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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心月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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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骅吓得脸色惨白,抖抖索索开不了口。

  “云中君?”妖怪将他抓得更紧,狠声逼问,“你可是云中君凤骅?”

  “你搞错了。他是猴……”

  凤欢抱住妖怪的腿,却被一脚踢开。凤骅见了,心口升起一股血性,朗声喊道:“我是凤骅。我就是云中君。”

  “好。娃娃你记住。”妖怪揪住男娃的衣领,将他高高拎起。“咱们要的就是云中君。”

  冷月幽幽的寒光底下,妖怪的眼睛泛着恐怖的光。

  这,就是景朝的中兴圣主,宣宗凤骅遭逢的人生中第一场劫驾。

  很多年以后,当他早已入主天台,执掌乾坤,午夜梦回时,仍会偶尔想起这可怕的一幕。

  后来那些或惨烈,或壮阔的故事——十年征伐,山河一统,孝武罪己,荀鸿覆灭,孝宣治世……

  一切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凤欢捂着屁股,还没能爬起身,就见妖怪把凤骅捉入屋角的黑暗里。

  “喀嗒”一声响,暖阁的地板竟然裂开了,“裂口”犹如地府的大门,透出一道幽红的光。

  这光只闪了一瞬,下一刻,一切又随着一声闷响复归黑暗。

  万籁俱寂,只剩下死一般的宁静。

  凤欢赶忙爬过去看。

  根本就没有“地府之门”,怪物连同凤骅全都消失不见,竟像被这阁子生生吞噬了。

  这是……在做梦?

  凤欢愣了片刻,突然凄惨地喊叫起来。

  “啊!救命!”

  她跌跌撞撞跑出去,外间空无一人,守夜的尚宫全都不知去向。她继续朝外跑,推开门,撞上了一个人。

  凤欢退了半步,抬头去看。

  被撞上的是个小老头,细眉细眼,白面长须,正冷冷望着她。凤欢隐隐记得日间听神官训话时,曾在堂上见过这人。

  万籁俱寂,月寒如霜,廊腰缦回间值守的羽林全都不见了踪影,偌大的东院竟只剩下了这一个老头。

  他是谁?他一定已经听见阁子里的异常,为何没有进来施救?

  凤欢正在发呆,却见远处灯火莹莹,原来是一队宫人抬了步辇,向院内而来,宫人前后有七八个羽林护卫,全都锦衣软甲,腰悬宝剑。

  为首的是个碧眼少年,他不曾披甲,只穿了绛色官袍。

  步辇停在院中。

  那老头见了,笑盈盈迎了上去,对少年施礼:“少傅大人辛苦。”

  少年拱手还礼,望向抖成一团的凤欢。

  待看清了娃娃的长相,少年的碧眼里闪过一线惊异,随即便在玉面上挤出了百倍恭敬。

  少年走近凤欢,突然俯身叩拜,把女娃吓了一跳。

  “下臣无能,令少主受惊。”

  凤欢发现少年口气柔和,似乎没有恶意,她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道:“哥哥,你快救小猴!他……”

  “恕臣莽撞失仪。”

  碧眼儿不听女娃的话,恭恭敬敬说完这一句,便站起身。凤欢正想分辨,身边却涌上来几个尚宫,不容分说地为她穿衣穿靴。

  “你们干嘛?!”

  凤欢被套上紫袍,系好了玉带。

  “速速护送君侯。”

  少年沉声发令。

  “啥?我不是猴。小猴他被妖怪……”

  “请君侯移驾齐光台。”

  “你弄错了……”

  没有人理睬女娃的解释,她被宫娥们驾住塞上了步辇。

  羽林小心护卫,一行人就此离了院,来去匆匆,不留痕迹,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心月狐已然被捉,碧眼儿却仍旧不肯离开。

  他紧紧握住腰间佩剑,眼睛死死盯住心月狐的阁子。眸子里的光焦灼得发了烫,仿佛那幽暗的深处埋藏着巨大宝藏。

  老头看出了少年的疑虑,笑笑唤他:“大人?”

