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鲈鱼堪脍(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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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山路弯弯,流水潺潺,和着潺潺水声,驿路客栈外,一个虬髯胡商坐在青石上,一边望山景,一边荒腔走板唱着戏词。他唱得太难听,引得边上黑脸大个的跟班也学着笙箫喇叭的声音“呜哩哇啦”地跟着起哄,直到把自己笑得肚子疼,再也配合不下去。
“主公。”
跟班扭头,看见一个青衣少女正站在后面,一脸嫌弃望着他们,忙站起身屁颠颠凑上前:“莲生妹子。嘿嘿,莲妹妹。”
莲生并不理他,板着脸,径直走到虬髯客身边,拱手道:“饭好了。有您要的烤羊腿。”
胡商还不曾接茬,黑面跟班已经欢呼一声,“哦。总算有得吃喽!”
说罢,小狗撒欢一般,直朝馆驿里跑去,仿佛去慢了,那里头的羊腿就会自己跑路。
胡商本也想跑,但见莲生直勾勾盯着他,嫌弃之色更重,不由讪讪住了足,恨恨啐了一口。
“你瞧这兔崽子,就他娘的知道吃,我这好戏才唱了半场呢。”
“那您接着唱。”
莲生白他一眼,拱手行礼,转身离去,再不招呼。
莲生是南方人,却被绮罗要求,跟着她学了几道西北菜。其中最拿手的便是西狄烤羊。摄政戎马倥偬,军务繁忙,吃起饭来也不如士族文人那般细巧精致,只要有酒有肉,能够管饱。女帝最爱的鱼脍那样的好菜,在摄政看来实在只能当饭前开胃,若是当主菜去吃,只怕阵前走马要不了两合就得饿晕了。
今日的羊腿烤的外焦里嫩,鲜美异常,只把“客商”鸿昭与“跟班”恶来吃得五爪乱飞,风度全无。
莲生捧着饭碗,厌弃地看着两头伏食猛虎。
恶来见她不悦。忙斟了酒,让了她。她也不理会,丢了恶来一个白眼。恶来便讪讪的,闷头吃肉。
鸿昭见了,放下抓肉,在自己的羊皮袍子上抹抹手,笑呵呵道:“莲生,自从你阿姐走了。你咋看到我就黑着脸?”
“奴婢不敢。”
莲生垂首看筷。想绮罗为对面这人魂牵梦绕,出生入死,那****决意归隐,出关而去,临行之时却只有自己和恶来相送。这摄政狠心冷情,自在城中照样过活,只是遣人送了许多金银车马。他明明知道,绮罗要的并不是这些……
“你阿姐走得匆忙。我也不曾去送。我听恶来说,她走前跟你嘀嘀咕咕,说了许多悄悄话,说的是啥呀?”
摄政问得十分讨嫌。
莲生恨恨看恶来一眼,恶来慌得红了脸,又往大嘴里塞了许多油肉。
“她说……”莲生放下碗,瞪着鸿昭,“她说,万幸主公你没去,所谓全始全终,这些年你从没给她留下半点好念想。如今她总算是逃出生天,可以逍遥快活去了。只可惜闲情咏关张后,主母若再要烧酱猪头就没地方了。”
鸿昭知她在挖女帝拈酸吃醋,他被女帝泼了一鼻子酱油的那件旧账,无赖摄政也不免有些尴尬。正难堪时,身边的恶来竟憋不住笑,喷出了一嘴羊肉。肉渣溅到了摄政的手上。
鸿昭便晓得他已听莲生说过了当年的那个段子,他笑嘻嘻冲恶来点点手:“来,来。”
恶来慌忙摆手,示意自己错了。鸿昭哪里肯依,勾过将军的脖子,将手往那张大嘴上糊:“你他娘的给老子舔干净!”
恶来见他要闷死自己,慌得手脚乱舞:“救命啊。莲生,救命啊。”
莲生脸上的冰霜碎裂了,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恰在此事,外头斥候来报,说是“帝君已经入阵。”
恶来、莲生敛容,鸿昭闻言,吃喝如常,只淡淡道声“辛苦”,命那人下去休息。
恶来起身要去,却被鸿昭唤回:“你做什么?”
恶来重又坐近了:“主公,要不要派人再回乡里探探?”
莲生也点点头。
“探什么?”鸿昭笑得笃定,“我说过,你是员福将……”
恶来闻言,得意地眯起眼,还来不及咧开大嘴,就听鸿昭讲:“你啊,人如其名,长得就跟个鬼画符一样,五大三粗,七歪八畸,丑得伤心。只要能带着你,乖乖哟,吓退妖孽,辟邪去秽,没有不赢的仗。”
莲生听了这话,忍不住又笑起来。
恶来满脸通红,咬牙切齿,憋了半晌憋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莲生笑得更欢。
“哎呦。怎么?你还不服气啊?”
“末将不敢。”恶来恨恨瞪他一眼,“常言道什么人玩什么鸟。末将的相貌,也是配合着主公来的。”
“哎!”鸿昭不干了,一把扯下脸上的假胡子,指指面皮道,“我说,你是不是妒忌我这张俊俏清秀的小白脸啊。老子告诉你,老子这皮相,那可是有口皆碑的。营里头哪个不夸?”
