“羽林、金吾,朕的亲随。”
“哦。不过,陛下,臣还依然摄政,处罚臣工的诏命都是要有东皇裁可的啊。”
市侩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那意思,老子可不会傻到下令阉了自己。
凤翎看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
他凑近了,轻轻笑道:“雨下得这样大,你还担心什么呢?”
“这和雨下的大小有什么关系?”
“雨下得这样大,只怕天河都要漏了。”
“天河?”凤翎冷冷剜他一眼,“你这男倡是又要改唱《牛郎织女天河配》了?”
摄政收起了笑,一脸严肃。
“说的正是。”
凤翎一愣,觉出自己矢言,欲要躲开,却被他攥住了手。
他的掌心冰冷潮湿,同这天气一样。
她不由语塞,讪讪低下了头。
“诏命裁可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天道不可欺,人心,要比天道更不可欺。当着天落甘霖,我你许一个承诺……。”他把她的手扯到了自己的心口,死死按住,幽深的眼眸凝住她颤动的睫毛,一瞬不瞬。
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凤翎把头埋得更低。
“不管是车里还是车外,今生今世,我鸿昭都只认定你这一个妖精,如若辜负,必然乱箭穿心,死于非……”
“住嘴!”她面色苍白,恼怒地抽回手,打断他的誓言,“满嘴胡言。人心和天道一样,都是变化无常的东西。我最不信这种不着边际的鬼话。”
她气得扭头要走,却发现自己的长发纠缠在他湿哒哒的袍子上,粘得乱七八糟,分解不开。
鸿昭看见她的惊慌样,笑得温柔缱绻,识相地抬手去帮着整理君威。
“既然不信天道人心。为什么还要叫我住嘴呢?”
凤翎低头咬着唇,狼狈地顺着头发,一言不发。
他根本就不明白她此刻的惊惶。
她恨死了“万箭穿心”这个词,更恨透了鸿昭肆意胡说的态度。她见过什么叫“万箭穿心”,姐姐凤鸣就是死在弓矢之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那是她此生最恐怖的记忆。
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见天子理好了衣衫,默默站在那里,没有回应,鸿昭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撑起了纸伞。
“我也要去了。朝里再会,陛下。”
“恩……”
突然,他手势一歪,伞盖倾斜,抖落了一地水珠。
凤翎吓了一跳,蹙起眉,想要嗔怪。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薄荷草的清香,便又一次在唇舌间弥漫开,和这微凉的秋雨一样,沁人肺腑。
感谢那一方油纸伞,遮住了赫赫皇城,宫阙万千,遮住了其中长出的无数眼睛。潇潇雨声,更是体贴,替她隐藏了心中的嘈杂与疯狂。
凤翎沉浸在薄荷草味中,肆无忌惮,安享着最后一吻,不觉阖上眼,微微勾起了脚。
……
“难为你,竟能拖着那个蚩尤蛮子,看了一夜戏。”
摄政回了车,“车里的妖精”已经领完了天子赏赐的金银珠宝、锦绣戏服,温好了黄酒,斟了一杯,搁到案上。
“那是属下的看家本领。何况对付的还是个少年,”
鸿昭微微点头,挑起车帘,望着天台宫上遮蔽天地的雨幕,淡淡笑道:“你喝了一整晚,仍不够吗?”
绮罗早依照圣命回复了花魁打扮。
大概是凤翎不死心,想看看这个“凌子期”到底能好看到什么地步。
结果,不出所料,花魁的风华绝代,结结实实惊到了圣驾。
天子完败。所以才会气急败坏地下了要阉割摄政的荒唐政令。
想到女帝那副醋意满满的样子,鸿昭仍是止不住地傻笑。
绮罗虽不知他在宣政门外接了什么令,只是见他这个德性也能猜个大概。
她从未见主公这样失态,竟恍然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年。
绮罗不屑地翻翻眼,递上了酒杯。
“这一杯,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主公。黄酒可以暖身。”
鸿昭接过杯盏,笑笑搁到了一边。
“不喝了。已经醉了一个多月,该醒了。”
绮罗默了片刻,也掩着唇,呵呵笑起来。
鸿昭疑惑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我追随了主公整整八年。从烽火疆场到繁华帝都,您一直都神智清明,何曾醉过?哦,也不对……属下记得,您仿佛还是醉过一回的。”
鸿昭饶有兴味地望着她。
花魁娘子收回被退却的杯盏,轻轻抱怨:“那晚,从崖州王府回来,抱着酒坛子说了许多醉话啊。大概是崖州的毒酒,太烈了吧。”
绮罗的话惹得摄政大笑起来。
“说的不错,她是一壶穿肠毒酒。可对一个注定要渴死的人来说,毒酒也是酒啊,不喝,又能怎样?”
绮罗望着琥珀色的酒浆,娇俏的唇上漏出一抹苦笑:“毒酒也是酒。”
对面的这位主公,又何尝不是她的毒酒?
“乾国的事,都安排妥帖了吧?”
“一切都已周全。夏翊他必反无疑。皇帝陛下实在是低估了主公的筹谋。”
鸿昭扭回头,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巍峨宫阙,轻轻自语:“傻妞啊傻妞……我今日得了偌大的甜头,怎会舍得立刻就去死呢。”
他的手渐渐扣紧了窗棂,眉头微蹙,目光炙热,犹如地狱的烈火。
“狐狸露出了尾巴。确实是……越来越有趣了。”
绮罗不明白主公在说什么,只是担忧地望着他的侧影。她又看到了那种熟悉的表情,那是“景耀战神”死战之前的微笑。
当摄政在雨幕里推却花魁一杯温酒时,太师荀朗正在内阁灯下,接下佳人奉上的一盏香茶。 女帝种田:扑倒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