  “真神他……”

  “大人,今夜做完法事后……”

  老头凑近了轻轻嘀咕着,脸上的笑越发诡谲。

  “要见我!?”少年听了老头儿的低语,神情顿时庄静,“一别经年,甚为想念。烦先生代禀,慕容彻就在齐光台等候。”

  ……

  明德山上一夜无梦,隔了一座长安城,飞鹰涧外的云梦乡里,也有人难以成眠。

  来此已有七日,“安远之”还住在溪边小筑,一边等“妹夫”回来对账,一边过他隐居采风的闲适日子。

  鸿煦一生不曾离开长安,自小卷在帝国顶端的名利场里。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在长安城讨生活的好本领,否则也不会像个糟糕的赌徒那样,手握了一把好牌,坐稳了庄家位置,却终于输得倾家荡产。

  云梦乡的奇山秀水仿佛一道护身结界,将山外面的纷争隔绝,容他在里头观想……

  观想久了,现实与虚幻便有些倒错。

  二十年来起起伏伏,真真切切,嫡子帝君的生涯,全如幻梦一场。七日里与所恋慕之人,围炉夜话,红袖添香的日子本该虚妄,却竟然那样真实而温暖。

  这天夜里,吃过了晚饭,应该来临字的儿子不曾过来。他照例寻到吴子虚家,想问“妹子”是否又把儿子藏起来躲懒了。

  他会像前几日那样,把儿子抓回去,督促着做功课,自己看书作陪,他的“妹子”则会跟了来,在边上研墨,研墨完毕便乱翻他的书卷解闷,翻累了就又在纸上画一些像乌龟一样的“凤凰”,像墨猪一样的“美人”……

  行到茅屋前,发现门户禁闭,不见孩子在院里闹腾,鸿煦便有些诧异,他还是遵照了宫里的规矩,遣侍女进去通禀,立刻得了天子的许可。

  吴家外间空无一人,就连看护娃娃的保姆和侍卫也都不见了踪影。鸿煦更加疑惑。侍女与侍卫无诏不得入,便留在外间守卫,帝君自己步入了内室。

  屋里的炭火笼得极旺,甫一入屋便有一团暖气扑面而来。

  鸿煦没有看到凤骅,柔黄的灯光里,只有天子在榻上歪着,靠着几,剥着香榧。

  她顶上发髻已开,青丝垂散。薄薄的脂粉,尚不及卸去,红晕透过残妆形成美妙的桃色。

  身上只穿了浅杏深衣,外头随意披了件水红长袄,袄上还有补丁,粗针大线,一看就是天子本人的杰作。

  衣带系得散散松松,俨然即将就寝的模样。

  不知为何,这落拓懒散的农妇装扮,竟比她严妆正襟于宫中时更让人心跳。

  帝君的呼吸一滞,竟把要说的话全忘了。

  “哥哥来了。”

  凤翎抽了抽鼻子,抬眼望他,一双眼红红的,卧蚕上犹有晶莹,如同带露桃花,分明方才哭过,唇上却还在扯着笑。

  鸿煦心跳如鼓,脸上发烫。

  “臣莽撞。”

  说罢转身要走,却被天子叫住了。

  “哥哥坐吧。这里没有像样的坐榻的。”

  她直起腰,拍拍自己身边,示意他坐下。

  鸿煦僵了一阵,直到她眨巴着那双乌溜溜的眼诧异地去看他,他才硬着头皮遵旨照办。

  “哥哥来找骅儿?我让人送他去读书了。”

  “读书?”

  “他已经逃学七八天。很该收收心了。”

  鸿煦忖了忖,惊讶道:“难道是……去了学宫?”

  天子不语,仍是垂眼剥着干果。

  “明德山?”

