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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见他们的叫声，却决然转身，往旁边的一条楼梯走去。没下两级楼梯，她被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步步逼回。

　　两名黑衣人，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她本想着，如果上天愿意给一线生机给她，或许她能坐上白润林给她安排的船，顺流而下，就此离开韩瑀，离开曲沃城。

　　但如果天意是如此，她已退回火海之内，另一侧是临河的栏杆。

　　刀剑挥下时，她没有躲闪。

　　以李钧的性格，不会让她有一丝生存的机会。即便她没什么可能从这火海中逃出，他也要保证她死得透透的。她早该想到，他会安排两批人。

　　刀剑袭来时，另有一把短刀，替她格挡开了攻击。

　　离开王府前，她给茉莉下了迷药，又让人将她关到库房中去。但她没想到，茉莉还是闯了出来。她猜想着，大概是起火了，底下一团乱，让茉莉趁机混了进来。

　　“茉莉！”朱清妍失声尖叫。

　　到底是以一敌二，茉莉身受重伤，打斗的过程中衣衫也沾上了火油。而她却被拦在火海的另一端，看着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最后，是茉莉不顾一切穿过火海，将那件鲛丝织成的袍子罩在她身上，抱着她跳出了楼外。

　　从楼上坠落时，朱清妍看见天空的一轮月，接近半圆。再有几日，便是月圆之夜。可是她与他，是再无团圆时了。

　　猎猎风声从耳边吹过，驱散那刺鼻的火油味道。

　　是一语成谶吧。

　　彼时梅树下，他曾对她说：“定不负卿。”

　　未开的花蕾似凌乱的红豆，妆点着白墙。

　　她问他，如若有一日，他负了她，又该如何？

　　问出那句话，不过是对他那四字的一个调笑罢了。自古多情者空余恨。多少戏本里的才子佳人，鸳鸯眷侣，曾许下无数动人誓言，却都在时光里一一散作烟尘。

　　她不是不信他，是不能全信他。

　　及至后来，她从白润林处知晓自己为何中毒后能痊愈，洛州城如何在北晋军铁蹄下逃过一劫而不至被屠城。此间种种，皆因他费心筹谋。只为，护她周全。

　　“定不负卿”四字，他也算是做到了。

　　尽管昔日许诺时，她不曾抱过太多期望。

　　他为她用情至此，只除了一条命，未曾搭进去。

　　既如此，身无长物的她，便陪他一条命好了。

　　以血泪还君情，以性命报君恩。

　　从此，两不相欠。

　　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并非有意伤他。一则，她希望最后的一点狠心，能让他恨极了自己，而忘掉自己。二来，她也确实是这般想的。再多的痴缠，也是无谓。如今状况之下，他们已无将来可言。倒不如停笔至此，今生已了，来生何须多问。

　　回东平王府的马车上，白润林看着沉睡的人，皱眉深思。

　　那日，朱清妍对他说：“在那之后，你让他服下那忘忧散。”

　　白润林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忘忧散一事。韩瑀确实让他暗中去寻访一种服下能让人忘却前尘的药。但他不想她有一日清醒后，更加恨他，所以尽管药找到了，但没有让她服下。

　　而朱清妍知道这件事……大抵和江婆婆有关。

　　“你当真要如此？”白润林问她。“你如此费尽心思要如还他这些，但你可知他待你的深情，并不需要你还他什么？或许……”他微叹口气：“不过是你能呆在他身边罢了。”

　　“我要还他，不是看他要什么，而是看我能还什么？”朱清妍淡然一笑，那浅淡的笑意却掩不去眸中的凄然。“就让一切回到的模样吧。”

　　“原本？”白润林不解。

　　“这一切，有原本的轨迹。”她回头笑看着他。“不是吗？”

　　他讶然。

　　原本的轨迹，是韩瑀在种种筹谋之下，朝那最高的位置一步步走去。

　　到这，白润林算是明白了朱清妍的意思。

　　如果没有韩瑀和她的这一段痴缠过往，韩瑀不必经历如今的种种痛苦，更不会因为她，如今处处被李珏掣肘。

　　她要还给韩瑀的，是他的野心和名利前程。

　　所以，她要帮他，哪怕是以她的性命为代价。当然，她也不为求死，所以让他想办法给自己备一条船。若能从云风楼生还，她会就此离开，再不回来。

　　是夜，东平王府内，韩瑀房中。

　　白润林端过来一碗汤药，正要喂给韩瑀，忽地被他抓住手腕。“这是什么？”

　　“汤药啊。”白润林一脸无辜。“你悲恸过度，损伤了心脉，这个……”

　　“这个当真只是普通的汤药？”

　　白润林不经意咽了咽口水，脸上攒了这辈子最大的演技表现出真诚来。“是啊。”

　　“这到底是什么？”韩瑀沉声问道。

　　手上的力道，只差没把白润林的手腕捏碎。白润林差点想哭。这家伙，和朱清妍一样，都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一个是绵里藏针，处处扎在他死穴上。另一个更好，直接无所顾忌，对他武力相胁。

　　“你们在瞒着我什么？”看白润林不答话，韩瑀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她说……”白润林重复着朱清妍那日的话：“你若问起，便让我告诉你，你和她，今生来世，再无可能。”

　　“呵……”韩瑀轻笑着，松开了白润林的手。

　　韩瑀的许久没有说话。他的眸色，微微涣散。

　　那日……

　　“妍儿。”送走白润林，他转身，握住了她的手。“我开始后悔了，让你参与进来。”他的眸色中落入了夜色的沉寂与清冷。“我不该让你这样冒险。”

　　“既然要赌一次，多少是有些风险的。”她轻笑道：“可是，你会来，不是吗？如果我遇到了危险……”

　　他抱住她。“一定。”

　　韩瑀头靠着床栏，微仰头阖眼。

　　“妍儿……你不等我回来，是因为你从来就不曾想过等我回来。”

　　她竟然如此迫切地想要离开他，到了不顾生死到程度。

　　他回来时，和他们计划的一样，云风楼已是一片火海。

　　千万般算计，他终究是算错了，失了她。 倾世飞凰：傻公主智斗俊驸马