“对对,末将可想起来了。”恶来一拍大腿,严肃道,“是有这么档子事。那年主公微行隐名带着末将一同随先王北征。就连那斥候营里管饭的大娘也这么夸过的。”
恶来学着厨娘的模样,双手扭捏在身前,对着鸿昭的茶碗,挤出了温柔慈祥的声调:“这娃可好。一张大嘴,满口大牙,口吃四方。别人一口半个馍,他一口能塞俩。食场宽大有福气。”
鸿昭恨得一脚踹翻了恶来。
莲生被逗得笑岔了气,趴在桌上直揉肚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桌案道:“哎呀!鸡汤!主公与恶来哥哥商议正事。奴婢去外间看看。”
莲生离了堂屋,鸿昭望着姑娘的背影,饮了一口茶,对恶来使个眼色,笑道:“起来吧,得了,也该消气了。回头你再耍个宝,就齐活了。”
恶来忙对他拱拱手,一脸感激。
鸿昭一摆手,面上也不免有些得意。
“主公缘何不去送绮罗阿姐?不只莲生憋着气,其实末将也不明白,您不是常说阿姐劳苦功高,是忠臣更是益友。您也花了许多功夫帮她把去处都打点平安了,怎么最后……”
“呵呵。”鸿昭讪讪一笑,“自然去不得。害人本是无心,若还耽搁着,不是太混账了么?”
“耽搁?”
“你看,所以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能带着婆娘瞎搀和。还是你好。他娘的,丑得伤心,傻得要命,还跟我一样带个把儿,经打经踹,我也不怕害了你。”
恶来眨巴着眼睛,想了一阵,显然没明白他的话,便只好敷衍道:“主公这样说,自然有您的道理。末将知道您在风月阵里也是运筹帷幄的,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个个都上赶着等您宠幸呢。”
恶来到底不会讲话,一句话戳得鸿昭呛了茶水,咳了一阵道:“怎么?老子唱双簧,帮你讨好婆娘,你到敢来消遣老子?我明日就命那小妞去北边,让她如愿以偿陪着绮罗。”
恶来慌忙斟酒讨饶:“主公息怒。主公饶命。末将是小狗,末将在放屁。”
“没出息的东西。”
“嘿嘿……这不也是随您……”恶来的屁话终于被主公塞进的又一大块羊油堵在了喉咙里。
恶来好不容易咽下了羊肉,没喝几口酒,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愁眉紧蹙起来。
“又怎么了?”
“末将发现了个纰漏。”
“什么纰漏?”
“万一陛下明白了主公的阵势,对那面点破了机关。”
鸿昭故作惊讶,一拍腿:“哎呀,你咋不早说呢?”
恶来急忙忙起身要去补救。
鸿昭阴测测道:“你准备怎么补救?我看么,你不如跑过去,照着那个小白脸一斧子,大家干净。”
“哎。”
“不过么。”鸿昭见他竟然当了真,忙笑道,“你伤了小白脸,气跑了我的婆娘,我回头也要还你一斧子的。”
“这……”
恶来进退两难,鸿昭叹了一声:“所以说你要多读书。”
“末将营里事情忙。”
“你忙,你他娘的能有我忙?我不还勤能补拙地抓紧看字了嘛。今日这招乃是不欺售欺。就是要她点破了才好。我这是一石二鸟,扒皮现形只是下胜,离魂诛心才是上胜。”
“不欺售欺。啥意思?”
“我的阵势?我有啥阵势?不过是一座空城,两只赤手。让她驾崩?这种白痴谎话你会信么?”
恶来头摇得仿佛拨浪鼓。
鸿昭嘿嘿一笑。
“你不信么。因为你是白痴呀。”
恶来气得瞪眼。
见他鼓着倆大眼珠完全不能明白,鸿昭终于不耐烦:“吃肉吃肉。活该你他娘的打一辈子光棍。吃饱了帮我前头望路去吧。我估摸着就在今天了。”
恶来便不再言语,只是吃喝。
恶来不算是个聪明人,唯有一腔忠勇,满身武艺,并不会察言观色。可旁人的颜色,他查不得,唯独与他自小厮混的鸿昭,他却是能看得懂的。
鸿昭好美酒。最好美酒配鲜羊。今日桌上羊肉肥美,鸿昭特地让莲生与恶来开了西狄的琥珀葡萄酒,他自己却滴酒不沾,只是饮薄荷茶。薄荷醒脑,最能让他在恶战中保持清醒。
鸿昭好笑语,不只平日风趣,在两军阵前更是谈笑风生。说笑话,扯闲天,是他在大战时缓解紧张的一种方式。
所以,今日这场仗难道会是必胜的么?
恶来心里没底。
......
黄昏时分,夕阳映在残雪深林上,天地间晕成了团团美妙的朱紫。铁匠安远之的白马出了飞鹰涧,在他身后还跟了一辆轻便的小车,车壁也被夕阳蒙上了一层朱紫。
恶来看见,主公笑了。他从没见他笑得这样温暖开怀,仿佛被冰雪封冻的长安就要融化,只因那马车里载来了整个春天。 女帝种田:扑倒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