  他又问。

  凤翎咬开又一颗香榧,轻轻道:“眼看雪融得差不多了。哥哥……要回城么?”

  她说罢,仿佛是嫌案上地方太小,有意无意地推了推案上的物件。

  鸿煦抬眼扫过,才发现香榧壳边摊了几幅纸,纸上的字落拓潇洒,不拘章法,正是御笔所书。

  鸿煦只看了一二行,便明白了,那些红袖添香的夜晚,天子不只乱画了墨猪和乌龟,也把他的来意全部搞清,甚至把他手里的筹码,心里的筹划全写明了,记在这纸上。

  她全知道了,这倒省了事儿,他毫无畏缩,坦然一笑。

  “时候尚早,我还是要在此……采风。”

  看他这样磊落,且铁了心不肯离去,凤翎一愣,讪讪笑道:“哦。哥哥多玩些日子也不是不好。只是我看你带来的那些书稿,挺沉的,又闷人。明日我让他们捎回城去吧?游山玩水的时候,还舞文弄墨做什么?”

  “这些书目需要留着。留着,等吴子虚回来了,才好一起参详。”

  鸿煦的神色坚定,口气不急不缓,却又不容质疑。

  凤翎眉头紧拧,不自觉轻轻叹了声,垂了首不言语。

  鸿煦觉出她的不悦,也大概知道她为何不悦。可他不能退让,更不能遵旨,“镇宫石兽”也有他自己的坚守。

  “孩子入学,为何不在白天送去?这样漏夜送人,万一吓到了……”

  鸿煦本想重起话头,待看见她那妩媚的模样,不由再度语塞,正襟危坐,脸红耳赤。

  “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他有自己的课业,而且已经七日不曾吃宫中的饭食了。我看他今天咳了几回,脸色也不好,只怕……如果留下……”

  凤翎话未说完,发现了鸿煦的尴尬,低头看看自己,才意识到今日因心神不宁,打扮确实是落拓了些,邋邋遢遢冲撞了文雅人,念及那晚在堂屋外偷听来的醉话,她心上一跳,十分羞愧,下意识掩了掩衣襟。

  忽然,鸿煦那一脸忍耐的表情,让她想到了什么,望着他紧抿的唇线,她咬了咬牙,笑道:“他在这里太碍我的事了呀。”

  “碍事?”

  鸿煦没有听懂,正要发问,嘴里却被塞进了一粒干果。

  “是香榧。”天子笑眯眯靠近了些,“没有毒的。我试过了。哥哥放心。”

  一颗香榧卡在喉咙里弄得帝君哭笑不得,比香榧更卡喉咙的是天子的腔调。她的语调神态都十分奇怪,娇娇嗲嗲仿佛变了个人。

  “哥哥,我一直想问,你……喜欢我么?”

  “陛下!?”

  帝君差点吓得从榻上跳起来,天子却像只松鼠一样,盘腿上榻,逼近了,边咬着干果,边问:“就和喜欢凤藻一样喜欢么?”

  “你……”

  凤翎继续逼近。鸿煦往后躲避,最后失了重心竟被逼倒在榻上,惊慌地看着失常的天子。

  天子撑着手,俯身望着就要抓狂的帝君。

  “子清不在,我冷,只好把那炭火拢得旺旺的。哥哥来了,我便不怕了。哥哥也是为这,才坚持留下来陪我的吧?哥哥是想演后宫争宠的戏?不用争,我可以要你暖床。”

  鸿煦脸色由红转白,他抬起了手,凤翎见了,暗自发笑。

  由一个巴掌开始的错误,就要由另一个巴掌结束。受完了这一掌,气跑了鸿远之,她心上的担子也能轻上几分。

  她想调整一下角度,好让老实人打得更顺手些,却发现根本起不了身,因为腰上竟然已经紧紧箍定了一只手。 女帝种田:扑倒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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